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之前,那些有意跟酈家結親家的還在顧及着酈長亭跟酈震西勢同水火的關係,娶回家也得不到酈家任何好處,可今時今日,有傲月山莊和凌家醫堡密令令牌的酈長亭,根本不需要看任何人的臉色。
就是酈震西也不如這個女兒綻放的萬千風華。
長亭揉了揉太陽穴,擡眼就瞧見隔壁院子正在那裡熱火朝天的忙活着。
幾個婆子指揮家丁將陽拂柳院中的東西搬出來,看方向,應該是搬去酈宗南那邊。
陽拂柳呆呆的站在門口,看着自己住了一個月的院子,此時此刻才反應過來,這裡的一切都不屬於她。
“陽姑娘,大老爺說了,這裡的日常擺設都是酈家的,不過之前錢碧瑤給你的那些衣服,你就自己拿着穿,酈家不要了,至於曾經酈家送你的珠寶首飾什麼的,你大哥陽夕山已經將銀子給了大老爺,算是他這個大哥全都給你買下了,你也不必如此寒酸的出門。”婆子的話清楚明瞭,卻也毫不留情。
這跟當面打她的臉沒有區別。
陽拂柳拎着自己的包袱,裡面只有幾套換洗的衣服,陽夕山買下來給她的首飾都凌亂的堆在地上,昔日那些首飾她戴在身上,哪怕不如酈長亭的那些名貴耀目,可是因着她自身的高雅氣質,也能將那些普通的首飾映襯的華貴無比。
可是現在,堆砌在地上的首飾,被來回走着的丫鬟家丁踩着,形容爛泥。
不對,是爛泥不如。
陽拂柳看着自己身上穿的衣服,還是昨天那一套。
昨天半夜,她哭着跑回來,一直癱坐在地上,滴水不進,就這麼睜眼等到了中午。酈家扔完了錢碧瑤,這就要來趕她走了。
她要去哪兒?
難道又是墮魔巷那等神憎鬼厭之地?
恍恍惚惚,不知是不是鬼使神差,陽拂柳的腳步竟是來到了兩個院子一牆之隔的地方,紅腫着眼睛看向長亭這邊迎春綻放花開瀲灩的院子,與自己那邊的凌亂頹敗形成了強烈的對比。
酈長亭坐在院中藤椅上怡然自得的着香茗嘗着點心水果。
點心是賞月閣才能做出來的黃金酥,小小的一碟,上百兩的價錢,一碟不過七八塊,酥酥脆脆,用料考究。不僅口感絕佳,還有養顏美容的神奇效果。而那水果也是新鮮嬌嫩的西域葡萄,從遙遠的西域炎熱之地運過來,必須是八百里快騎日夜不停,才能保證葡萄的鮮嫩多汁,原汁原味。
這些,她現在想都不敢想的,酈長亭卻是如此輕鬆的唾手可得。
看到陽拂柳呆呆的看着自己,長亭撇撇嘴,愜意的伸了個懶腰,一臉慵懶隨意的表情看向陽拂柳。
“酈長亭!你現在想看到我哭,看到我鬧,看到我跪下來求你?是不是?”陽拂柳站在那裡,沙啞出聲。
長亭打了個哈欠,像看白癡一樣看着陽拂柳。
“你以爲你是誰?誰想要看你哭,看你鬧?莫說你是下跪了,就是脫光了衣服在我面前打滾,我也懶得看你一眼。更何況,你不是早就在大街上脫光過嗎?”
長亭慵懶愜意的聲音,此刻如燒紅的烙鐵一般,狠狠烙印在她臉上。
陽拂柳嘴脣抖了抖,繼續咬牙道,“我告訴你,我是不會認輸的!尤其是在你酈長亭面前!我終究是北遼後人!你就是再怎麼害我,你也不敢殺了我!我活着,就是對你最大的威脅!看着我好生生的活着的每一天,對你來說,都是莫名的折磨和痛苦!”陽拂柳如同魔怔了一般,自言自語道。
不過她若真的瘋魔了,倒也無所謂了。
陽拂柳此刻分明是故意在這裡裝瘋傻。
以爲如此,就能令她放鬆警惕了?
簡直可笑至極!
上一世,陽拂柳不到十六歲就能拿下北天齊的心,還能獲得陽夕山的完全信任和支持,更加能在京都和北遼建造一跳屬於她自己的運輸路線,這樣的陽拂柳在將來只會更加變本加厲。
“陽拂柳,你誤會我了。你知不知道,我是多麼的希望你好好地活着,你多活一天,就能多看一天我風光無限的畫面,再看看你現在這般落魄蕭瑟的模樣,如果你認爲這是對我的折磨的話,呵……那你就儘管折磨我好了……如果能每天都看到你這般不堪骯髒的模樣,我可是求之不得呢!
