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真不應該將前一世的那些念頭帶到這一世來,嬋衣將心定了定,吩咐錦瑟:“吩咐竈上燉一盅杜蓉湯,等晚上王爺回來了端上來。”
錦瑟眼兒一眯,眉開眼笑的應諾。
杜蓉湯是專給男子補精氣的,王妃嘴上嫌棄王爺嫌棄的緊,實際上卻像是眼珠子似得着緊王爺,這叫下頭服侍的幾個貼身丫鬟心中默默的鬆了一口氣。
夫妻和睦是最要緊的,王爺看重王妃,王妃敬愛王爺,這樣日子才能過的圓滿,而且從昨夜的戰況來看,夫妻二人牀笫之間定然也是極爲圓滿的,這便更好了。
錦瑟一邊兒去大廚房吩咐廚娘燉湯,一邊兒在心裡默默的祈禱,還望王妃跟王爺能夠這麼琴瑟和鳴的一直好下去。
嬋衣將烏雞湯喝了兩大碗,又吃了一碗乳酪半碗金絲面便再也吃不下了,一邊兒揉着小腹,一邊兒起身去了謝氏那裡。
謝氏正跟蕭清二人收拾箱籠,屋子裡雖然不算十分亂,但也整齊不到哪裡去。
看見嬋衣過來,謝氏關切的道:“怎麼不在房裡歇着,來這裡做什麼?亂糟糟的也沒有個可以坐的地方。”
她不好明確的關注女兒的身體,只好拐着彎兒的問詢。
即便如此,嬋衣的臉也沒能忍住熱意,臉上飛起兩片紅霞:“母親在忙,我哪裡還能在房裡呆的住,總要與母親一道兒收拾纔好,若我說的話,母親能多留幾日就好了,等過幾日不太熱之後,我們在這四處轉轉,聽意舒說附近許多的田莊上風景都十分的好,有山有水的,還有一座叫什麼雲林寺的寺廟,聽說裡頭香火鼎盛,是個好去處呢。”
謝氏笑着看她:“雲浮城裡許多的事情還要回去辦呢,哪裡有那麼多的閒工夫?你還不知道吧,你大舅回了雲浮之後,你外祖父家又被頂到風口上頭去了,若不是你及笄,母親也是不會跑這一遭的。”
說的倒也是。
嬋衣知道留不住母親,也沒有強留,而是悉心勸慰起來:“母親也不要緊張,有些事情說不得不是什麼壞事呢,大舅說不準因禍得福也未嘗可知,而且有一句話不是叫‘大難不死必有後福’麼?大舅遭遇了這麼大的劫難還能安安生生的挺過來,即便是被推到了風口浪尖上,那也是大舅的本事。”
有些話不能明着說,但謝氏已經知道嬋衣的意思。
她輕笑道:“所以才更要回去看着了。”
越是這種時候,就越不能掉以輕心,誰知道有什麼人什麼事會跳出來呢?
嬋衣問道:“那您打算什麼時候動身呢?”
謝氏道:“最晚後天便要走了,越早回去越好,你外祖父家如今也是亂哄哄的,早些回去也早些過去幫忙。”
外祖父跟外祖母的手腕凌厲,只要他們二人還建在,謝家怎麼可能會亂?母親會說這些話只是因爲太過擔心的緣故,她聽見了只好長嘆一聲,也沒有別的話好講,只能儘量幫着謝氏將行李都打點好,又吩咐了竈上的婆子多做了些點心,以備路上食用。
傍晚彩霞漫天的時候,楚少淵正好回來,進門就看見嬋衣一副愁眉不展的模樣。
楚少淵臉上的笑容還沒落下,就被她憂思極重的模樣驚得愣了一愣,連忙問道:“是出了什麼事兒?”
嬋衣搖了搖頭,輕輕呼出一口氣:“我能有什麼事兒?不過是母親要走了,心裡悶的緊罷了。”
瞧見他眼睛裡還帶着外頭燦爛的晚霞,嬋衣將跟前的杜蓉湯推至他跟前。
“一大早就走了,精神頭不好吧?喝些湯補補身子吧,咱們現在在外頭避暑,偶爾幾日貪睡一會兒也不妨事的,總不好趁着年輕就將身子熬壞了,等上了年紀都是病痛!”
嬋衣到底是沒能忍住心裡的那點子懊惱,嘴上總是要佔一佔他的便宜的。
楚少淵嘴角一抿,眼睛偷悄悄的瞟過去看她,又怕她說這些話板着臉生氣,又怕她是嫌棄了自己沒有等她一道兒起牀,更怕她心思重,想了一些他不曾想到的緣由,若是想到了什麼卻又不與他說,只是單單的悶着自個兒,他又想不透,怕是要惹得她更生氣。
發現楚少淵那偷悄悄的目光,嬋衣心中好氣又好笑,昨日裡強硬的就跟強盜似得,今兒卻又擺出這副小媳婦的模樣來,一副小受氣包子的軟糯糯神情,像是她一變臉,他就立即會縮成一團兒似得,叫人實在是有氣也發不出來了。
楚少淵瞧見嬋衣並沒有什麼惱怒的跡象,心中一輕,笑着道:“還是晚晚待我最好了。”端起碗來便將那碗湯往嘴裡送了一大口,湯燉的乳白,上頭還浮着一層淺淺的浮油,看着不冒熱氣,但實際上卻依舊是燙口的,他這麼大大的喝了一口,險些從椅子上蹦起來。
嬋衣被他這副燙得炸毛的模樣給驚了一嚇,趕忙揚聲吩咐人道:“快去倒一杯冷水來,怎麼這般不注意,給我瞧瞧燙傷哪兒了!”
