酈震西目光短淺,只看到表面和眼前的利益。
可錢碧瑤卻是深深看到了這對兄妹的能耐。
一個妹妹,在經歷了那樣不堪回首的一幕之後,還能重新站起來,獲得如今的關注,陽夕山這個哥哥,論起沉着冷靜來,未必會輸給陽拂柳。
最重要的是,陽夕山的母妃還活着,一旦朝廷動了攻打北遼的心思,那麼攻陷北遼之後,中原大陸勢必會扶起一個傀儡遼王,陽夕山便是那個最合適的人選。
這一點,酈震西根本看不到,也不想去看。
而錢碧瑤卻從陽拂柳身上看到了如何將不可能變成可能。
甚至於,最早讓她見識到這一點的,正是來自於酈長亭。
她不想承認,卻不得不承認。
酈長亭在她面前,在所有人面前,將不可能完美的轉化成可能。
如今,她手裡有的只是酈震西對兒子的疼惜,酈宗南的忌憚,可酈長亭在酈家姑奶奶和陽夕山的支持,在外面還有一個郡主和司徒老將軍爲她擔保,不僅如此,光是張寧清和司徒笑靈幾個人拿出來,酈家也要忌憚三分。
這樣的酈長亭,自是她現在不能輕易招惹的。
而她之前卻是有些掉以輕心了,也是被之前的得意衝昏了頭腦,就想着趁此機會在酈長亭面前揚威,藉着酈震西的手拿到酈長亭的那些珠寶首飾,最好是連帶整個問君閣都收入囊中。
她卻是忽視了,如她和酈震西在酈家的地位,已經不同往日。
只要有姑奶奶坐鎮,就不會輕易讓他們得到問君閣。
可錢碧瑤是真的眼紅問君閣的那些寶貝,憑什麼那麼多奇珍異寶都讓這個小賤人獨得了?!
錢碧瑤仗着自己最近十幾天在酈家的耀武揚威,就有些控制不住了,可是冷靜下來一看,她的形勢又未必沾光到了哪裡。
過去一年,她已經失去了太多陣地,現在首先要一一奪回來,才能對付酈長亭!
而得到酈長亭的一切,最好的法子就是利用泰北達到目的。
現在泰北的病情只是趨於穩定,可泰北一日不甦醒,她就一日沒有法子,可就算泰北醒了,也未必能開口指證酈長亭,她還要從長計議。
……
長亭和陽夕山朝着後院走去,如今正是一年冬梅綻放最美的時候。
盈盈白雪,點點紅梅。
梅如仙子,踮起腳尖跳躍在輕盈雪地上,皚皚白雪,仙子紅梅,相得益彰,是冬季之中最美的一道風景。
而今,這道風景卻又多了長亭和陽夕山的身影。
不知怎的,以往只鍾愛月白和煙青色的陽夕山,最近一段時間卻是喜歡水藍和寶藍色,大概是過年的緣故,今天的他和長亭不約而同的選了湖藍色,她傳來輕盈優雅靈動俏皮,而他則是多了一分風流俊逸的瀟灑氣質,比起平時看起來輕鬆很多,少了老成深沉。
二人腳步在雪地上留下兩道痕跡。
又有點點雪花飄散下來,落在他們頭髮上身上,甚至還有調皮的雪花凝結在眉梢上。
陽夕山忽然想到一句話:如果不用油紙傘,就這麼一直走下去,是否就能到白頭?
這是多麼美好的一個夢,夢境中一切都那麼安寧靜謐,可一旦停下來呢?
