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府前院,錢碧瑤被趙夫人等一衆世家夫人圍在當中,你一言我一語的冷嘲熱諷着,全身上下像是被無數根銀針刺到,每一處都是針扎的劇痛,耳朵裡嗡嗡作響,像是有無數只蜜蜂飛來飛去,鑽進來鑽出去,折磨着她身體的每一寸肌膚,她越想脫離,四周聚攏的空間越小,越是將她僅有的空氣奪走,密不透風的感覺,讓她有種瀕臨崩潰的感覺。
“拂柳……你在哪裡?”
“老爺!老爺……”
錢碧瑤現在能想到的只有這兩個人了,可陽拂柳和酈震西可是一個比一個勢力的貨色,這時候,躲她都來不及呢,誰還會管她?
“你們……讓一讓,我不太舒服。這裡太憋氣了,我要去外面……我要去外面透透氣……”錢碧瑤面色蒼白如紙,額頭滾下豆大的汗珠。
此刻趙夫人等人呈現在她面前的一張張面孔,勝過洪水猛獸,像是下一刻就要將她吞入腹中,連骨頭渣子都不剩。
眼前一幕幕,明明是應該出現在酈長亭這個賤人身上的,爲何現在都在她身上發生了呢?
不應該是這樣的!不應該!
她錢碧瑤自從嫁入酈家,一直是順風順水,外面的人再怎麼瞧不起她,也只是背地後嚼舌根,絕對不會是今天這樣明目張膽的諷刺質疑她!
這一切都是因爲酈長亭那個賤人!
她害得自己不能在夢珠身邊,還害得自己失寵!
錢碧瑤此刻滿腦子都是沖天的恨意,只想要不顧一切的發泄出來。
“啊!!你們都讓開!滾!滾!!”
錢碧瑤像是失控一般,在身前瘋狂的揮舞着雙手,明明面前什麼都沒有,她卻是不管不顧的在空中抓着,像是魔怔了一般。
“趙夫人。您來了,母親剛剛提到你,還請你先進去吧。”
這時,盡明月晴朗如月的聲音在衆人身後響起,原本都是圍着看錢碧瑤笑話和熱鬧的一衆夫人都是呼啦啦散開了,自覺給盡明月讓開了一條路。
盡明月雖然纔是四品女官,在常年跟在太子身邊,甚的當今聖上和太子信任,身份地位未必低過臨安郡主。因此,衆人對盡明月的態度更多是謹慎,敬畏。
盡明月走到趙夫人身前,眼角的餘光掃過發瘋的錢碧瑤,不動聲色道,
“原來趙夫人是在與酈家大夫人敘舊,不過這晚宴也快開始了,諸位夫人還是先請就坐再慢慢敘舊吧,母親可是許久未曾見過諸位夫人了,一直唸叨着呢。”
盡明月不愧是在宮裡生活多年之人,將現場的氣氛和分寸拿捏的恰到好處,既不會參與到趙夫人等人和錢碧瑤之間的恩怨糾葛中來,也不會當衆詢問原因讓錢碧瑤難堪,就當是什麼都沒看到,巧妙地轉移了話題。
趙夫人自是會給盡明月面子,衝盡明月微微頜首,旋即帶着衆人進了前廳。
只留下一個精疲力盡的錢碧瑤,纔將反應過來人都走了,不由得一屁股癱坐在地上,如何也站不起來。這一刻,她只覺得自己的全身力氣都被掏空了一樣,渾身瑟瑟發抖,雙腿發軟,身子忽冷忽熱的,反應慢半拍的回過神來,驚覺自己竟是坐在了地上,旋即狼狽的爬起來。
“是女官啊!多……多謝女官替我解圍,若不是女官在,只怕我今兒是有十張嘴也說不清呢!”
錢碧瑤還不等站穩了,就一把抓過盡明月的手死死抓在手中,這樣子在外人看來,好像盡明月跟錢碧瑤多麼熟稔似的。
盡明月此刻有種哭笑不得的感覺。
好一個厚顏無恥的錢碧瑤啊!她這算是見識到了錢碧瑤無恥底線的第一步嗎?
怪不得長亭丫頭是那般清冷決絕的性子,怪不得之前餘歡和寧清她們提到錢碧瑤時,都是恨得咬牙切齒的表情,今日一見,她算是領教了錢碧瑤的無恥“高招”了。
這前一刻還是搖搖欲墜堅持不下去的虛弱樣子,待看見了自己,竟是反應如此之快,時刻不忘在外人面前給她自己拉高名聲呢!
盡明月面上維持一貫的清朗淺笑,旋即看向錢碧瑤身後,“酈家大夫人,那是酈老爺嗎?”
盡明月如此一說,錢碧瑤倏忽轉身往回看。
趁此機會,盡明月閃電之勢抽回自己的手,還不忘看似隨意的背在身後,身子也後退了一小步,跟錢碧瑤保持較遠的距離。
“厄!哪裡?哪裡啊?”錢碧瑤沒找着酈震西,回頭疑惑的看向盡明月,卻見盡明月站的比剛纔遠了一些,錢碧瑤臉上頓時浮現尷尬無數。
原來盡明月剛纔是故意引開自己的注意力!
