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肖寒和雙生子姐妹花一直在內室聊着,一時半會也沒有出來的意思,她不由俯身撥弄矮几上的古琴和玉笛。剛纔只顧着糊弄那雙生子去了,竟是沒仔細瞧這古琴和玉笛,此刻一看,宛若上古聖品,極致流暢,渾然天成。
竟是極品的鷂琴和鵠笛。
以雲鷂鳥雕琢出的琴弓,以鴻鵠鳥櫞角打磨而成的玉笛,都是世間罕見之物,可遇不可求,講究的是個緣分,千金難買無價之寶。
長亭前幾天在古籍上見過這兩種樂器,所以現在可以一眼認出。
想着這是有銀子都買不到的生物,長亭不由得席地而坐,輕柔撥弄起琴絃來,一瞬,指尖傾瀉而出的,如高山,如流水,如綿憶千里的如畫風景,只是幾個琴音,便足夠銘記一生。
就在她癡迷於琴音之中,驀然,一雙手臂自背後延伸過來,握着她的手,跳躍在琴絃之上,一下下,一絲絲,一縷縷,彈奏着未完的曲子。
長亭的心,瞬間停跳了半拍。
她橫支起胳膊,阻止他收緊手臂,怒道,“堂堂墨閣閣主,扔下如玉佳人在內室不管,跑來我這裡作何?我可不會侍奉閣主你沐浴更衣!”
長亭語氣冰冷僵硬,甚至有一分蠻橫。
她也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麼了?哪來的這沖天火氣。
肖寒趁機收攏了手臂,將她圈在懷裡,“你似乎是忘了,這裡是我的院子,是你跑來我這裡的,不是嗎?”
肖寒語氣說不出的溫柔細膩,像是要在瞬間將她的蠻橫冷硬悉數融化一般。
“那我走行嗎?我現在就走!”長亭說着,擡手推着他胳膊,他胳膊杵在那裡不動,她就用掐的用擰的,這一刻像是一個受了莫名刺激的小悍婦,在他面前,隱忍和冷靜的性子只存在於別人面前,面對他的時候,她一次比一次急躁。
“你不用走了,她們已經走了。”肖寒面帶微笑,語氣潤澤。
“憑什麼她們走了我就要走!我偏不!”
此話一出,長亭頓時有種找一條地縫鑽進去的感覺。
她怎麼就被肖寒三言兩語的給繞了進去呢?
“好好,對,你不要走。是你自己說的,你不走了。”肖寒笑的眼眸眯起,任憑她掐着自己胳膊,也要將她圈固在懷中,更是親自擦拭玉笛之後,將乾淨的玉笛放在她手中。
“我不要!堂堂閣主心上人的東西,我怎麼能要?”她昂起頭,看都不看一眼,眼角的餘光卻是望着熠熠生輝的玉笛發呆。
她喜歡這笛子和古琴,並不是因爲她們價值連城,而是她真的很喜歡這獨特絕妙的琴音,一瞬間就被吸引了,難以自拔。
“我肖寒的心上人,怎麼會是她們?”他搖搖頭,無奈一笑。手臂手臂,將她更緊的圈固於懷中。
長亭想要推開他,奈何他刀槍不入,她指甲都快掐破他胳膊了,他卻不爲所動,眉頭都不皺一下,如此強硬的肖寒,反倒讓長亭失去了繼續掐擰的心情。
“不是就不是吧,那就是相好的了,好聚好散的關係啊。她們付出你想要的,你付出她們想要的,是這種關係吧?”此刻,她完全沒有覺察到,自己如此說的時候,眼底閃過的一抹晦暗,那般不悅,那般隱晦。
“都不是。她們的確比你小,還未及笄,是我師傅的兩個徒孫,與我沒有任何關係。她們此次前來,是因爲我之前託師傅幫我打造的古琴和玉笛好了,她們連同我在師傅那裡定製的其他東西一併送來。就是現在你面前的古琴和玉笛。”
肖寒看着她還有些迷惑的表情,只覺得這一刻,安靜思索的酈長亭,反倒是更加能激起他心底的佔有慾和掌控欲,之前那般胡扯海聊的她,帶着從未有過的執拗倔強,偏偏就透出難以言說的可愛純粹,撩撥着他本是一汪湖水般平靜無垠的心境,在上面泛起漣漪波漾,如春風輕撫而過,又如三月柳條無根劃過,悸動心扉的感覺,瞬間襲遍全身每一處。
“什麼徒孫徒弟的,閣主不必要給我解釋這個,我不過是覺得自己剛纔進來的時候,似乎是打擾閣主的好事了!耽誤閣主沐浴更衣了。畢竟,雙生子大美人爲閣主沐浴更衣,這是天底下多少男人夢寐以求的畫面呢!”長亭眼底,一抹試探的光芒一閃而過。
肖寒若有所思道,“若是我心上女子,必定是捧在掌心細細呵護着,哪裡能讓她侍奉我呢?就好比你練琴受傷了之後,我親自爲你塗抹藥膏,還有……”
肖寒眼神專注的看向她雙脣,一本正經的表情讓長亭有些奇怪,
“還有什麼?”
