馨嬪是這幾年才進宮的新人,家世背景都很一般,是以劉皇后從沒正眼看她,卻不想,這女人今天居然幾次三番,明裡暗裡的給她穿小鞋。
“皇上——”劉皇后急切的開口想要說什麼。
皇帝卻已經擡眸朝外面看去,“去太子府把安氏給朕帶過來。”
這件事,劉皇后也無從阻止,現在各種矛頭直指,都是衝着她的,如果她還要推三阻四,反而說明了她是在心虛。
高金立不在,金子就趕緊爬起來,帶了兩個御林軍侍衛匆匆出宮。
劉皇后跪在那裡,她那眼睛傷的不輕,一直都刺痛的近乎鑽心,但是太醫都不在,她也只能是忍着。
馨嬪扶着皇帝的手臂,小聲的提議,“皇上,天都快亮了,您晚上又沒休息好,還是先坐下喝口茶吧。現在什麼都還不清楚呢,您先消消氣,可別是平白無故的先氣壞了身子。”
折騰了大半夜,皇帝心裡也的確是又驚又氣,想了想,就找了張椅子坐下。
外面有侍衛進來將兩個奴婢的屍首擡了出去,然後就匆忙的將血跡清洗了一遍。
高金立去了欽天監再就一直沒回來,這殿中氣氛一時詭異非常,一直過了有將近一個時辰,金子才滿頭大汗的帶着安意茹從外面進來。
“皇上,安良娣到了。”
皇帝正在喝茶的動作一滯,擡眸看過去。
安意茹緊張的臉色發白,直接跪下去行禮,“婢妾見過皇上——”
她待要轉身去給劉皇后等人請安的時候,卻見劉皇后正捂着一隻眼睛,滿臉是血,頓時就嚇了一跳,氣都不敢喘了。
劉皇后是對這個成事不足的女人恨的牙根發癢,用她能夠看見東西的另一隻眼睛死死死死的盯着她,那目光要多惡毒就又多惡毒。
安意茹回去想了想,現在也知道自己約莫是闖了禍,再被她這樣一瞪,幾乎就要嚇的哭出來。
而這個時候,金子已經小心翼翼的湊上前來,對皇帝道:“陛下,太醫也請回來了,是不是先給皇后娘娘看看傷勢?”
皇帝冷着臉點了點頭。
樑嬤嬤立刻過去就要攙扶劉皇后,“娘娘慢着點。”
劉皇后心中飛快的略一思忖,卻沒有起身,只直挺挺的跪在那裡,看着皇帝道:“皇上您既然不相信臣妾,您若是覺得臣妾有罪,罪該萬死,這一點小傷,治不治的也都一樣,還是先當面把話都說清楚了的好,橫豎臣妾是問心無愧的,也不怕跟什麼人當面對質!”
她說着,就還是惡狠狠的剜了安意茹一眼。
安意茹的呼吸不暢,險些就要背過氣去,是脊背僵硬的使勁垂下眼瞼盯着地面的金磚。
劉皇后這明顯是和皇帝在置氣,皇帝這一生唯我獨尊,又哪裡是肯吃這一套的,當即也不過冷笑來了一聲,“既然你要跪着,那就繼續跪着吧。”
言罷,又扭頭看向了安意茹,“安氏之前你說太子突然重病垂危,是受了髒東西的詛咒?這件事,你究竟是從何知曉的?”
安意茹的心跳如擂鼓。
她哪裡知道什麼,從頭到尾也不過就是病急亂投醫的胡亂揣測而已。
“我——”安意茹稍稍擡起眼睛,眼神卻是混亂的不住的四下裡亂飄,聲音虛弱道:“婢妾——婢妾不知道,只是因爲太子殿下病中,婢妾心裡着了慌,所以——所以才大膽的揣測——”
皇帝的目光一沉,旁邊元貴妃是站着的,因爲皇后跪在當前,以她的位份,也就不好落座,於是這時候就冷厲說道:“你的確是好大的膽子,明知道巫蠱之術是禁忌,還敢隨便的開口攀咬,這罪名一旦坐實了,被謀害的又是太子殿下,其中罪責,豈是抄家滅族四字所能囊括的?”
劉皇后和安意茹之間本來就對付,也就不存在維護她一說,因爲所有人都知道她不喜歡安意茹,如果此時她要偏袒了對方,那才更是惹人懷疑了。
安意茹的嘴脣動了動,卻不敢頂撞,只是委屈無比的磕了個頭道:“皇上,婢妾真的只是太過擔心太子殿下,一時情急這才胡亂說的,我——我不知道貴妃娘娘這是什麼意思,這到底是——”
“安氏你是真的不知道嗎?之前你信誓旦旦的說是有人在太子身上動用了邪術,說的跟真的一樣,偏不巧的,方纔有人在皇后娘娘這寢殿裡搜出了不潔之物,咱們這些人還以爲你是知道內情的呢。”馨嬪說道,語氣聽起來憂慮,實則還是帶着點兒幸災樂禍的意思的。
劉皇后這裡搜出了東西?能搜出說什麼東西?難不成殷紹的事情真的會是什麼邪術所致?
