見完律師回到家中,顏悅才說出心中的疑問,“爸爸,你爲什麼給我找律師?”
“你想了這麼久,還沒想明白?”顏鎮笑得有些神秘。
顏悅誠實地搖頭,“沒想明白,聽榮律師的意思,我沒有經濟損失,也就沒有民事賠償需求,並不需要自己請律師呀。”
“沒想明白你還跟他籤合同?榮律師的收費你也不是沒看到,可不便宜。”
“我只是覺得,你給我找這個律師過來,肯定有原因,我得先聽你的話把事辦了。”
顏鎮的笑意擴大了,“不錯,有進步,會主動思考了。我讓你找一個代理律師,是想讓他代你盯着這個案子。泄露你信息的人,十有八九是個公務人員,資縣地方小,透明程度比不得南市那樣的大地方,你又沒有經濟損失,到時公安查出來,如果公務人員是無意間泄露的,只是那三個流氓自己貪你錢財,還好辦些。可萬一這個公務人員是故意泄露信息的,萬一他有參與策劃這起詐騙,我擔心這案子會被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到時泄露信息的人沒得到懲罰,三個罪犯也沒抓進去,你的安全隱患就大了。”
“這樣的事,不會發生吧。”顏悅想了想,說,“警察叔叔阿姨一身正氣,他們會保護我,打擊犯罪分子,不會讓那些人逍遙法外的。”
“我也相信警察叔叔阿姨們會保護你,會打擊犯罪。但是,這個事情上,你差點被騙,記住,是差一點,實際上你沒有遭受經濟損失,所以,這起案件的量刑空間非常大,不管是那三個實際詐騙你的人,還是那個泄露你信息的公務人員,在法律允許的範圍內,都有可能什麼懲罰都沒有。我找榮律師,是想讓他代你跟進這件事情,保證犯了罪的人,都得到應有的懲罰。”
顏悅沒想她爸那麼深,不過有個律師幫她去跟進這個事,她還是很開心的。她也總算能心無旁騖好好上課了。她每天超過14個小時的時間在學校,跟她爸共處的時間不多,幸好她爸依舊堅持着每晚開車去學校接她回家,路上給她分享公安調查的進展。
泄露她信息的人確定了,就是姜楠,姜楠的父親八十大壽辦酒時,姜楠回老家祝壽,吃席的時候閒聊說起顏悅的事,當時只是覺得女孩子怪可憐的,並沒有別的意思。她的說辭得到了房管局領導的認可,她的認錯態度也特別好,警方便沒有抓着她不放,繼續收集其他證據。
姜楠提供的壽宴時間是9月3日,與姜維達之前供述的獲得顏悅個人信息時間差不多,邏輯上沒問題。
只是,榮福健憑着多年律師經驗,卻覺得他們的口供有些怪怪的,讓助理重新梳理了一遍案情,然後發現了端倪。
根據姜維達和徐洪的說辭,他們兩個在9月2日晚上醉酒,被顏悅推倒砸破腦袋,進了市醫院,第二日在醫院聽到了護士八卦說黃山峰入院的消息。榮福健讓助理去醫院調過黃山峰的病例,黃山峰9月3日凌晨5點入院,手術持續了四個小時,之後才送入ICU,所以等他從手術室出來的時候,已經接近上午10點,之後這消息才能經護士們八卦傳到姜維達耳朵裡。所以姜維達9月3日上午離開市醫院的時間,肯定是10點以後。可姜楠老家在資縣一個非常偏遠的鄉鎮,從資縣市中心開車過去,最少得3小時,就算姜維達一出院就往老家趕,等到達時也得下午一點多了,按華國的習俗,老人家壽宴一般都趕在中午12點前開席,大部分選擇11點就開始,哪兒有壽宴能拖到下午一點多還沒散場?
榮福健覺得這個時間對不上,就把疑惑找劉警官說了。榮福建是南省有名的刑事律師,在省會南市公檢法體系關係很深,加之他的分析有理,劉警官便安排幹警重新提審了姜維達。
這一提審,姜維達解釋不了這時間問題,在公安的嚴肅審訊下,最終不得不承認,他沒去參加他三叔的壽宴,消息不是壽宴上聽到的。如果沒參加壽宴,那姜楠說的壽宴上不小心泄露的顏悅個人信息是怎麼傳到姜維達耳朵裡的呢?公安繼續審訊,又派人拜訪了姜維達和姜楠父母,再次詢問姜楠壽宴細節,因公安突擊拜訪,姜家幾個人沒提前對口供,幾個人說辭不一,前後矛盾。公安一頓嚴厲批評,之後問出真實情況,姜楠和姜維達在8月30日時在資縣小聚過一回,姜楠是那時候閒聊泄露顏悅信息的。
所以,姜維達和徐洪9月2日時已經知道顏悅的身份,那麼9月2日他們在顏悅放學回家路上的醉酒和流氓行爲,是意外還是有意爲之?
