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不想回來,但酈家,終究是她的家。
她的傷勢也養的差不多了,書院的學習總歸是有休息的時候,她現在已經是十天半個月纔回酈家一次,畢竟還未出嫁,總是住在書院也不合適。
只是沒想到,纔回到酈家,還沒進前廳,就聽到酈宗南和酈震西的爭吵聲。
這極品的父子二人能爭吵起來,真讓長亭意外。
前廳內,酈震西額頭還纏着紗布,之前被錢碧瑤掰斷的手中還夾着木板,如果要恢復還要一兩個月的時間,即便是恢復了,也多少會留下後遺症。
瞧着酈震西頹然急躁的模樣,酈宗南心下也有些隱隱後悔,當初不該聽信自己正房的話,爲了害怕妾室的子女謀奪家產而將他們發配邊關。現在就這麼一個不成器的兒子,讓他進退兩難。
“父親,你找我來作何?我這手上的傷還沒養好呢!還有之前被姑奶奶用龍頭柺杖打傷的傷都沒好呢。”酈震西一邊說着,眼角的餘光不覺小心翼翼的看向酈宗南。
若是往常,酈宗南肯定是立刻派人送他回去休息,好生照顧着了。
可是今天,酈宗南卻是恨不得跳起來甩給他兩巴掌。
“你也知道自己手上的傷還沒好啊,可這不耽誤你去瓊玉樓尋花問柳啊!你以爲你傍晚吃過晚飯趁我休息了偷偷溜出去,我就不知道了?這個家還是我這個做老子的做主呢!”
酈宗南一拍桌子,憤怒出聲。
酈震西嚇了一跳,反應過來之後,惡狠狠地瞪向酈宗南身後的大管家。
一定是這個老匹夫告的狀!真是活膩了!等他以後當家做主了,第一個將這老匹夫扔到羅明河底餵魚去。
大管家也是見多識廣的人,此刻面無表情的忽視掉酈震西的刀子眼,藉口去準備晚膳,就離開了。
任由酈震西眼神如刀子嗖嗖的落在他後背,他自挺直了腰板,毫不畏懼。
酈震西在大管家這裡討不到任何便宜,這才怏怏的轉過身來看向酈宗南。
“父親,我……我那是去瓊玉樓跟商會的一幫老傢伙們談事情呢,你也知道的,他們是無酒不歡的,這喝酒不叫上幾個姑娘,他們也覺得沒意思,所以……”
“哼!一派胡言!事到如今還想狡辯! 你都是跟誰一起去的,我比你清楚!商會的事情你不着急,卻在外面花天酒地爲所欲爲!就等着我這個老子給你收拾爛攤子,是不是?”
酈宗南指着酈震西,越說越激動。
酈震西嘴上不說什麼,垂下的眸子卻滿是憤恨和厭惡。
要不是他一直把持着酈家的大權不給他,他還用如此憋屈嗎?誰手裡有權勢還不會用啊!還用的如此委曲求全的嗎?
甚至一度,酈震西恨不得酈宗南就這麼突然被氣死了纔好!從此以後,酈家就是他最大了。
“你怎麼不說話了?沒話可說了是不是?好,你不說了!我說!”
酈宗南說着,甩給酈震西一疊紙,上面的竟都是酈家在京都各處的米鋪。
酈震西不解的看着他。
“父親,給我米鋪的圖紙和地址作何?”
酈宗南冷哼一聲,道,“從明天開始,你每天去一家米鋪,在米鋪門口稱米賣貨,同時正午的時候我酈家每天都有一家米鋪會有免費的米粥提供給附近的乞丐和窮苦百姓,而你就要負責親自給他們盛粥。”
酈宗南話一說完,酈震西不由哀嚎一聲,旋即噌的一下站了起來,不滿的嚷嚷着,
“父親,這些小事交給米鋪的活計不就行了?怎麼能讓我這京都商會的會長去幹這種下人才乾的活呢!還讓我大正午頭的大太陽底下給那些乞丐盛飯?他們憑什麼啊!我酈震西什麼身份,他們什麼身份!這不是本末倒置嗎?再說了,我身體還沒恢復呢,如此一來,豈不是傷上加傷!”
酈震西一想到自己這等身份竟然要拋頭露面的親自賣米,他就頭大。
可是今天,酈宗南也是鐵了心的要他如此做。
“你不做可以,我去!就讓外面的人都知道,你酈震西就是個好吃懶做寧可去瓊玉樓花天酒地也不搭理自家產業的廢物!讓自己老子一把年紀了還站在人前,而你就知道享受!”
