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鈴鈴和水笛兒,你來我往,越說越起勁,不知何時,長亭已經到了跟前兒。
清冽寒瞳,冷冷割過二人面頰,猶如風霜雪雨掃過,寒冽透骨。二人原本正說的起勁,這會同時噤聲,不知爲何,酈長亭剛纔一步一步走近她們的感覺,令她們有種說不出的巨大壓迫感,像是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罩住,連呼吸都被凍結住了。
長亭面上淺笑嫣然,彷彿剛纔那些話說的都不是她,藕荷色裙襬劃過冰冷地面,像是在上面盛開了一朵傲然海棠花。
“你們,這就說完了嗎?”她雙手環胸,一副還沒聽夠的表情看向二人。
邱鈴鈴注意到長亭發間脖頸戴着的首飾,竟是她很小的時候在高山仰止看中的那一套,且不說多年前這一套海之靈就已經價值不菲了,而且“海之靈”與藕荷色最是搭配,只不過,藕荷色這等挑選膚色的顏色,自然不是什麼人都能駕馭的,沒想到,這麼一套寶貝,竟是被酈長亭這小賤人擁有了。
水笛兒也注意到“海之靈”了,當年她是與邱鈴鈴一起看到的這套首飾,邱鈴鈴還想着買來及笄的時候戴,水笛兒不覺愈發憤恨的瞪向長亭,
“你耳朵聾了是不是?我們說沒說完,你自己不會停?”水笛兒不滿的怒喝一聲。
引了更多的人朝這邊看來。
周霆之不由皺起了眉頭,正要開口化解尷尬,卻被陽拂柳眼神制止。她眼底此刻含着若水的柔情和委屈無辜,似是在好心的提醒周霆之,千萬不要趟這趟渾水,以他三皇子的身份,絕不適合攙和到這其中來。陽拂柳的眼神示意,讓周霆之周身莫名涌動一股從未觸及過的溫柔善良的氣質,讓人無端徒升好感。
周霆之在宮中經歷冷嘲熱諷白眼嫌惡無數,此刻陽拂柳如此善解人意的眼神,自是讓他體會到了久別的溫暖。
周霆之也明白,這時候他自然是不開口的好。雖說他是跟邱鈴鈴和水笛兒一起來的,但終歸是女子之間的恩怨矛盾,他的確不適合攙和進來。
周霆之衝陽拂柳微微頜首,卻是覺得她眼底的笑容是他未曾見過的清純溫婉,一時,對她留下了難以磨滅的印象。
長亭以一敵二,眼底始終帶着闌珊笑意。
“是我耳朵聾了,還是你們腦子進水了?一個是丞相府的千金,一個是現國師的養女,卻是隻會顛倒黑白是非不分!不分青紅皁白猶如潑婦罵街一般,我這耳朵的確是被你們的污言穢語給堵住了!不想聾都沒辦法!”
“酈長亭!你敢罵我腦子進水?!”邱鈴鈴氣惱的漲紅了臉,擡手指向長亭。
長亭冷冷掃開她的手,“當着這麼多人的面就對我指手畫腳的,你說你不是腦子進水了是怎的?下一步你又想如何?打我不成?看來邱小姐和水姑娘是對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潑婦罵街的過程掌握的一清二楚呢!難道你們經常在家中學習揣摩不成?”
邱鈴鈴和水笛兒互相看了一眼,眼底具是燃燒着憤怒的火焰。繼而看向周霆之,可他已是背轉過身去,既是下定決心不管這檔子閒事,那麼不論是哪一面他都不會插手。
水笛兒咬咬牙,憤恨道,“酈長亭!別以爲將軍府的事情告一段落了,酈家就能承認你的身份!你算哪門子世家千金?你全身上下又有哪一點符合一個千金閨秀?”
長亭此刻笑容更加燦爛,眉梢挑起,笑意盈盈道,“我們酈家的事情,永遠輪不到一個外人指手畫腳!你這麼想給我們酈家做主,莫不是你因着這幾年一直過着家道中落寄人籬下的日子過的,分外想要有一個家想的魔怔了?連別人的家與你無關這等三歲小孩都知道的事實都是忽視了!呵……真是可悲,可嘆呢。”
長亭這番話,一語雙關。
明着教訓水笛兒,暗裡就諷刺着陽拂柳。
這寄人籬下四個字,說的不正是陽拂柳的真實寫照嗎?而陽拂柳一心想在酈家佔有一席之地,卻因着姑奶奶的堅持至今不得成功,長亭此話說的,可謂是每一個字都狠狠地刺在陽拂柳心尖上,陽拂柳的臉色說不出的蒼白又尷尬,眼底陰暗凝聚,面上卻是一副泫然若泣的無辜模樣,讓人見了都會忍不住上前安慰一番,關心一番。
邱鈴鈴和水笛兒一時無言以對,都是紅着眼睛憤恨的瞪着長亭。
“不要以爲人多就可以欺負人少,兩隻豬再怎麼努力,也鬥不過一個正常人。不是嗎?”
