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碧華送走了大夫,數了數身上那可憐的一點銀票,還不知下個月應該如何度過呢。
自從碧水樓的事情之後,錢碧瑤整個人就恍恍惚惚的,經常睡着睡着就坐起來說着夢話,有時候還會拿出剪刀對着空氣胡亂揮舞剪着,好幾次都差點傷到錢碧華。
她唯有趁着錢碧瑤睡着的時候找個大夫來給她看看。
大夫的話卻猶如一盆冷水兜頭潑下。
“她這是失心瘋,脈象也亂七八糟的,體寒虛弱,若不及時控制脾氣和性情,只怕將來會做出自殘的事情也不一定。”
錢碧華聽的心驚肉跳的。
碧瑤是她妹妹,也是她這些年來的靠山。
現如今,她在北遼的院子酒樓都被莫名查封了,還成了北遼那些貴族的產業,她一個人去哪兒說理去?又不是她的地盤!而今,就算是在京都,她錢碧華出門也跟過街老鼠差不多。
如果繼續下去的話,難道她真的要重操舊業不成?
她都這把年紀了,之前出去做的幾次,那些男人鬥嘲笑她鬆可以塞進去拳頭。更是一邊做着一邊罵着,到最後不給銀子還要臭罵她一頓。說是找一頭母豬都比找她有感覺。
錢碧華卻實在是沒有別的法子了。
她所有的希望都在錢碧瑤身上,一旦錢碧瑤好起來,就可以去找那神秘的背後金主了,說不定那金主能給她們指一條明路呢。
錢碧華坐在牀邊,見淺碧瑤幽幽醒來,不覺一個激靈站起來。
“碧瑤,你醒了?”錢碧華說着,俯身將錢碧瑤扶起來。
錢碧瑤面色蒼白如紙,短短時間,便想瘦了一大圈,面頰凹陷,皮膚鬆弛,尤其是面上的兩道疤痕,蜿蜒猙獰,恐怖不已。
“姐姐啊……我……我餓了,有東西吃嗎?”錢碧瑤聲音沙啞,看起來更應該先喝水,她卻要吃的。
錢碧華雖然覺得奇怪,卻還是馬上轉身去廚房端來白粥給她。
“碧瑤,剛纔給你請大夫看病花了十兩銀子,所以我就沒有出去買你愛吃的,你先湊合着吃點白粥,等着……”
“碧瑤?你……你這是……”
錢碧華還沒說完,卻見一貫挑食的錢碧瑤竟是將一碗熱粥喝了個精光。
一邊吧唧嘴一邊感嘆道,“好喝!是賞月閣的爆肚脆皮粥!裡面有爆肚還有鮑魚海蔘呢!太好喝了!”
錢碧瑤的話聽的錢碧華呆愣不已。
什麼賞月閣?什麼爆肚粥?
她是餓糊塗了嗎?
“姐姐,我要喝水。”錢碧瑤放下碗,又要喝水。
錢碧華急忙倒了一杯溫水給她,“喝吧,小心,別嗆着。”
錢碧瑤立刻將水杯搶了過去,咕咚咕咚大口灌了下去,有水漬從她嘴角滲了出來,她也顧不上擦拭。
“姐姐,你何時買的雨前龍井?還是極品呢!一千兩一盞的!好喝!”
錢碧瑤這話聽的錢碧華不是莫名其妙,而是驚心不已了。
這個妹妹究竟怎麼了?
白開水說是極品雨前龍井!白粥就說是有鮑魚海蔘什麼的?
這怎麼可能啊!
難道是之前受了太大的刺激,所以現在情緒失常連吃的什麼喝的什麼都分辨不出來了?
還是說,她是太渴望吃到喝到那些東西,所以自己產生了幻覺分辨不清了?
可不能讓她繼續如此幻想下去了,到時候只怕連她這個姐姐都不認識了。
“碧瑤,你看看我啊,我是姐姐。你先看着我。”錢碧華一時之間,也是不知該如何給錢碧瑤解釋。
錢碧瑤卻是歪着頭,一副疑惑的表情看着她,
“對啊,我知道你是姐姐!你是錢碧華!我是錢碧瑤!這裡是酈家!是我住了快二十年的地方!對了姐姐,你知道的,酈宗南和酈震西都不太喜歡你在京都,所以,你還是快點回去北遼吧!要不你先去錢家老宅等着我也好,我一會就去看你。”
錢碧瑤說的跟真的一樣,還不忘將自己手腕上的一條手鍊褪下來交給錢碧華。
“姐姐,這條手鍊可是好東西,是酈震西特意買給我的呢,價值三千兩,你拿着這條手鍊當了,拿着銀子去翻修一下錢家老宅吧。”錢碧瑤此刻交給錢碧華的那條手鍊不過才值個幾百兩,根本不是多麼名貴的珠寶。
“碧瑤……你……你這是怎麼了啊?我是姐姐,這裡也不是酈家,是錢家老宅啊!還有,你這條手鍊是值點銀子,可我們現在這境遇,哪還有心思翻修老宅,我們……”
“噓!姐姐,不是我說你,你小點聲啊!萬一讓酈宗南和酈震西聽到你在這裡的話,可就麻煩了!我也不是故意要趕你離開,如此做不也是爲了我們姐妹的將來嘛!你放心,你的委屈我都看在眼裡,我是不會虧待你的!你之前不是說過想在北遼開酒樓嗎?你看,銀票我都給你準備好了,三千兩,夠了吧。”
錢碧瑤說着,不知從哪兒摳出一張二十兩的銀票,啪的一下拍在錢碧華手裡。
錢碧瑤此刻是欲哭無淚。
她也不知道該如何跟錢碧瑤解釋了,又見過錢碧瑤發瘋和鬼上身的模樣,生怕自己說錯一句話,錢碧瑤又不受控制的發起瘋來。萬一真的像大夫說的拿着剪刀什麼自殘怎麼辦?