酈宗南手指着酈震西,手指頭快要戳到酈震西臉上。
酈震西后退了一步,臉上的表情更加不滿。
“好好好,賣米就賣米!不過父親,你看,這厚厚的一沓地址,少說也有二十多家,既然是要做做樣子給外面的人看,去一家不就行了,有必要每一家都去嗎?這麼熱的天,萬一把我熱壞了怎麼辦?”
酈震西不滿的嚷嚷着,心裡想的卻是,他這都作出了退讓,酈宗南總不能繼續堅持下去了吧!
“你給我聽好了!你要不就不去!要去就每一家都去!現在在侯府,還是我酈宗南說了算的!我讓你去,也是爲了整個酈家,爲了你自己的聲譽!現在是沒有商會的副會長了,但是不代表你之前做的那些醜事就對你的商會會長位子沒有影響了!
那你真是天真的可笑!眼看秋天就要進行商會會長的選舉了,就你現在這樣?你連副會長都當不上!還不趁此機會腳踏實地多做點實際的事情讓那些人看看!我就是讓你在這麼熱的天,不怕苦不怕累身先士卒,你只有做到那些人做不到的,你才能引起注意!
你才能令之前跌至谷底的名聲重新回升!才能保住我酈家皇商的位子!如果你還是繼續躲在家裡混吃等死的話,那我不介意將之前發配邊關的你的弟弟們一個一個的找回來!直到如今,我也不怕他們記恨我了,我也能豁出我這張老臉了!不信的話,你大可試試看!”
酈宗南最後說的幾句話纔是重中之重。
也是真的讓酈震西害怕的。
酈震西強忍着心下不滿,暗暗我進了拳頭,卻是不敢說出過激的話來。
如果惹惱了酈宗南,他真的找回那幾個庶出的弟弟,他在酈家唯一的位子也就沒有了!
這是他絕對絕對不會允許的!
“……我,我去就是了。不就是賣米嗎?”
話雖如此說,可是一想到要在炎炎烈日下暴曬,還要跟一羣叫花子擠來擠去的,酈震西就怒不可及。
“你也不要妄想偷懶耍滑!我會讓大管家每天都盯着你的,每天一家店,沒有我的允許,不能晚至,也不能提早!你要記住了,你若不想去,自是有人願意代替你去!!”
最後一句話,每一個字都如尖銳針尖一瞬飛快刺入酈震西身體,讓他一個激靈,周身寒意瀰漫。
“父親,你都讓我去了,我就肯定會去,你還安排別人盯着我作何?弄的我好像罪人一樣!難道你的人不盯着,我就能不聽你的不成?”酈震西是多一眼也不想看到大管家在身邊貼身盯着,有那個老傢伙在,估計他連喝水出恭的機會都沒有。
“你想都別想!我心意已決,你勿再多說廢話!!”酈宗南狠狠打斷酈震西的話,轉身看都不看他一眼,拂袖而去。
留下酈震西坐在那裡,眼底泥漿翻涌,恨意翻騰。心下,對於酈宗南的不滿也達到了從未有過高度。
……
前廳外面,長亭沉思片刻,旋即擡腳超自己院子走去。
這一齣戲,充分暴露了酈震西的暴躁無能,卻也讓長亭更加明白的看到,酈宗南對於大局的全面考量。而酈宗南如此做,說白了,他就是想要重新栽培酈震西,說的那些話也只是嚇嚇酈震西的,怎麼可能真的將那些發配邊關的兒子找回來呢!
酈宗南跟酈震西同樣多疑,連自己身邊最信任的人都未必完全相信,更何況是早些年被他趕走的那些庶子呢!即便那些庶子能重新接受他,酈宗南也不會相信他們。
在酈宗南看來,那些庶子都是爲了謀奪嫡出長子的財產的,對他早些年的做法都是懷恨在心的,又怎麼會真心實意的幫酈家呢!
可這些人卻是酈宗南用來敲山震虎的法寶,對付酈震西,綽綽有餘。
說白了,酈宗南再怎麼在意酈家的名聲,卻還是不會徹底放棄酈震西的。
一個養在身邊四十年,又瞭如指掌的兒子,自是比那些早早的送走沒有任何感情的兒子親了。
倒是酈宗南這一步,走的倒是讓長亭意外。
懂得讓酈震西吃吃苦出出力,在外人面前營造出一番重頭再來的假象!怎麼說,酈震西還是京都商會的會長,此舉一出,多少是能挽回點名聲,同時,又是在副會長出事的時候,酈震西這麼做,也是與副會長曾經的所作所爲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衆人比較的焦點也會在放在酈震西和副會長身上,而不是酈震西本身。
只是,酈宗南未免太高估酈震西了。
論起暴躁無情卑鄙無恥來,酈震西是無人能及,可若論起爛泥扶不上牆來,酈震西也不會讓人失望的!
酈宗南這一佈局,註定會再一次砸在他自己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