楚少淵一邊兒張着嘴叫她瞧,一邊兒淚眼汪汪的看着她:“是我沒注意,不關晚晚的事兒,別急別急,就是剛纔燙了一下,實際上現在已經沒感覺了。”
丫鬟送上來冷水,他含在嘴裡過了幾遍,確定沒有燙傷之後,嬋衣才瞪他一眼。
“誰叫你端起來就喝了?”
哪個世家公子皇親貴胄喝湯的時候不是拿了調羹來一勺一勺的舀着喝的?他倒好,習性上大開大合不說,與她在一起,連在家裡的那些習慣都丟了老遠去,還好只是她一個人知道,否則定然又要被人詬病。
楚少淵咧嘴衝她一笑:“是我的不是,晚晚別生氣了,你瞧外頭的晚霞這般好看,我們吃過飯去園子裡逛逛吧。”
嬋衣都懶得與他計較這些,自打一進屋裡來,他臉上的笑容就不曾落下,即便是燙到之後,眼角眉梢裡也盡是笑意。
一想到他一整天臉上都帶着這副笑容,嬋衣就覺得那畫面太美叫她不忍看,埋頭下去吃飯。
六月份的天色越發黑的晚了,天邊燦爛的晚霞將整個天空都佔滿了。
夫妻二人吃完了晚飯,嬋衣被楚少淵牽着手,走在園子裡的荷塘邊兒上,太平鎮的傍晚總是會有清淺的微風拂過,將荷塘裡頭的荷花跟荷葉都吹的微微作響,天邊出現了火燒雲,一朵挨着一朵,不時的變幻着樣子,漂亮極了。
暮色四合,嬋衣挽住楚少淵的胳膊,她邁的步子小,走的慢了些,楚少淵便由着她碎步前行,臉上的笑容寵溺到連他自己都察覺不出來有多膩人。
嬋衣仰起頭,便瞧見他眼底的縱容之色在暮光之中越發的清晰可見,一時不由得呆愣了一下,身子便停了下來,站在原地,沒有擡腳繼續走,只是那麼直直的盯着他臉上的神情瞧。
楚少淵不明所以的也站在原地不敢動,臉上的笑容倒是始終一分沒動的揚着,只是眸色裡帶着幾分疑惑,歪頭看着她,問道:“晚晚怎麼不走了,在看什麼?”
詢問之前甚至還將笑容加大了幾分。
嬋衣放開挽住他胳膊的手,輕輕的擡起來,將他的臉頰捧住。
“楚意舒,你這個樣子可真是……”
她眼底有幾許耀眼的光芒,在凝視着他的時候,那些光芒就像是徹底活了似得,忽閃忽閃,將他的心勾得癢極了。
伸手覆上她的手指,他悄聲問:“真是什麼?”
嬋衣彎脣一笑,並不言語。
還能是什麼?這樣一張昳麗面孔,卻帶着幾分癡迷的眼神看着自己,叫她還能說什麼!
她不說話,楚少淵卻有些急了,睫羽像是小扇子一樣忽閃忽閃的眨動,嘴裡輕聲問:“晚晚,你發現什麼了?”
嬋衣低頭抿嘴笑了,既不看他也不說話,帶着幾分得意的笑容。
楚少淵比她高,她一低下頭之後便只能瞧見她秀美的臉頰在天邊的晚霞的映照下柔和纖細,髮髻上斜插着的金簪垂下來的穗子正好垂在頰畔,柔豔的紅脣上那抹若有似無的笑意,生生的勾人的魂。
一種破冰似得甜滋滋的感覺,一圈一圈的在他心底漾開,就像是她在他衣衫上頭繡的紋路,絲絲縷縷纏纏繞繞,說不清道不明的心悸猛地炸開來。
一把將人擁在懷裡,沒敢在園子裡如何,但只這麼抱着她,便覺得心底的悸動越發泛起波瀾,生像是要將他埋進去似得。
“晚晚這個樣子,真是勾人的魂兒……”他聲音低啞,即便是抱着她,他的心情也平復不下來,開口說了一句話,便無法再繼續說下去,只那麼擁着她,滿腦子想的都是昨夜月光下的她,那叫他一輩子都難以忘懷的美景。
嬋衣卻是抵住他的胸膛,低笑一聲:“所以我才說,你可真是……”花癡二字,她是不敢說的,只在心裡那麼默唸兩句,便改了口,“你今天可真是愛笑。”
楚少淵挑了挑眉,她剛剛要說的絕對不是這一句。
但又有什麼關係呢?
他低下頭蹭了蹭她的臉頰,眼睛亮晶晶的盯住她的脣,蠢蠢欲動:“晚晚可以讓我更高興一些的。”
意有所指的話,成功的叫嬋衣的臉飛上了兩抹比晚霞還要亮麗的顏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