爲了從兩人嘴裡問到實情,警方分開審訊二人,上演了一場現實版囚徒困境。也不得不說徐洪和姜維達二人是假兄弟,公安以減刑誘惑,又以另一人已招供詐他們,最終問出來,兩人9月2日守在路上就是在等顏悅,本是想灌醉她,把她帶走拍裸照要錢的,兩人以前沒幹過這種事,都有些害怕,喝酒壯膽,誰知一不小心真喝多了,竟沒控制住顏悅,讓她逃脫了,還被砸破了頭,所以纔有後面發生的這些事。事後在醫院見到同一個晚上入院的黃山峰,他們纔想改變策略用黃山峰去騙顏悅錢。
聽到他們原本的計劃竟是灌醉未成年女孩子拍裸照勒索錢,公安也是義憤填膺,不過這畢竟只是想法,並沒有實施,警方不能因他們曾經策劃過這個而給他們加刑。
公安的偵查還在繼續,替顏悅報警的銀行櫃員給警方做了筆錄,王書劍也在父母陪同下去公安局講述了被打的過程,她和顏悅捱打那晚去醫院的病歷被警方調走了作爲徐洪敲詐勒索的證據,兩人的單車已經修好,修車師傅也被公安找上門問話,確認兩輛單車損壞情況,最最重要的證據,還有徐洪交給顏悅的黃山峰醫院收據和他自己手寫的他收款賬戶的條子,都成了確認他們犯罪事實的鐵證。
不同於警方的如火如荼,顏悅的學習日復一日,雖然每天學習的內容不同,但日程確實枯燥的。每晚爸爸接她回家後,都會給她煮點兒夜宵,有時是麪條,有時是餛飩或湯圓。顏悅學了一天,到晚上總是很餓,就算她爸廚藝很一般,她也吃得很滿足。顏鎮有個筆記本電腦,幾乎每晚顏悅回家都能看到這筆記本在客廳的沙發或茶几上放着,應該是她爸工作用的吧,也不知道她爸到底做什麼工作的,顏悅問了幾回也沒得到答案。
又到了週六,顏悅回家吃午飯,打開房門一眼就看到了客廳茶几上顏鎮的電腦屏幕,正打開的文件首頁,是一個人的側臉,顏悅眼神好,看得清清楚楚,有點眼熟又想不起在哪兒見過。電腦待機時間有點長,一會兒屏保就出現了 。顏鎮聽到聲音,拿着幾粒蒜從廚房走出來,第一眼先看向自己的電腦,然後才問她,“怎麼就回來了?不是下午要補生物課嗎?”
“生物老師感冒了,今天的課取消。”顏悅放下書包,進去廚房幫忙摘菜,又裝作不經意地問,“爸,你到底是做什麼的呀,怎麼不用去上班呢?”
“我的工作比較特殊,在哪裡都可以完成,你現在還小,跟你說了也不懂。你還是好好學習吧,別管跟高考無關的事兒。” 顏鎮還是搪塞她。顏悅不甘心,但不管怎麼套話,顏鎮就是不回答,她也沒辦法。
晚上又夢見公交車爆炸的那一幕,顏悅從噩夢中驚醒,哭喊聲把顏鎮吸引過來了,擔心地看着她,顏悅說沒事兒,做了噩夢而已,喝了口水,又繼續睡去。
她想起來顏鎮電腦裡那張側臉是誰了。
是公交車裡身上綁炸彈的那個人。那場事故,E國已經公佈了調查結果,說是國際犯罪集團爲了製造國際爭端炸燬公交車,針對的是所有大國。爸爸爲什麼有那個人的側臉照片?
後半夜她再也睡不着,便在腦海裡構思計劃,顏鎮肯定有事瞞着她,她得挖出來。
高三學生是沒有周日的!第二日顏悅照常早早起牀洗漱出門上學,騎着自行車去了學校的方向。卻在走出家裡窗戶的視線範圍後,拐彎進了附近一個小區,自行車藏小區裡後,偷偷摸摸走回自家小區外。給顏鎮打電話,帶着點哭腔,“爸爸,今天是休假日,我忘了,不用上課。我往回騎單車的時候摔了,摔到手了。我在去人民醫院的的士裡,你快來醫院給我交錢。”“我馬上到。”顏鎮掛電話非常乾脆,不一會兒就看到他的車出了小區。
顏悅回到家,顏鎮的電腦擺在茶几上,有密碼,不過難不住她,從自己的電腦裡拷貝了個破解程序過來,輕而易舉破解了她爸的電腦,順着系統裡前一天的工作記錄找到昨天那個側臉的文件,打開看內容。
文件的內容,是對E國那場爆炸案的深入調查,那名自殺式罪犯,雖然確實是犯罪集團的一份子,但這次事故卻不是集團安排的任務,而是他自己收了錢辦的事。他得了癌症治不了了,有人給他家人轉了10萬美金,買他命去炸公交車。付款人給他提供了目標的照片。
那照片裡的人赫然就是顏悅和她媽媽,是她和媽媽站在奧賽領獎臺上的照片。
所以在E國那場爆炸,不是意外,而是有人爲了殺她和她媽媽製造的事故!!!
爲什麼?顏悅心中升起無限恐懼。自己和媽媽這些年相依爲命,媽媽只是個普通的公司職員,兢兢業業工作,努力掙錢養活她。她只是個普通學生,除了從小學計算機,別的沒有任何特殊的地方。她和她媽媽跟華國其他單親母女沒有任何不同,爲什麼?爲什麼有人想殺她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