長亭此話一出,邱鈴鈴還有些不明白的問着她,“什麼兩隻豬?你在說什麼?”
長亭呵呵一笑,“哦,我說錯了,是兩隻腦子進水的蠢豬!”
語畢,她側身朝前廳走去。
水笛兒反應過來,對邱鈴鈴喊着,“她、她罵我們是兩隻蠢豬!!”
邱鈴鈴這才慢半拍的反應過來,當即跳起來就要去追長亭。
長亭感覺到背後呼呼有風,藉着地上的影子看到邱鈴鈴手臂都擡起來了,見此,她快走幾步,身子一側,正好讓出了擋在前面的一個青花瓷盆景。
只聽到砰地一聲悶響,邱鈴鈴只顧着對付長亭,自是沒留意腳下,膝蓋重重的撞在盆景上,嘩啦一聲,盆景被撞碎了,邱鈴鈴也痛的摔倒在地上。
“啊!我的腿!好痛啊!”邱鈴鈴捂着流血的膝蓋,疼的在地上打起滾來,頭上戴着的朱釵環佩全都叮叮咚咚的落在地上,她頭髮披散開,衣裙全是地上的泥巴,臉上眼淚鼻涕混在一起,整個妝容花的慘不忍睹,因着她今日穿的一身豔麗的三層輕紗長裙,此刻在地上痛的打滾的樣子活脫一個滾動的彩色繡球。
一旁的水笛兒也好不到哪裡去,因着邱鈴鈴摔倒的時候她也沒站穩,雖是沒磕破哪裡,卻是被邱鈴鈴拽倒之後,臉先着了地,狠狠摔了個狗啃屎,一嘴的泥巴樹葉的,嘴脣還磕出了血。
長亭這會已經站的離她們十萬八千里遠, 那麼多人都看見了,是邱鈴鈴先想着要動手的,結果偷雞不成蝕把米,自己摔倒了,還連帶着拽倒了水笛兒,一切都與她無關。
陽拂柳這是急忙上前去攙扶邱鈴鈴和水笛兒,卻在看向長亭背影時,眼神閃過一絲晦暗不明的算計。
擺脫了兩頭蠢豬,長亭獨自一人朝前廳走去,半路上,有個面生的小夥計躬身請安,“酈三小姐,紅姑請您單獨去一趟後院,有新來的衣料先急着您挑選一下。”
長亭打量了夥計一眼,十里錦的夥計她只跟小昭相熟,其他的都沒什麼印象。
“紅姑還叫了誰?”長亭看似隨意的問了一句。
那夥計立刻回道,“還有張家大小姐。”
“哦。那走吧。”長亭沒再多疑,跟着夥計一同朝後院走去。
待到了後院客廳,那夥計纔將離開,長亭就覺得渾身上下有一股莫名的灼燒感覺,莫名的燥熱襲遍全身。
她環顧四周,突然發現,自那活計離開之後,這院子就安靜的極不尋常,處處透着詭異的寧靜。竟是連一個奉茶的丫鬟都沒有。
長亭扯了扯衣領,炙熱的感覺讓她呼吸困難。
“紅姑?”
“寧清?”
“有沒有人?”她揚聲喊着,奈何,四周迴盪的就只有她的聲音。長亭越想越不對勁,低頭的瞬間,驀然看到自己手背上細小針眼,現在針眼附近已經開始發青發紫,像是中毒了,但又不是普通的毒藥,以她現在的情況來看,更像是……春藥。
這時,院子裡響起悉悉索索的腳步聲,長亭拔下頭上髮簪,狠狠地刺在自己手臂上,一瞬疼痛拉回了她麻痹的意識,長亭快步朝前廳內室跑去。
剛剛在外面,有人在她手背上刺了一針,那針尖上必定有毒,緊接着又是一個面生的夥計將她帶到這裡來,這一切的安排都嚴絲合縫,之前沒有引起她任何懷疑,除了陽拂柳和酈夢珠不會有別人!雖說之前她也教訓了邱鈴鈴和水笛兒,但那兩頭蠢豬是在她被紮了手背之後纔出現的,如果她們是有腦子算計她下毒的話,之前也就不會那麼明目張膽的挑釁她。
所以最大的可能就是陽拂柳和酈夢珠那兩個賤人!
長亭躲進內室的櫃子裡,外面前廳響起悉悉索索的腳步聲,似是不止一個人。
她知道外面的人遲早會闖進這裡找到櫃子裡面的她,爲今之計,她必須儘快安全的離開。
可是這屋子就只有一個窗戶,窗下就是荷花池,以她現在的情況,未必能支撐着游回去,而她現在的樣子又如何能出現在衆人面前?她都不知道自己意識會在哪一刻就徹底麻木。
再次用簪子刺向手背,還是剛纔同一個傷口。
她是重生一世的酈長亭!還有什麼苦什麼痛不能承受?這一刻她必須冷靜下來,必須堅強,必須強大,這一世,她不止是爲了自己!還爲了孃親,爲了盡餘歡,爲了上一世所有的不公而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