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郊偏僻的一杯滄海
忙完薇笑閣和問君閣的事情,長亭坐車去了一杯滄海。
這裡她和肖寒來過一次。
因爲偏僻,路途遙遠,來回一趟耗費不少時間,雖然環境和佈置她都很喜歡,來的機會卻少。
不過隨着這附近新開了一家薇笑閣,長亭倒是有打算在這附近買一個院子,每年春年花開的時候可以來住上一段日子。
她實在太欣賞一杯滄海的老闆娘的心靈手巧了。
哪怕是一根普通的枯樹枝,一塊破木板,到了她手裡,刷上幾層青油,再塗上點斑斕的色彩,枯樹枝就可以用來吊着燭臺,三兩燭臺,高低錯落有致,在黃昏的時候看着,別有一番脫俗意境。
至於那些破舊的木板,就可以擺上幾盆花盆,大小不小,錯落有致。
在春天的時候,整個院子都籠在一片花海之中。
鳥語花香,草長鶯飛。
彷彿到了世外桃源。
潺潺水聲不絕於耳。
長亭也想將來自己住的地方能被一片繁花包圍,院前有花,院後種菜,頭頂有鳥兒飛來飛去,地上有小動物跳來跳去。
這樣的日子,看似簡單,可每每想起來,都會有種莫名心酸的感覺。
因爲,往往,越簡單的,越難堅守。
進了一杯滄海,與老闆娘打過招呼,長亭擡腳就上了二樓雅間。
她提前訂好了二樓可以看到羅明河的那間雅間,推開窗戶,薄霧籠罩下羅明河盡收眼底。
雖然不能馬上實現擁有自己世外桃源的心願,也可以偶爾來感受一下。畢竟,天下事,十全十美的少。在此刻擁有的生活中,有那麼一件兩件的遺憾,何嘗不是老天的考驗呢?
長亭是不相信順風順水的人生能平靜多久。
生活,總要有風浪,起伏。
只是,才欣賞了一會風光,十九自外面走進來。
“夫人,一杯滄海的後院有個叫花子在那裡徘徊,原本屬下只想看看這叫花子是不是假扮的密探,可仔細一看才知道,竟是陽拂柳。”
十九的話讓長亭一愣。
陽拂柳不是落在木珠瑪手裡了嗎?而且還是她親手策劃的一齣戲,將陽拂柳送到了木珠瑪手裡。
難道她跑了不成?
真有她的!
長亭此刻倒是有些佩服陽拂柳這個對手了!
在木珠瑪眼皮底下,有好幾個隱衛看着呢,都能跑了?!
不得不說,陽拂柳絕對是個到任何時候都不放棄的人呢!
“夫人,之前您說不必跟的太緊,所以我們的隱衛一直都離木珠瑪很遠,只能確定大體的位置,對於木珠瑪那邊發生的細節並不清楚,但是看陽拂柳此刻打扮成了叫花子,想來也是偷跑出來的。而附近也沒有發現木珠瑪的探子,估計是跑出來一段時間了。”
十九也覺得不可思議。
這個陽拂柳的確是個人物。
躲過了那麼多隱衛連他們的探子都沒找到!這個女人,不知該說他命不該絕呢!還是禍害遺千年!
“我也很好奇,陽拂柳的本事怎麼會這麼大,不如我們下去看看。”長亭拍拍手,起身走出房間。
看來她是真的不能閒下來,一閒下來就會有事情。
好不容易來一次一杯滄海,竟然也能碰上逃出來的陽拂柳。
此時,在一杯滄海外面徘徊的陽拂柳已經被好心的老闆娘安頓在後院。
老闆娘是心善之人,也不知道眼前的女人是誰,見她年紀不大楚楚可憐,說話也文靜有禮,就動了惻隱之心,找來一套乾淨的舊衣服給她換上,還給她端來了飯菜。
雖然都是前面客人吃剩下的,可這些對於現在的陽拂柳來說,就是山珍海味了。
陽拂柳謝過老闆娘之後,大口大口的吃着。
老闆娘覺得自己在這裡看着,她會吃的不自在,所以就起身離開了後院。
面前兩盤剩菜,如風捲殘雲一般進了陽拂柳的肚子。她摸着空空的肚子,還是覺得不夠,又不好意思去要,看到旁邊就一口井,就起身打了一盆井水洗臉。
她跑了一天一夜,都不敢停歇,走的都是泥濘難行的小路,就是不想讓那些隱衛追查到她的蹤跡。好不容易逃到這裡,暫時應該是安全了。不過她也不敢繼續逗留,吃飽喝足就要繼續趕路了。
一盆清水洗過臉和手,盆裡的水明顯變黑了。
她之前是故意往臉上脖子上抹了泥巴,還偷了一戶農戶家的男人長衫打扮成乞丐的樣子避人耳目。
現在換了一身乾淨的衣服,雖然舊了一點,卻是乾淨舒服,再洗乾淨臉,看着水中倒影,陽拂柳卻是倒吸一口涼氣。
不知這幾天是吃不好睡不好的緣故,還是因爲其他,怎麼她的臉上起了這麼多小紅疙瘩,還有白色的,黃色的。看起來就噁心不已。
這讓她突然想到了之前酈夢珠的樣子,被傳染了麻風病的酈夢珠,臉上也是這種紅的白的黃的疙瘩,有些破了還流着膿水,說不出的噁心。
“不……不會的……我又沒接觸麻風病人。”
陽拂柳自言自語,卻是不想再看水裡的自己。
雖然臉上的泥巴都洗了出來,可現在的她,連曾經的百分之一都不如。
黯淡無光的面色,臉上除了有疙瘩,還皸裂開來,手也凍得又紅又腫,還起了凍瘡,鑽心的疼着。
“我得儘快離開這裡。”陽拂柳深呼吸一口,轉身就走。
看到身後的院子好像進來人了,也不敢擡頭去看。
“咦?好面熟啊。這不是……陽拂柳嗎?”
