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長亭和肖寒離開,身後的北天侯府再次籠罩在熊熊大火之中。
距離上次走水,還不到一年的時間。甚至於,北天侯府上一次被燒燬的院子,還沒完全重建起來。而這一場大火,卻是比之前更加兇猛。
侯府的人醒來之後,發現自己正躺在侯府門外冰冷的地上。
而屬於侯府的一切,將隨着這場大火煙消雲散。
他們不知道自己何時被人打暈了,也不知道是怎麼來到的門外,等他們醒來之後,偌大的北天侯府已經籠罩在熊熊火焰之中。
所有人都在,唯獨少了北天齊。
瘋瘋癲癲的侯王妃,目睹此景,彷彿一下子回到了上一次侯府起火的時候。
她的兩個兒子,一死一傷。
傷的那個至今都不能下牀,只能躺在牀上等死。
而她,時而清醒,時而糊塗,她精心策劃了多年的一切,都被北天齊那小混蛋奪走!甫一聽說,北天齊竟然沒出來。侯王妃自顧自吃吃的笑着,繼而,笑聲越來越大。
“哈哈哈哈,好啊……太好了……那小雜種竟然沒出來!”
“燒死他!燒死他!!不能讓他活着!”
“他該死!他早就該死了!這是他欠我孩兒的性命!!”
侯王妃瘋瘋癲癲的喊着,這會,不會有人管她,也沒人顧得上她。
侯府燒沒了,他們什麼都沒有了。
朝廷早就對侯府不滿了,而侯府上一次起火,朝廷調查了一個月,雖然最後沒查出是跟小侯爺有關,但小侯爺後來將侯王妃軟禁起來,又對受傷的哥哥不聞不問,這等作風,再明顯不過了。
“北天齊燒死了……北天齊被燒死了……我的兒子,你看見了嗎?北天齊被燒死了!!”
侯王妃張開手臂,仰天大笑。
她日盼夜盼都有這麼一天,老天終是開眼了嗎?
侯王妃一邊喊着,一邊朝着躺在另一邊的北天世跑去。
就在距離北天世還有幾步的距離,她腳下打滑,急速奔跑的身子不受控制的朝一側石柱撞去。
衆人根本來不及扶她。
就聽到砰地一聲悶響,鮮血飛散而出,侯王妃腦門不偏不倚撞在石柱上,血濺當場,昏迷不醒。
一衆侯府下人,都瑟縮着不敢上前,如果侯王妃就這麼死了,他們這些做下人搞不好就要陪葬。可如果沒死的話,侯府算是完了,侯王妃也無力迴天,誰還會傻乎乎的留在這麼個廢物身邊伺候她終老呢!
“存放我們賣身契的院子也被大火燒光了……”
這時,不知是誰喊了一嗓子,一衆下人更是顧不上侯王妃了,紛紛擡起頭朝後院看去。
他們平時都知道自己的賣身契存放的大概位置,但是因爲那裡大門緊閉,又有護衛看守,自是沒有人敢逾越,而現在,整個侯府都籠罩在熊熊大火之中,連同他們當時簽下的賣身契。
而侯府當時的賣身契,可以說是整個京都最苛刻無情的一份。
若不是生存遇到了困難,迫不得已的情況下,不會有人接受當時侯府的賣身契。
侯王妃最擅長的就是趁火打劫。
如果能利用這一次,徹底的擺脫侯府禁錮,對他們這些長期受到壓迫的人來說,無疑是天大的喜訊。
幾乎每個人都在內心吶喊,希望這場大火莫要停歇,將整個侯府燃燒殆盡。
侯王妃躺在地上,孤零零一人。
貼身的丫鬟婆子也是跑的跑,散的散。
以侯王妃平時的爲人,哪裡能得人心?
一旁躺在地上動彈不得的北天世,眼睜睜的看着母親在自己面前嚥氣,卻連呼喊開口的能力都沒有。
火勢兇猛,難以控制。
更有侯府下人趁人不備火上澆油。
一場大火,道盡了侯府衰敗真相。而在京都皇族心中,世襲封號的侯府,早就沒有存在下去的必要了。
這也是他們想要看到的結果。
若北天齊和侯王妃都死了,北天世傷重不治的話,那整個侯府將不復存在。
京都皇族也就不用每年拿出銀子來供養偌大的侯府,這等於是減輕了朝廷的負擔。
百年前,北天將軍戰功顯赫,功高蓋主,朝廷爲了安撫他的功勞,所以側縫爲侯爺,分封土地,子孫後代世襲爵位。這一切的一切,都是建立在北天侯府有利用價值的基礎上,也是建立在朝廷暫時無法動搖北天侯府根基的基礎上。
即便長亭和肖寒不出手,朝廷出手也是遲早的事情。
世人不知所爲何哉,侯府的下人只爲能早日擺脫桎梏,獲取自由。而侯王妃和北天世,除了眼睜睜的看着自己生命流逝,無力迴天。
……
馬車上,長亭垂眸安然而坐,肖寒在一旁靜靜看着她。
猜不透這一刻她的心情。
“夫君,這時候,你應該是過來抱抱我,安慰我,鼓勵我嗎?怎麼坐的那麼遠?”長亭挑眉,看似有些埋怨的語氣和態度。
肖寒深呼吸一口,語出深沉,“你這意思是要跟我算賬不成?”
