饒是長亭兩世爲人見多識廣,此刻也無法正視酈夢珠那張臉。
這不是一張普通的麻風病人的臉,在酈夢珠臉上,不只有麻風病人的紅色爛瘡,還有黑色的膿包血塊,下巴那裡還有一塊很大的黃褐色膿包,佔滿了整個下巴,鼻子上都是密密麻麻的黑色膿包,此刻正往外滲透出黑褐色的未知液體,若不是酈夢珠開口說話,這樣一張臉出現在面前的話,長亭根本就認不出這是酈夢珠。
酈夢珠此刻也意識到自己面紗滑落,倉皇的想要重新戴上,可她這會一隻手被長亭踩在泥地裡面,另一隻胳膊也脫臼了,就連如此簡單的動作都做不了。
“很有意思呢,酈夢珠,我們又見面了!”長亭看着如此模樣的酈夢珠,便猜到,她得的不只是一種麻風病,想來還有其他諸如花柳病或是天花之類的。如此多的惡疾都在她一個人身上發生了,難怪酈夢珠如此瘋狂。
這就是報應吧!
上一世酈夢珠殺了她,這一世還對她百般陷害算計,到頭來卻全都算計到了自己身上!
“酈長亭!是你害我這樣的!是你!我本來是酈家最寵的女兒!是天之驕女!我才配來凌家書院學習!可如今,我的一切都被你毀了!我什麼都沒有了!我連容貌都變成現在這樣了!我要殺了你!殺了你!”酈夢珠不知道是不是嗓子也生病了,明明是聲嘶力竭的喊着,可聲音卻是暗啞又細弱蚊蠅的。
長亭冷笑一聲,“酈夢珠,所以你就算是死了,也要拉一個人出來墊背,是不是?明明是你自己心術不正!一而再再而三的陷害我!現在不過是你咎由自取!都到了這步田地,還能將髒水往我身上潑!你還真是得了陽拂柳的真傳呢!”
“不准你說拂柳!若不是拂柳,我早就死在麻風村了,我……”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也已經晚了。
酈夢珠瞪着猩紅的眸子,咬牙切齒的看向長亭。
“酈長亭!你陰我!”
“對!又能怎樣?不如此的話,如何能知道,原來將你這隻瘋狗從麻風村放出來咬人的竟是陽拂柳呢!”長亭呵呵一笑,眼底卻是寒意凜凜,就知道跟陽拂柳那個賤人脫不了干係!
又是陽拂柳!
好!太好了!
這是陽拂柳救下的人,那稍後她就讓酈夢珠在陽拂柳面前演一出精彩絕倫的大戲。
“酈長亭!有本事你放開我,我跟你光明正大的比一場!我酈夢珠絕對不會輸給你!”酈夢珠都死到臨頭了,還妄想着有機會翻身。
看着如此癡傻蠢鈍的酈夢珠,長亭只覺得她連地上的一灘爛泥都不如。
“跟我比?酈夢珠,你憑什麼?論身份,我是嫡出,論家族,我是凌家和酈家傳人,你現在這樣子,連走到街上都不敢!憑什麼跟我比?我倒是知道有一個地方很適合你呢!”
說到這裡,長亭突然勾脣一笑,眼底一抹甚涼寒意緩緩滲透出來,狠厲殺伐,一觸即發。
酈夢珠瞪大了眼睛看向長亭,似是不敢相信她真的會殺了自己。
“酈夢珠,你不會還天真的認爲,我還是以前的酈長亭!可以一次又一次的放過你?你都殺到我的面前了,我憑什麼還要放過你?就因爲你現在一臉爛瘡,活着比死了還要痛苦,我就要對你心生憐憫,放你一馬?那你還真是太天真了!”
清冷嘲諷的話語,自長亭緋色紅脣中吐露出來,每說一個字,酈夢珠的眼神就驚懼的閃爍一下,她從來都不知道,酈長亭的眼神竟是如此冰冷駭人,比地獄厲鬼的還要可怕!
這不該是真正的酈長亭!
“你是誰?你到底是誰?!你絕對不是酈長亭!你不是!你究竟是誰?你是誰!說啊!”
酈夢珠如魔怔了一般,嘶啞着喊着,臉上的膿包有好幾處都擠破了,流淌下令人作嘔的膿水。可她此刻已經感覺不到了,只是瞪大了眼睛,驚懼的看向長亭。
長亭笑了笑,悠悠道,“酈夢珠,你是不是病傻了!以爲如此我就會放過你!”
“不!你不是酈長亭!我跟酈長亭一起長大,十多年了,我如何會不知道她是什麼性格?怎麼會是你這樣?你不是人!你根本就是地獄來的厲鬼!你是妖怪!你不是人啊啊啊啊!”
酈夢珠發瘋一般的喊着,可聲音確實越來越暗啞低沉,她不甘心就這麼被酈長亭捉住了,可此刻,她連自己戴上面紗的能力都沒有!
爲什麼?!爲什麼要讓昔日高高在上的她,輸給一個曾經一無所有的酈長亭?!
爲什麼?!