驀然響起的女聲,清脆颯然。
此刻,卻是刀子捅在她心尖上的感覺。
陽拂柳腳步一頓,繼而拔腿就跑。
不會的……不會的!一定不是酈長亭!是幻覺!幻覺!
她怎麼可能在這裡撞上酈長亭呢!
可她轉身的速度,怎麼能比上十九呢!當即就被十九攔下了。
“十九,你到外面看着,我一個人就行了,別再被陽拂柳冤枉我人多欺負人少。”
長亭揮手讓十九退下。
十九雖有些不放心,卻也乖乖退出後院。
此刻,後院只有長亭和陽拂柳。
陽拂柳卻莫名的更加緊張。
“陽拂柳,你跑什麼?明明聽到我的聲音了還跑,你又做了什麼對不起我的事情了嗎?心虛嗎?”
長亭笑眯眯的開口,擡腳走上前,帶着莫名的凌厲氣場,竟是一瞬讓陽拂柳狠狠地打了個寒戰。
她擡起頭,倔強的瞪着長亭。
“酈長亭,我從來沒做過任何對不起你的事情!一直以來都是你冤枉我,針對我!我陽拂柳對得起天地良心!”
陽拂柳此刻完全是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架勢,打死也不承認。
長亭忍不住,噗嗤笑出了聲。
“這番話從你嘴裡說出來,真是一個天大的笑話呢!你也不怕老天爺一個驚雷下來劈了你呀!不過呢,老天這麼忙,何必對一個落魄到如此地步的賤人出手呢!你現在的下場可比死了還要難受,不是嗎?”
長亭笑眯眯的看着陽拂柳。
反正她也從來沒奢望過,陽拂柳這種死不悔改的女人到了最後關頭還能幡然醒悟痛哭流涕!這一世,她一早就看清楚了,陽拂柳是那種被抓住了手腕也不會承認的人。
“我有何難受?我現在不知多麼自由自在!不像你,活的那麼虛僞!”陽拂柳握緊了拳頭,看着眼前的酈長亭,卻是沒辦法不控制自己內心的嫉妒和不甘。
眼前的酈長亭,一席青色長裙,風姿搖曳,清麗奪目。
舉手投足,皆是流光溢彩的萬千風華。
哪怕是簡單素雅的青色,在她身上也能綻放出屬於她的華麗氣場。
如今的酈長亭,比之三年前纔將撅起的她,還要更加強勢凌然。
對比她的華貴耀目,再看看自己,也許連個要飯的都不如。
陽拂柳想放聲大哭,又想仰天大笑。她覺得自己此刻連個瘋子都不如!至少瘋子可以不管不顧的大喊大叫,發泄出來。
而她呢?
她不能!
尤其是在酈長亭面前,她就是咬碎了牙齒,也不能掉一滴淚!
“喲,我活的虛僞都被你看出來了!沒想到你落魄到現在這樣子,人不人鬼不鬼的,竟然還有火眼金睛的本領呀!既然這麼會看別人,怎麼不提前看看你自己,爲何落魄到今天這般田地?還有你臉上的那些……怎麼那麼像酈夢珠當初!”
長亭挑眉,指了指陽拂柳的臉,表情卻是說不出的輕鬆愜意。
陽拂柳氣的渾身發抖,握緊的拳頭,指甲刺在掌心,掌心已是血肉模糊一片。
“酈長亭!你別以爲如此說,我就會生氣,我就會被你傷害到!我不會!絕對不會!我陽拂柳現在過得不知道多好!誰說只有錦衣玉食才叫好的!像我這樣自由自在纔是你可望而不可即的!”
陽拂柳尖着嗓子喊着。
論矇蔽自我的本領,長亭這會只服陽拂柳。
這話說的,如果是不知情的外人,估計就信了。
什麼叫演戲演的連自己都給騙了,說的不就是陽拂柳這樣的嗎?
估計現在她自己都覺得自己說的就是真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