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亭的分析令肖寒點頭贊同。
如果不是他跟墮魔巷的殿主之前打過交道,多少了解點那個人,或許這一次,真的會認爲墮魔巷是故意與石風堂爲敵。
“在這之前,石風堂與聖尊都在暗處,他想找出石風堂幕後之人,就想到了利用陽拂柳來引你現身,一旦坐實了石風堂對陽拂柳存了趕盡殺絕之心,那麼墮魔巷牽連其中,勢必會惹怒石風堂,石風堂與墮魔巷交惡,最大的受益人就是聖尊!不僅達到一箭雙鵰的效果,說不定還能得到他想要知道的真相!這個人,好算計!”
即便長亭不想承認,也不得不承認,一直隱藏在錢碧瑤和陽拂柳等人背後的聖尊,絕對是個謀算人心的高手。
不過……
他也遇上肖寒了!
“既然背後的聖尊有心利用陽拂柳挑撥我與墮魔巷的關係,那我們就靜觀其變好了,如此看來,先沉不住氣的竟是他了。”肖寒沉聲說着,旋即微微一笑,眼底的笑意愈發深沉歷練。
長亭反手握着他寬大手掌,悠悠道,“既是如此,那我們自是好好看戲就成了,若我們現在太將陽拂柳當回事,一定要破壞她成爲墮魔巷聖女的身份,那反倒是讓對方看到了陽拂柳身上可利用的點,而陽拂柳又是聰明之人,也會故意將這個點放大,我們越是打壓,陽拂柳越是會故意出現在世人面前,彰顯她的存在感和對聖尊的利用價值。
想來,陽拂柳很快也會想明白,她是聖尊手裡的一顆棋子,目的就是爲了引出石風堂背後的主子,一旦這顆棋子對石風堂不起任何作用,聖尊就會放棄她。如今,爲了能在京都立足,陽拂柳自是顧不得什麼名聲和清白了,以後少不了故意製造機會令我或是石風堂出手,如果因此能引出我和你的關係的話,那陽拂柳反倒成了聖尊的功臣!這步棋,陽拂柳知道怎麼演,我們可不依!”
長亭一邊說着,一邊撒嬌的在肖寒掌心隨意的畫着圈圈。
輕盈指尖落在他掌心上,似有似無的畫着圈圈,曖昧氤氳的氣息縈繞整個滿月閣。
跟着肖五爺可不只是有肉吃如此簡單!這腹黑權謀,她兩世爲人,重生一年,也只學了皮毛,而肖寒卻是深諳其道。自可見,過去十年,他都是生活在怎樣的水深火熱之中。
掌心傳來的酥癢感覺,幾乎是在一瞬間就傳遍全身,周身上下每一寸肌膚都在叫囂着將她寵愛更多。
她究竟知不知道,這般看似無意的畫圈圈的舉動,是對一個男人最誘惑的挑逗,當面對喜歡的女子,任何男人都沒有招架之力。
長亭平時躲着他時,他都忍不住想要親熱一番,更何況她現在這般無意的動作了,更是讓他全身的血液都跟着沸騰起來。
等長亭覺察到肖寒掌心突然收攏,人也朝自己這邊靠過來的時候已經晚了。
她對肖寒永遠都少那麼一分戒備感,從開始便是如此。總是隨着他說話或是討論的時候就不由自主的陷入到沉思當中,等她回過神來的時候,某人已經到了跟前。
那張英挺不凡的面容便已是放大在眼前數倍。
這是他們之間躲不過的情感路數。
當肖五爺遇上酈長亭,註定了,他們彼此的身體和靈魂,總有一個在蜜罐中泡着。
“所以現在,我們去破壞陽拂柳的聖女資格,倒不如靜觀其變在一旁看戲,而看戲還不如……親熱一番。”
某位爺的“歪理邪說”偏偏說的那麼堂而皇之,一時之間,長亭竟無言以對。
與此同時,行進中的隊伍已經到了京都最熱鬧的長安街。
紫色的彼岸花裝扮而成的黑色花車,不同於荷花聖女和蓮花聖女巡遊的時候那般清新亮麗的色彩,黑色和紅色,是陽拂柳最不喜歡的兩個顏色。黑色沉重,紅色土氣,曾經在她看來,這兩種顏色永遠不會出現在她陽拂柳身上。
可此時此刻,她卻不得不一身紅配黑,畫着詭異的紅色眼影和濃妝,坐在馬車上穿過長街。
曾經,她連那些拋頭露面的荷花聖女和蓮花聖女的選拔都不屑一顧,如她的身份,將來是要進宮爲妃爲後的,最次也是親王的王妃,這種跟小丑一樣坐在花車上傻傻微笑被人頭論足的行當,如何是她陽拂柳能拉下臉來做的?