“酈夢珠!只能怪你太蠢鈍無知了!我就是我,走到哪裡,我都是貨真價實的酈長亭!而你,將來是誰,就不得而知了!”
留下一句讓酈夢珠心驚膽戰的話後,長亭轉身揚長離去。看着那清冷傲然的背影,颯然無畏,又優雅從容到了極致,酈夢珠竟是一時看的發呆……
何時,酈長亭這個小賤人竟是有如此出塵脫俗的氣質了?
明明酈長亭就是過街老鼠,人人喊打!
明明酈長亭什麼都不配得到!
酈家的一切都是她酈夢珠的!
是她的!
酈夢珠正想要起身追上去,卻被長亭隱在暗處的隱衛套上了麻袋帶走了,連反抗的能力都沒有。
這一次,酈夢珠殺了回來,對長亭來說,未必是一件壞事!
陽拂柳和錢碧瑤串通好了,將酈夢珠藏了起來,這事連酈宗南都未必知道,既然是酈夢珠自投羅網,那麼接下來的好戲,就讓錢碧瑤好好享受吧。
……
傍晚,入夜
因爲今兒酈宗南從關外回來,所以酈家衆人都距聚集在前廳用膳。
原本錢碧瑤氣色好了不少,酈宗南看她的臉色也沒有之前那麼陰沉冷酷了,錢碧瑤纔將舒了口氣,卻見長亭從外面走了進來,錢碧瑤頓時有種來者不善的感覺,連呼吸都變得小心翼翼起來。
見長亭招呼都不打一聲就回來了,酈震西沒好氣的吼道,“一家人團聚的日子,你非要回來找晦氣是不是?前幾天不是纔回來的嗎?怎麼?還想當着你祖父的面氣我這個老子不成?”
當着姑奶奶的面,酈震西自是不敢像那天一樣隨意謾罵呵斥長亭,因此就用一種酸溜溜的語氣諷刺揶揄着長亭。
長亭也不在意,自顧自的走進來,先是給衆人請安問好。
“大夫人,我回來這一趟,其實是爲了找你有事,想單獨跟你說說。”長亭笑着開口,那看向錢碧瑤的眼神說不出的溫柔無辜。
如此表情,卻是看的錢碧瑤身心俱驚,總覺得長亭是有什麼未知的陰謀詭計,她必須加倍小心纔是,要不然再來一次之前小官的鬧劇,她剩下的半條命也好搭進去了。
“長亭,你……有什麼事就現在說吧,都是一家人,什麼事不能當面說的。”錢碧瑤這話說的,好像長亭是要故意挑撥什麼似的。
酈震西在一旁看了,更是冷着臉瞪着她。
長亭持續微笑,眼底卻是寒意如霜。
“大夫人,不太好吧。有些話呢,即便是一家人,還是單獨說一下比較好。”長亭一副我這完全是爲了你考慮的表情,看的錢碧瑤心驚肉跳,更加懷疑長亭不安好心。
酈震西將筷子一放,冷喝出聲,“就你麻煩最多!想說就說,不想說拉倒!當着家裡其他人的面耍什麼花招?”
“長亭,沒事,你說吧。”姑奶奶在一旁看着,見酈震西對長亭的態度沒有絲毫扭轉,對酈震西是說不出的失望。前些日子她不在酈家,聽劉嬤嬤說,每次長亭回來,酈震西都是故意找事辱罵,難怪長亭平時不肯回來,任誰攤上這麼一個讓人心寒的親生父親都不知如何面對了。
而姑奶奶相信,長亭這次回來,必定是有要緊事。
長亭感激的看向姑奶奶,遂輕柔出聲,“是關於夢珠妹妹的事情,所以我纔想單獨跟大夫人談一談。”
長亭此話一出,錢碧瑤拿在手中的杯子撲通一聲摔在了地上。
“啊!夢……夢珠……夢珠不是……不是在麻風村嗎?你……你還提夢珠作何?”錢碧瑤臉色瞬間煞白如紙。
好端端的,酈長亭突然提到夢珠作何,難道是知道夢珠被掉包了?不!不會的!拂柳都將夢珠藏到了北遼,酈長亭終日都在書院,如何能知道?
錢碧瑤此刻慘白的臉色已經告訴了長亭,她的心虛。
“大夫人,夢珠是不是在麻風村,你不是最清楚了嗎?昨兒傍晚,我纔回到書院,就見夢珠衝出來,朝着我耀武揚威的,還說大夫人早就幫她鋪好路子去了北遼大半年了,只有我們酈家其他人還傻乎乎的以爲她在麻風村!夢珠還想殺了我,取而代之在凌家書院的地位,結果卻被書院的護衛拿下,現在夢珠正在禧鳳老師那裡,我想着,無論如何,夢珠妹妹都是大夫人的親生女兒,想要給大夫人一個機會聽你解釋,誰知,大夫人竟是如此不領情!那麼,就只好請大夫人去一趟書院,親自見見夢珠妹妹了。”
長亭說着,做了個請的手勢,錢碧瑤此刻已經癱坐在椅子上,說不出的恐懼感覺襲上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