終究是要停下來的。
“世子,多謝解圍。”長亭停下腳步,轉身看向陽夕山。
清靈五官,明淨眼神,此刻讓陽夕山想要深深記住。
這樣的酈長亭,這樣的女子,此生此世,恐怕他再也沒機會認識。
陽夕山回過神來,露出一抹清然純粹的笑容,
“我也是受姑奶奶所託而已。”
“姑奶奶還有別的話要說嗎?”長亭挑眉看向他,她知道,姑奶奶一不想看到酈震西和錢碧瑤聯合起來爲難她,二來,姑奶奶也終是酈家香火,也不希望酈泰北出事,更加不想長亭牽扯到酈泰北的事情當中。
畢竟,在姑奶奶心中,酈泰北終究是酈家的孫子,將來,是能爲酈家開枝散葉的。
“姑奶奶說,她想說什麼,或是想囑咐你什麼,你都會記在心裡。你是個聰明女子,姑奶奶不會爲這些而操心。”
陽夕山將姑奶奶的話原封不動的傳達給長亭。
對他來說,現在看着她比任何事情都來的重要。
因爲不知道還能再看幾眼……
“姑奶奶如何能不操心呢,酈泰北現在這個樣子,他醒來之後會說什麼,錢碧瑤的影響佔了很大比例。到時候,一旦酈泰北說出什麼對我不利的話來,到那時,姑奶奶也不可能一味的站在我這一邊。不過,儘管如此,酈泰北都是我的大哥,我對他,無冤無仇,只望酈家其他人也能看到這一點。”
長亭如此說,算是將姑奶奶的心裡話說了出來。
姑奶奶之所以不直接找她,而是讓陽夕山傳話,也是因爲這個原因。
有些話,姑奶奶想知道她的態度,可話題又太過於敏感,直接問的勢必會讓長亭尷尬。而姑奶奶對外,一直都是完全支持長亭的,如此做來,卻是跟之前說的有些不符。
既是如此,長亭也不想姑奶奶繼續尷尬下去,索性點破了說開。
姑奶奶信任她支持她這點沒錯,可就目前來看,整件事情,酈泰北未必之情,酈泰北倒是無辜被動的一面。
姑奶奶做事嚴謹執着,既然目前來說此事可能跟酈泰北無關,姑奶奶自然是希望酈泰北能好起來。
酈泰北小的時候,姑奶奶一直很喜歡他,看到他現在這樣子,姑奶奶自是心裡不舒服了。
陽夕山看看長亭,心下,莫名的五味雜陳。
他們好像都是被上天從一開始就拋棄的孩子,都要憑着自己的努力去爭取一切。
她若是男兒,姑奶奶會全力支持他成爲酈家的主人。
而她若是女兒身,說不定現在可以在宮裡陪伴母妃,不會成爲京都和北遼的雙重忌憚。
果真是造化弄人。
“長亭,不如不說這些無趣的話題了。過了十五,可是有一場進宮的好戲呢,原本之前姑奶奶是要初一帶着你進宮,可後來卻有事耽誤了,正好皇上來了興致,要在宮裡舉辦一場比賽,你自然是代表凌家書院的不二人選了。
這次的比賽京都排在前十的書院都會參加,之前你已經得了好幾個第一名,所以可以直接進宮參加最後的比賽。這是你展示自己的一個好機會,而且……”
陽夕山說到這裡,眼底閃着莫名的動容。
“而且什麼?難道是宮裡同意你也入宮了嗎?”長亭似是想到了什麼,有些激動的看向陽夕山。
如果真是如此,她也爲陽夕山高興。
陽夕山此刻卻有些莫名的靦腆,垂下眸子,微微一笑,
“是的,我可以進宮看望母妃了。”
陽夕山雖是如此說,卻還是提着一口氣不敢放鬆下來,因爲不到最後一刻,誰也不敢保證朝廷的決定會不會改變。
陽夕山一直有個心願,帶着孃親一起回到北遼去。
既然京都對他們如此薄情如此苛刻,那麼他們爲什麼不會到有父王在的北遼呢!
他相信父王也沒有忘記他們母女,否則不會病重這麼久還一直堅持着。
縱使父王有無數的小妾,但父親對母親的寵愛卻是其他妃子所沒有的,這一點,也是支持陽夕山走到如今的動力。
……
正月十五的晚宴,酈家很晚纔開始。
陽拂柳一直喋喋不休的說她照顧酈泰北如何如何辛苦,酈震西也當着姑奶奶的面敲打着長亭,不過這些都得有酈宗南的配合他們才能如願,可今晚的酈宗南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莫說是配合酈震西和錢碧瑤,就是多看他們一眼都沒那個心思。
酈震西和錢碧瑤計劃落空,訕訕然閉了嘴。
一頓飯吃的,衆人各有心思,各有目的。
用過晚膳,姑奶奶早早起身離開,也順便帶走了長亭,長亭一走,酈震西和錢碧瑤自是失去了演戲的動力。
回去的路上,姑奶奶一直跟她商議着入宮的事情,因爲不只是進宮參加比賽,每個人還要有一場別開生面的表演。這場表演,既要拿手,同時還不能落入俗套。
什麼琴棋書畫歌舞騎射,想來是很多人都會選擇的項目,如果長亭想在那天得到唯一的一塊丹書玉牌的話,就要挖空心思的想出出奇制勝的一招。
原本長亭想的只是拼盡全力的參加比賽,也沒想到是唯一的勝者,可誰曾想,這次朝廷竟是拿出了丹書玉牌做誘惑。
自古以來,丹書玉牌都是神秘而強大的象徵。
每朝每代,流傳下來的不過三五塊。
丹書玉牌是上等羊脂白玉打造,但正面卻是空白一面,只在反面刻有皇上的玉璽印章。
這意思再明顯不過了,倘若手握玉牌的人,將來遇到危險或是遭難,都可以將丹書玉牌拿出來,在上面寫上自己的要求,只要當朝君王能做到的只要不違背江山社稷仁義道德,都會滿足丹書玉牌的所有人一個要求或是心願。
這等於是間接拿到了一張免死金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