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謝家,喬氏跟周氏早早的便準備好了一桌子的菜餚,謝老夫人正在花廳笑盈盈的等着她們。
夏世敬雖然心中不大情願陪着謝氏回謝家,但面子總要做足的,他進了屋便給些老夫人行大禮拜年。
謝老夫人笑着讓他起來,順手將封紅遞給他,給拜年的封紅是謝老夫人自十幾年前接了他們母子二人住在謝家之後,便一直延續到今,每一個謝家的孩子都會有,他拿到的封紅跟謝家的幾個郎君沒有任何差別。
但他哪裡肯收,畢竟都是做長輩的人了,只不過這麼多年來雖然年年婉拒,但卻擰不過謝老夫人執意的給,
謝老夫人不容分說的將封紅塞到他手裡,溫聲道:“你今年也要做祖父了,這封紅也是最後一年給你了,拿着吧!”
夏世敬這才收下。
謝霏雲挺着大肚子給謝老夫人行禮,連忙被謝老夫人制止:“你這孩子,月份這般大了還不安生些!”一邊說,一邊將封紅拿出來遞給她,“翻了年你也要做母親了,再不可像平日裡那般莽莽撞撞的,爲母則強,孩兒的教養可都要仰靠你這母親!”
一旁的謝霜雲聽到這句話,臉色霎時一白,擡頭看了眼謝老夫人,又即刻垂了下去。
花廳裡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謝霏雲身上,所以並無幾人注意到她,而謝霏雲卻在回話的間刻看見了她。
謝老夫人不常訓誡晚輩,尤其是出嫁之後的謝家女,因爲家族教養已經足夠將謝家女教養的很好了,所以每每回了孃家,謝老夫人總是會關心她們在婆家過的好不好,除非有事,否則甚少會出口訓誡。
所以這幾句話就顯得有些莫名。
不過謝霏雲並沒有表現出疑惑之色,而是乖乖點頭受教:“祖母放心,我往後定會盡心撫育孩兒的。”
雖說謝老夫人訓誡了小輩一番,但花廳裡的氣氛並沒有冷凝下去,因爲一旁還站着喬氏、周氏跟閔氏三個媳婦。
周氏在一旁笑着道:“沒想到一眨眼的功夫,孩子們都要有自個兒的孩子了,時間過的可真是快。”
喬氏接話道:“可不是,想想我剛嫁過來的時候,也不過跟霏姐兒這般年紀,轉眼之間霏姐兒也要做母親了,等霜姐兒出閣之後,家裡就只剩下幾個小子的婚事了,等這幾個毛小子們都有了家室,咱們也能歇一歇了。”
閔氏抱着謝翀雲笑呵呵的看着她們:“兩位嫂嫂可是將我們七斤漏了。”
她這話,叫喬氏跟周氏幾乎異口同聲的道:“那是十幾年之後要操心的事情了!”
兩人說完話,不約而同的對視一眼,齊齊笑了。
花廳裡一時間熱鬧非凡。
等吃過了宴席,謝霏雲說想要去謝霜雲那裡看梅花,謝霜雲興高采烈的攜着她的手,去了她的院子。
其實謝霜雲院子裡的大部分是臘梅,臘月開的豔,到了正月,已經有些敗落了。
天氣這般的寒冷,謝霏雲只看了一會兒,便覺得身上不舒坦了,她沒有忍着,徑直道:“太冷了,讓人渾身不舒坦,這會子倒是不太想看了,咱們回屋裡坐着吧。”
謝霜雲也不是個癡傻的,知道謝霏雲定然是看出了什麼,想要跟她說會話,開解她的,可謝霜雲自己卻十分不情願,幾個姐妹嫁的一個比一個好,看霏雲這樣,也能知道夏明辰待她有多好,所以謝霜雲並不想讓人知道她的不如意。
謝霜雲不太高興的道:“霏姐姐身子不適的話,還是早些回家養着吧,在外頭總是不如家裡舒坦。”
這副酸溜溜的口氣,叫謝霏雲心中驚訝極了。
怎麼不過是一個多月沒見,霜姐兒就成了這副樣子?
她顧不得身上的不舒坦,直接問道:“霜姐兒,你到底出了什麼事兒?怎麼今日祖母說那些話,你反倒不自在起來?你我從小一同長大,難道你有心事還不能與我說道麼?我莫非還會害了你不成?”
就是因爲從小一同長大,有些話纔不能對你說!
謝霜雲有些懨懨不振,從小一同長大的人,卻不同的命,她能得到丈夫的一心愛護,能有個那樣待自己好的婆婆,可反觀自己,卻要嫁到那樣的一個人家裡去,叫她如何能夠平心靜氣的將自己的心事都告訴她?