肖寒道,“還有就是,以後若是你吹奏笛子時間長了,雙脣也受傷紅腫了,我不介意親自親自爲你上藥,既然手指受傷是用手爲你上藥,那麼你若雙脣受傷,我是不是就可以……”
肖寒說到這裡停頓一下,擡手輕撫過自己薄涼的雙脣。
長亭面頰一紅,狠狠白了他一眼,“無恥!別用你閱女無數的嘴巴碰我!!”
“你怎知我閱女無數?我這雙脣閱你幾次,你忘了?要不要現在重溫一下?”肖寒作勢,身子前傾。
她嚇得低呼一聲,大力推開他身體,蹭的一下站了起來。
“誰稀罕你的吻?!”
話一出口,長亭有種抓狂的感覺。
她怎麼與肖寒就他的雙脣還較真了起來,她當真是閒着無趣了是不是?她還有大把的書籍曲子要看要練習呢?
“你不稀罕,我稀罕。還是先過來看看這古琴和玉笛,是我送給你的。”他輕易的轉移了話題,將她之前的怒火緩緩撲滅,明明是言語上調戲了她,這會卻是一本正經的態度,完全挑不出一絲不對來。
長亭狐疑看看他,再看看古琴和玉笛。
“我還爲你挑選了四套首飾長裙,過些日子,書院還有不少活動,十里錦的衣裙首飾雖好,但終歸不是最適合你的,稍後,我讓禧鳳一併送到你房裡。”
他目光落在她清冽無畏的眸中,繼而將玉笛輕輕放在她掌心,看着她白皙手掌托起玉笛,像是一件完美到耀目的珍品,每一寸肌膚,都透着如牛奶一般絲滑細膩的觸感,這一刻,他竟是捨不得鬆開她的手,想要一直握着。
長亭垂下眸子,眸光復雜。
她真的不能收這古琴和玉笛。正是因爲是無價之寶,是多少銀子都買不來的,她更加不能收。但她院中的那些古琴和玉笛 ,與眼前的比起來,實在是沒法進行比較。但肖寒的禮物,卻讓她不由自主的想到了上一世,她才見過北天齊沒幾面,北天齊同樣送給她一支玉笛。
雖是普通的一支笛子,但是在當時的她看來,卻是她那一輩子收到的最珍貴的禮物。她將那笛子示弱珍寶,平時根本捨不得吹奏,只是拿在手中反覆摩挲擦拭,可是後來的一次,她卻在酈夢珠房裡發現了一把鵠笛,酈夢珠曾得意的告訴她,鵠笛是北天齊送給她的。
長亭當時如何也不肯相信,還跑去北天齊那裡大鬧了一場,最後從北天齊口中得知真相,她竟是相信了北天齊送給酈夢珠那般名貴的鵠笛就只是爲了報答酈夢珠曾幫過他的恩情!她傻傻的相信了……從未懷疑過北天齊說過的任何話!
上一世,北天齊對她來說,等同於全部。
她也曾懷疑,北天齊對她若即若離的態度,北天齊在她面前只會提及王府的難處,繼而使得她在太子面前爲他解決酷困難,卻是忽視了,一個真正有擔當的男人,豈會如此的自私狹隘?豈會忍心一次又一次的爲自己喜歡的女子製造麻煩?
可是被北天齊清潤如玉的外表欺騙了的她,即便有懷疑,也不敢朝深處懷疑,因爲一旦懷疑成了現實,那她就真的一無所有了……她寧願毫無保留的爲他付出,爲他着想,只爲了能在他心底留下難以磨滅的印象,只爲了讓他心下時刻有她的存在,她誤以爲,如此便能讓北天齊對她產生愧疚和疼惜的感覺,繼而,轉變爲感情。
可她做的一切,終究敵不過北天齊的野心和自私。
長亭眼底,一瞬暗潮涌動。
肖寒看出她眼底的逃避,實際上是對他的躲避和不信任。
之前他留在十里錦的西域珍寶,紅姑一直頭疼如何送給她,現在看來,也不是時候。她逃避的不僅僅是他的禮物,而是……她始終封閉的心扉,不肯敞開哪怕一條縫隙。
見長亭轉身欲走,肖寒起身擋在她身前。
“無論你說什麼,這古琴和玉笛,還有那些首飾我都會讓禧鳳送去你院子,你與它們有緣,便不要拒絕。”肖寒如此說辭,讓長亭甚是不屑。
“我還覺得與那雙生子美人更有緣呢!閣主怎不把她們送給我?不會是不捨得吧?”長亭此刻感覺不到,自己的語氣和情緒有多麼陰鬱低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