“哦,可能是我看錯了吧!大夫人,晚宴即將開始,請吧。”
盡明月不動聲色的再次後退一小步,她可不想再被錢碧瑤那汗水溼透的雙手死死抓着了,說不出的膈應,噁心。
錢碧瑤這會訕訕然看向盡明月,心裡埋怨着盡明月對自己的怠慢,可是想着剛纔當着那麼多人的面,盡明月出面給自己解圍,她正好藉此機會以報答盡明月爲由,趁機機會接近臨安郡主了。
“有勞女官了,這上次見到女官,還是在幾年前,在司徒老將軍那裡參加晚宴時,遠遠地瞧了女官一眼,不過才幾年功夫,女官卻是平步青雲,年少有爲啊。”
錢碧瑤自是不會放過這一次巴結和逢迎盡明月的機會,明明起來的時候扯痛了身上的傷口,現在說話都疼得抽氣,可錢碧瑤就是在這種情況下還不忘爲自己鋪路,還不忘抓住機會。
盡明月看着如此嘴臉的錢碧瑤,眼底冷色凝結,面上卻是一貫的清朗淡然。
“大夫人,到了。”
盡明月不接錢碧瑤的話,指了指酈震西的位置,連告別的話都懶得說,轉身走開了。
心下,卻是對長亭的無限唏噓感慨。
攤上這麼一個極品母親,還有一個脾氣暴躁的父親,長亭那丫頭的日子,還真是……
……
晚宴開始之後,因着到來的都是朝中要員,再就是京都各大商戶世家,表面進行的倒是其樂融融。又因爲臨安郡主爲人深居簡出,性情溫和寬厚,所以深得京都一衆世家夫人的敬畏,都是喜歡與她攀談幾句。
而長亭因着是盡明月請來的,所以一直坐在盡明月身側,反倒是比酈震西這個老子的位置還要靠前。
晚宴排位便是將軍府內親眷,朝中要員,最後纔是商戶世家。
酈震西原本也想着找一個不起眼的角落,趕快度過了這一晚就行了,千萬別再起什麼波瀾讓他丟臉,可如今看着酈長亭坐在盡明月和禧鳳中間,比他這個老子不知道高了多少,酈震西就恨得牙癢癢,一直想找着機會發泄,都是沒有。
而錢碧瑤的確是身體不適堅持不下來,雖有不甘,可坐在那裡卻是冷汗直冒,渾身冷一陣熱一陣,胃裡也是抽痛的難受,好幾次差點吐了出來,自知酈震西脾氣的錢碧瑤,說什麼也不敢在這節骨眼上出岔子,只能怏怏的提前離開,只能眼睜睜的看着蘭姨娘陪在酈震西身邊。
而陽拂柳只在晚宴剛開始露了面,後來見酈長亭坐在盡明月身側,頓時說不出的嫉妒和不甘,她如此看重自己的身份地位和名聲,如何能允許整場晚宴都坐在酈長亭下手的下手,甚至是坐到了門邊上,而其他世家千金和夫人,也都是圍着司徒笑靈和張寧清打轉,也都知道她跟酈長亭之間不對付,因着酈長亭跟張寧清等人走的近乎,也就更加沒有人過來搭理她了。
偌大的晚宴,陽拂柳孤零零的坐在角落裡,有種徹底被冷落和遺忘的感覺。
這讓一貫喜歡活在別人羨慕和稱讚光環中的陽拂柳如何能受得了?自是逃也似的離開了……
……
晚宴進行了一大半,長亭喝了幾口酒,有些微醺的感覺,便想着在院子裡走走透透氣再回來。
誰知,纔將走出前廳,冷不丁,身後響起急切凌亂的腳步聲,還不等她轉身,一道急烈的掌風迎面劈來,若不是她及時扶着身後一棵樹幹,此刻就被一巴掌甩在地上了。
大力掌風掃過她鼻尖,長亭身子踉蹌一下,微醺的感覺消散了大半。
待看清來人,長亭眼神一震,“父親?”
“你這孽畜!你還認識我這個當父親的!你真是丟盡我酈府的臉了!你現在立刻進去給臨安郡主賠禮道歉!請求臨安郡主原諒!!”酈震西不分青紅皁白一通辱罵,卻是聽的長亭莫名其妙的。
酈震西這是因爲坐在角落裡,不如自己位置靠前而藉機發泄嗎?可那位置是她決定的嗎?是盡明月將凌家書院的位置安排的如此靠前,不知是她,張寧清和司徒笑靈不也坐在附近嗎?誰叫陽拂柳自作聰明的選擇跟着酈震西一塊前來,倘若是以書院學生的身份前來的話,也就不會坐在犄角旮旯裡了。
陽拂柳這算是聰明反被聰明誤!
而酈震西呢!發的哪門子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