謝霏雲看着謝霜雲像是被霜打過的茄子似的,整個人都蔫蔫的,心中多少知道定然又是因爲婚事。
這個年紀的小娘子,除了首飾衣裳掛心之外,就只有自己的婚事最爲煩惱了。
但婚事已定,即便是再有不滿,也無力迴天,況且雲浮城裡適齡的郎君並不多,好歹朱家也是個鴻儒之家,沒有那麼多亂七八糟的事情,即便是有一個公主做妯娌,但朱璧又不是宗子,想必收到的刁難也會少些。
何況如今朱璧在工部的風評也不錯,想要再晉升也非不可能,嫁過去之後,只要好好的過日子,哪裡有那麼多的不好呢?人心都是肉長的,時間長了,總能過到一起。
謝霏雲的這些想法在腦子裡轉了轉,到底沒有說出來,謝霜雲明顯的排斥,讓她所有的話都憋在了心裡,最終化成一聲嘆息。
“既然如此,那我便先回去了。”
沒有去謝霜雲屋子裡坐了會兒,便轉回去找謝氏,打算一會兒跟着謝氏直接回府。
謝氏正跟喬氏和周氏說話,見謝霏雲沒一會兒的功夫就回來了,還一身的寒氣,有些驚訝:“怎麼沒跟霜姐兒坐一會兒就回來了?你先在暖炕旁站一會兒,暖暖身子,別立刻就坐下,仔細一冷一熱衝着。”
謝霏雲笑道:“霜雲妹妹身子不太舒坦,想睡一會兒,我在一旁也幫不上什麼,又不願意一個人賞花,便先回來了。”
這番話屋裡人都明白了什麼意思。
周氏暗暗的咬了咬牙,這個霜姐兒總是給她惹事!
霏姐兒懷着身子,卻還知道去關照她這個妹妹,知道有什麼不好對大人說的話,起碼能夠跟自家姐妹樹洞樹洞,可她倒好,平白的長了這麼大,卻一點兒也不念着家裡長輩的憂心,也不知這麼多年的教養是不是都教到了狗身上!
周氏臉色不太好的道:“難爲霏姐兒了。”
喬氏知道自己這個妯娌向來心性要強,怕因爲這件事兒再跟霜姐兒鬧起來,連忙道:“瞧你說的什麼話,霏姐兒畢竟是做姐姐的,哪裡能不關心自己妹妹,一家人說的什麼兩家話,讓母親聽見了,豈不是又要討一頓罵?”
這件事便這麼揭了過去。
等到回府之後,謝氏便對謝霏雲說起了這件事。
原來是因爲謝霜雲與朱璧又有了口角,所以纔會衍生出來這麼多的事情,朱璧不會變通,他在衙門裡頭當差還好說,什麼事情公事公辦便好,可這性子一放到了小兒女的私情上頭,就有些死板生硬了,加之謝霜雲也是一個從小嬌慣着長大的,又有些看不上朱璧這樣帶着些迂腐的讀人,便越發的相處不好。
這還是婚前,若是婚後,只怕要三天一吵五天一鬧了。
周氏已經頭疼,是不是該將這門親事退掉?
可日子已經定好了,出了正月之後的第十八日便要嫁娶了,這看着迫在眉睫了,忽然出爾反爾,豈不是要遭人恥笑?
畢竟不是因爲什麼大問題,只是兩個娃娃有些鬧彆扭了,總不能因爲這麼個原因就退了婚事吧。
所以今日謝老夫人才會當着衆人的面兒訓誡了謝霏雲幾句,實際上那幾句話也是因爲謝霜雲在一旁,她是藉着訓誡謝霏雲,敲打謝霜雲的。
都是在一個家裡長大的,謝霜雲如何不知道這些話的意思,可她除了沉默以外,什麼也做不了。
謝霏雲嘆了一聲:“當初定這門親事便讓霜姐兒不滿意,只怕霜姐兒婚後要不自在了。”
但個人有個人的緣分,說不準當初看不順眼的,婚後也有可能會轉好呢?
謝氏笑着摸了摸謝霏雲的頭髮:“你呀,這麼多的感嘆,等他們成親之後,霜姐兒知道了讀人的好處,便不會再有這些事情了。”
只能說但願如此。
她們婆媳二人笑着說了會兒話,夏明徹跟蕭清也從孃家回來了。
但進來請安的卻只有夏明徹一個人,實在是叫謝霏雲感到好奇。
夏明徹有些不好意思:“今兒回清兒家,族裡的兄弟一直在灌我酒,清兒看不過,便都替我擋了,”說到一半兒,他有些頭疼的扶額,“她有些醉了,我便讓她在房裡歇息了。”
看到他們新婚的小夫妻感情和睦,謝氏懸着的心放了下去。
轉頭再看自家兒子這般扭捏的神態,忍不住撲哧一笑,道:“你就不怕被那起子族兄弟們傳出去你懼內的話去?”
夏明徹愣了愣,像是纔想起還有這麼個可能,有些回不過神來,半晌才道:“也不過是傳聞罷了,當不得真。”
就是說,他並不會在意懼內不懼內的傳聞。
這讓謝氏跟謝霏雲都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