“難道不應該嗎?”長亭故意提高了音量問他。
“不是應該我來考驗你的,怎麼還換成你了?”肖寒說着,好看脣瓣帶着三分無奈七分寵溺,揚手將她擁在懷裡。
“所以呢……”
依偎在他懷裡的長亭,輕聲問道。
“沒有那麼多所以,你說我夫人,你說什麼就是什麼。無論任何事,你說的都是對的。”肖五爺終於會說甜言蜜語了。
長亭聽的忍俊不止。
“夫君,以後我是不是也要學着說好聽的情話呢?”長亭期待的看着他。
肖寒想了想,眼底盈滿薄媚光彩,紅脣輕啓,沉聲道,“這倒不必,因爲你在牀上發出的聲音已經足夠動聽誘人。其他話不說也罷。”
長亭:“……”
這廝,在她面前的時候,果真是三句話離不開那些。
“怎麼了?還不是你突然提到了,我纔想起說的。所以,這不能怪我吧。”肖寒壓低了聲音說道,下巴輕輕抵在她肩頭,明明是調侃長亭的話,可從他口中說出來,卻給人一種在跟長亭打情罵俏的曖昧感覺。
或許這世上,也只有肖寒和她在一起的時候,還能在這一觸即發的大戰之前,如此談笑間,做着放火燒屋的事情。
“下一步想怎麼走?”肖寒在她耳邊輕柔出聲。
這溫柔入水的聲音,讓長亭有一瞬錯覺,自己是不是在做夢。
昨天還渾渾噩噩昏迷失憶,今兒就回到了最美好的曾經。
過往那些點點滴滴每一個看似普通的畫面,在他們心中,都是不普通的存在,都是此生唯一。
也許之前,她在意的是復仇,是運籌帷幄步步爲營。
那麼此時此刻,在她心中,最重要的便是有肖寒在身邊。
上一世被感情傷至透骨絕望的她,曾經如何也不相信,在這一世會爲感情停下腳步,乃至付出自己全部。
但這一刻,她的確如此。
爲愛付出一切並不頹廢,也不可怕。若真的有這樣一個值得你付出的人,反倒是一生幸事。
曾經,哪怕是跟肖寒在一起的時候,她的心也有所保留,就是不想在某一天,再次被感情傷害。她始終爲自己的人生留了一條沒有肖寒的退路。
但是失憶的事情改變了她的想法。
活在當下並不是一種放縱,而是對身邊人的珍惜和在意。
誰也不能預料,明天會發生什麼。
接下來與肖寒相處的每一天,她都會當做最珍貴的一天去對待。
見她只是盯着自己看,也不說話,長長的睫毛忽閃着,遮擋不住眼底的絢爛光華。
“這麼盯着我看作何?是我臉上有什麼?”肖寒眯起寒瞳,雙手捧着她的臉,認真看着。倒好像臉上有東西的人是她。
“難道作爲夫人多看夫君一會都不行嗎?不能是你太過光彩照人了,我看的移不開視線嗎?”
長亭撇撇嘴,整個人窩在他懷裡。
“都已經是春天了,還這麼冷……爲什麼每次天冷的時候我都盼望着夏季到來,可到了夏天,熱起來的時候,我又盼望冬日的清冷?”
長亭幽幽出聲。
話裡深意,不必言說,已入烙印刻在他心底。
“長亭,莫說是你,在跟你一起之後,終日裡還要面對打打殺殺,我也會累。也會渴望一隅安靜,餘生平淡。相信我,只要你肯信我,我會給你想要的生活。”
他的誓言,不必多麼信誓旦旦,動聽玄妙,只要彼此一個眼神,足矣。
“我們真正想要的生活,並不是平靜安逸度日,而是有彼此的日子。我相信,這一刻,你應該知道我想去哪裡。”
長亭淡淡一笑,吞嚥下心中對於未來最簡單地憧憬,她怕自己說出來,會增加肖寒的負擔和壓力。
未來如何,誰有能知?
但在此時此刻,她和肖寒都明白,他們都在朝着彼此最想要的生活共同攜手前行。
“我若連你想要去哪兒都不知道,如何配做你的夫君呢?!”
肖寒眨眨眼,示意她看向車外。
收拾了北天齊,燒了侯府,接下來要對付的是誰,不言而喻。
長亭閉了閉眼睛,兩世爲人啊,明明等的就是今天,可此刻最強烈的感覺不是痛快, 不是激動。而是歸於平靜的釋然。
該結束的,終於要結束了。
那麼,有仇的報仇,有冤的報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