可偏偏……
此刻的她,一身黑衣,頭上戴着紫色彼岸花的頭飾,彼岸花象徵什麼不言而喻,開在陰陽交匯之處,經常聲張在野外的石縫裡,墳頭上,被譽爲黃泉路上的話。花開的時候看不到葉子,有葉子的時候看不到話,花葉不相見,生生相錯,詛咒着世間的人們生生世世都不能在一起。
而現在,她竟是成了墮魔巷的聖女,彼岸花聖女……
陽拂柳幾乎咬破了嘴脣,才能阻止自己不繼續胡思亂想下去。
她現在是聖尊手裡一顆任意拿捏的棋子,雖然她早就擺脫了錢碧瑤可以直接跟聖尊的人聯繫,但到目前爲止,始終見不到聖尊的面,這便意味着,她還沒取得聖尊的信任,也是她這顆棋子利用價值還不夠,所以她現在沒有任何懷疑或是拒絕的資格。
陽拂柳此刻一副淡然冷漠的表情坐在那裡,其實是她陷入深思當中,可看在圍觀衆人眼中,卻是她故作高深扮演高貴。再加上她又是一身黑色紅色裝扮,這種故作的感覺更加明顯。
“陽拂柳現在什麼意思呀?難道當了墮魔巷聖女了,就能這樣一幅高高在上的樣子裝貞潔烈女了?人瓊玉樓到現在還沒鬆口呢,一口咬定是陽拂柳有錯在先!這怎麼搖身一變成了聖女了,就不一樣了?”
“誰知道她是搭上墮魔巷什麼人了呢!要不然,那麼多聖女人選,人家會要她這麼個破爛貨?”
“哎,你沒聽說,越是破車子,想要的人越多嘛,因爲足夠破嘛,隨便怎麼用都可以不是嗎?”
“你們可都小點聲呢,別讓那浪蕩的女人聽見了,到時候讓墮魔巷她的相好的給你們苦頭吃!人家的手段可是厲害的很呢!這才幾天,蕩女變聖女,擱在你們身上,有幾個有這個能耐的!”
“我呸!這種能耐,老孃幾個可不稀罕!那身體都被那麼多男人摸了看了,就算還是完璧之身又怎樣?你們帶回家還能供起來不是?”
“不過,你說她都這樣了,還真的能是完璧之身?要真是的話,該不會這其中真有什麼隱情吧!”
“也難說是不是真的遭受陷害呢!這陽拂柳之前不是一直喊冤的嗎?”
“我說你們一個個瞎操心什麼,就算之前有隱情,可陽拂柳現在搭上的是誰?墮魔巷?是咱尋常百姓能接觸到的地方嗎?那是整個中原大陸的人間閻羅殿!嘖嘖,陽拂柳跟這地方扯上關係,本身就不是什麼好東西!”
底下衆人議論紛紛,雖有一小部分覺得陽拂柳可能有隱情的,其他大部分的還是對她嗤之以鼻。
這其中最重要的原因便是陽拂柳的孃親之前做出的調包一案,現在案子重新被擡到了人前,這讓其他人如何相信,十四年來,陽拂柳都是不知道她眼角下有一顆硃砂痣的事實?偏偏是在酈家不小心落水了才無意中知道的?
這的確是說不通的!
單憑這一點,做過母親的人,或是有孩子的百姓家,都是嗤之以鼻甚至是萬般仇視的!
這等於是親手將別人家的孩子往火坑裡推,而陽拂柳面上又是給人聰明伶俐的模樣,如何十多年能不知道?
正是因爲這一點,成爲點燃衆人心中不滿的導火索。
所以說,事實勝於一切。
紙,終究包不住真相的火焰。
聽着底下千奇百怪的議論聲,陽拂柳能坐的只是挺直了脊背坐在那裡,頭上十幾斤重的鮮花行頭,幾乎要壓彎她的脖頸,而一身黑衣裡三層外三層的,在這個還算溫暖的初秋,卻仍是無法帶給她溫暖的感覺,絲絲涼涼的冷意從四面八方如鋒利無比的刀片飛來,割開她每一寸肌膚,一處完好無損的肌膚也不給她留下。
她終是體會到,人言可畏的可怕性。
曾經,她想要的就是用這種流言紛紛的力量對付酈長亭,打敗她,折磨她!令她身敗名裂生不如死!
可是現在……
她陽拂柳還不到十六歲的年紀啊,爲何……究竟爲何要讓她受到這般傷害和折磨?
在瓊玉樓失火之前,不管是在酈長亭面前,還是在其他人眼前,她陽拂柳何曾走錯過一步?哪怕是硃砂痣的事情敗露了,這世間相信她的人還是佔了絕大數!不像現在,即便她當上聖女,相信她是完璧之身的人仍舊寥寥。
可她已無退路!
明知現在出現在世人面前,招來的會是更多的非議和侮辱,可她除了聽聖尊的話,再無其他路可走?
她辛辛苦苦營造了十幾年的名聲,她爲了成爲真正的千金小姐,她付出了多少,只有她自己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