還有,沒想到你這麼快就想到了裝瘋傻這一招?可你爲什麼要第一個在我面前上演呢?難道就是爲了更快的讓我揭穿你?你好了無牽掛的離開酈家?只可惜啊,我是不懂得如何配合你了。你不是要走嗎?現在就走,到時候天黑了,酈家可沒有多餘的馬車送你去墮魔巷,聽說那裡白天房間裡都是漆黑一片,更何況是晚上了。
所以,你快點上路!”
長亭擺擺手,一副我就不耽誤你的隨意表情,註定又一次深深刺穿陽拂柳心扉。
她越是想要表現出自己的不認輸,在酈長亭面前就越是沒有說話的餘地,無論從哪一方面,酈長亭都勝過她太多太多。
“酈長亭!你先得意幾天!有朝一日,你一定會在我前面上路!”
陽拂柳淒厲喊着,旋即轉身撿起地上被踩壞的首飾,風一般的衝出了院子。
留下一串尖銳淒厲的痛苦笑聲。
明明想要放聲痛哭,卻是強忍着將痛苦變成笑,陽拂柳此刻的折磨無助,只有她自己知道。
……
與此同時,同一片豔陽高照之下,京郊錢家,籠罩在一片詭異的氣氛當中。
錢碧瑤自昏迷中悠悠醒來,只覺得渾身像是被車輪狠狠碾壓過無數遍,火辣辣的疼着,骨頭都彷彿打斷了又重新接起來的感覺,渾身上下沒有一處不痛着。
“好痛……好渴……水……我想喝水……”
錢碧瑤沙啞着嗓子開口,睜開眼睛,入目的卻是一片似曾相識的景象。
這裡是哪裡?這不是她的房間啊!完全不是!
怎麼回事?
還有她身上爲什麼會這麼痛?痛的她想開口呼救都沒有力氣。
簡直就是從鬼門關走了一遭又被狠狠摔回陽界的可怕感覺。
她甚至搞不清自己現在是活着,還是死了……
“酈長亭……賤人!你……害我……”錢碧瑤咕噥出聲,邊纔將眯了一會的錢碧華猛地驚醒過來,看到錢碧瑤醒了,急忙上前摁着她的身子,不讓她起來。
“碧瑤,是我,大姐。你現在是在錢家。”錢碧華就是錢碧瑤的大姐,二人是同父同母,下面還有兩個弟弟,不過都是同父異母。所以平時關係也不怎麼好,甚至是有點水火不容。
錢碧華之前曾經在京都開過,可後來因爲錢碧瑤嫁入酈家,錢碧華自是不好再開,也就將的生意關了,跑去北遼重操舊業。
北遼那麼遠,認識她的人也少,更加不會影響錢碧瑤的名聲。再加上錢碧瑤對這個姐姐很大方,倒是沒讓錢碧華在北遼吃苦。
錢碧華每年過年都會回來,可是因爲酈對她不滿,一直不許她作爲錢碧瑤的孃家人踏入酈家大門,錢碧華每每回來,也只能在錢家老宅等着見錢碧瑤幾面,敘敘舊。
而今年,錢碧瑤忙着對付長亭,也就顧不上錢碧華了。
至於錢碧華,也幫不上她什麼忙,弄不好還會被人發現她回來了,惹來酈宗南和酈震西的不滿,所以錢碧瑤從不敢光明正大的跟自己姐姐見面。
這一次,酈震西派人將錢碧瑤扔在了大門外,錢碧華到了中午回來時候纔看到,這才急忙命人將錢碧瑤擡了進去。
對於這個妹妹,錢碧華還是很看重的,她當看不起自己的酈家的人,錢碧瑤夾在當中也是左右爲難。
況且,過去那些年,錢碧瑤可是給了她不少幫助。
如果這個妹妹倒臺了,她的日子也過的捉襟見肘了。
“錢家?錢家!!我不要在……啊!!”
錢碧瑤一聽自己在錢家,情緒立刻變得異常激動,可是還不等她說完話,就扯動了臉上的傷口,還有腿上的胳膊上的,全都是鑽心的劇痛。
讓她一口氣差點沒喘上來。
“吼!”錢碧瑤大口大口喘着粗氣,可如此一來,卻又扯痛了臉上的傷口,錢碧瑤指着不遠處的銅鏡,示意錢碧華將鏡子給她。
她要看看自己的臉到底怎麼了!
她依稀記得,酈震西對她施暴的時候,曾經將她的臉撞向堅硬粗糙的假山,還將她的臉在假山上拖行了一段距離。
她的臉……是不是保不住了?
錢碧華嘆口氣,坐在那裡不動。
錢碧瑤更加激動了,掀開被子就要下自己去拿。
可雙腳才落地,錢碧瑤就痛的摔趴在地上,原本就掙開的臉上的傷口,再次血肉模糊。
鮮血滴答滴答落在面前的地上,錢碧瑤痛的連喊叫的力氣都沒有。
她的腿……斷了是不是?
對!她都想起來了!全都記起來了!
她的腿是酈震西打斷的!
這所有所有的一切,都是因爲酈長亭那小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