此刻,錢碧華只能收下那手鍊和銀票,暫時安撫着錢碧瑤。
“好,東西我先收下了。妹妹啊,你先躺下休息,我……我這就走了。”
錢碧華說着,起身朝門外走去。
可這裡明明是錢家,不是酈家,她出去了之後又能去哪兒?也只能是在呆在院子裡面,從窗戶的縫隙偷偷觀察錢碧瑤的反應,萬一她有個什麼自殘傾向的話,自己也好及時出現救她。
錢碧華在窗戶外面觀察了一會,見錢碧瑤又沉沉睡去,這才長舒口氣回到了自己院子。
如今,碧瑤變成這副模樣,只怕很快就不認識她這個姐姐了!這可如何是好?
難道真的是沒有任何辦法,只能等着金主自己找上門來了?
錢碧華欲哭無淚,心下卻是恨死了長亭和酈家的人。
若不是他們,她們姐妹倆如何會是這般下場?是酈長亭!是酈家那些人,是他們!都是他們!
……
凌家書院
長亭聽了曦兒的彙報,寒瞳眯起,眼底一抹殺氣一閃而過。
在他身後,曦兒悄然退下,一抹頎長身影來到身後,看着她嚴肅側臉,不覺關切的將她擁入懷中。
“是誰惹了我的小長亭?告訴我?”溫言軟語消除了不少她眼底戾氣。
長亭輕舒口氣,輕聲道,
“之前錢碧華找過兩次大夫,第一次,大夫說錢碧瑤是失心瘋發作,而到了第二次,卻說她是真的中了邪,不但自言自語,竟然還捧着白粥說是鮑魚魚翅,穿着粗布衣裳卻說是綾羅錦衣,如此了得的手段,真的是又一次讓我重新認識了這個女人!”
長亭說的,肖寒也是知道的。
或許連他,一開始也是小看了錢碧瑤的。
只當她手段是有的,也足夠心狠手辣,卻沒想到,都被逼到懸崖邊上了,還是如此不肯認輸,破釜沉舟的本事倒是出乎意料。
“她之前在碧水樓那般鬼上身,有的人相信,也有很多人不信。所以她就藉着錢碧華和大夫的嘴,第一次看不出太大變化,但是等到第二次,第三次,連大夫都無計可施的時候,關於她真的是鬼上身的傳言就會有很多人相信。”肖寒沉聲分析其中關聯,這讓長亭莫名鬱悶。。
“是啊,我也沒想到,她爲了讓別人相信她是真的鬼上身,竟能想出這麼一招?將身邊的一切都說成在酈家的一切,說不定是連錢碧華都給騙過了,更何況是大夫了。
不過,越是如此,反倒是月季讓我相信,錢碧瑤就是裝的!她可以騙過所有人,但是騙不過我!”
長亭凝眉,語氣堅決。
肖寒將她擁在懷裡,輕拍着她後背安慰她,
“與其說是我們小看了錢碧瑤,倒不如說是這個女人對酈家衆人的瞭解已經超越了她對自己的瞭解。她清楚知道酈宗南和酈震西的弱點,也明白姑奶奶的顧慮在哪裡,她雖然看不透你,但是隻要掌握了這些,尤其是對酈震西的瞭解,她就能借着這次的裝癡賣傻順利度過這一關。
至於接下來的發展,她已經是如此模樣了,我想,酈震西也不會再去京都府尹那裡告她了,原本,就算錢碧瑤僥倖撿回一命,可到了京都府尹那裡,一樣可以治她一個在酈震西不知情的前提下對他暗中下藥,若是厲害了,可算是謀殺親夫!將錢碧瑤在府尹大牢裡管個三五年是最少的。沒了錢碧瑤的幫忙,想要對付陽拂柳也就輕而易舉了。
可錢碧瑤如今使出這麼一招,外面的人說她咎由自取歸說,但心下已經覺得她足夠可憐,也得到了應有的下場,況且,因爲蘇蘇的事情,也不能說都是錢碧瑤不對,反倒是酈震西的名聲,這會未必好過錢碧瑤。
這二人算是半斤八兩了,酈震西也沒有心情再跟錢碧瑤周旋下去,之前的事情,很有可能就是不了了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