安意茹的心中顫抖不已,突然就無限的恐懼起來,愕然的扭頭看向了劉皇后。
劉皇后只就冷酷無比的說道:“皇上要問安氏什麼都儘管問,臣妾橫豎就只有那一句話,太子是我的親生兒子,這天底下的人都可以對他居心不良,唯獨臣妾這個爲人母親的不會,我問心無愧。”
她那字字句句擲地有聲,倒是底氣十足的。
“皇后娘娘這話說的,咳——就嚴重了啊!”元貴妃聽出了她的意有所指,尷尬的掩脣咳嗽了一聲。
“今天從你這裡搜出來的東西你要如何解釋?”皇帝只是這樣問道。
“臣妾這鳳鳴宮裡裡裡外外多少奴才,誰知道會不會有一兩個手腳不乾淨的
有一兩個手腳不乾淨的。”劉皇后道。
她是殷紹的生母,她沒有理由害殷紹,這就她用來維護自己的最有力的武器。
“皇上要怪罪臣妾治宮不嚴之罪,臣妾認了,至於旁的,無憑無據的,臣妾什麼也不知道。”劉皇后道,語氣強硬。
這件事上,她的立場的確是不容懷疑的。
皇帝看着她信誓旦旦的模樣,雖然越發的不喜歡,但到底也是沒說什麼。
馨嬪眼底的眸光微微一閃,然後就又說道:“皇上,皇后娘娘的話還是有道理的,她這寢宮裡,每日裡來來往往的本來就有不少人,也保不準就有那個奴才包藏禍心。臣妾倒是覺得娘娘的確是無辜的,只是這安氏,臣妾反而覺得她之前說過的那些話頗爲可議的。”
畢竟東西不是從劉皇后身上搜出來的,而且因爲那八字是殷紹的,相對而言,要拉下她來,理由還是牽強,可如果要換成是安意茹指證劉皇后的話——
他們婆媳可是自家人的,到時候劉皇后還能說什麼?
這個女人的用心,可以說是惡毒至極的。
“馨嬪!”劉皇后忍無可忍的怒吼一聲,“你這賤人,這整個晚上就上躥下跳的,明裡暗裡的給本宮身上抹黑,你到底是何居心?”
她這國母之威,發作起來還是相當驚人的。
馨嬪幾乎是下意識的抖了一下,見到皇帝也朝她看過來,就趕緊跪下去道:“皇后娘娘何出此言,臣妾不過就事論事,說的都是自己聽到看到的,這也是爲了證明娘娘的清白,一切總要一五一十的問個清楚明白的。”
因爲涉及到讓人聞名喪膽的巫蠱之術,皇帝纔會哪怕只抓着一點的把柄了,也要咬住不放。
本來從劉皇后這裡搜出詛咒殷紹的傀儡來就不合邏輯,相反,如果拿到的是有人坑害皇帝的證據,就更事半功倍。本來殷樑的確是這個意思的,可是斟酌之下,元貴妃卻改了他一開始的計劃——
如果是皇帝自己被詛咒了,那麼這件事鬧起來的風波就絕對會遠不止這些,皇帝一定會當場瘋狂,不放過任何一個細節的大肆追究,屆時整個宮中動亂,讓他不依不饒的追查下去,他們這幕後操縱此事的母子兩個恐怕也要原形畢露了。
說白了,元貴妃也是因爲看透了皇帝的薄涼自私,如果出事的是殷紹,他會會生氣,會震怒,但還不至於瘋狂。但也就憑藉他起初這段時間的雷霆之怒——
只要利用得當,也足夠廢了劉皇后了。
元貴妃並不急於落井下石,只從旁安靜的看着。
皇帝的目光再度移到安意茹的臉上,沉聲喝問道:“你到底是怎麼知道太子是被人用邪術詛咒了的?”
“婢妾真的只是一是胡說的。”安意茹有苦難言,極力的辯解。
這個時候,高金立才急匆匆的從外面進來。
衆人的目光不約而同的移過去,全都帶了些戒備的小心翼翼。
“處理妥當了?”皇帝問道。
“是!”高金立點頭,“奴才親眼看着欽天監的楊大人做法將那東西給燒了,太子殿下那邊也叫人過去關照了,如果殿下的病情有所好轉就會馬上稟報皇上知道的。”
這個時候,皇帝反而是希望殷紹的病和那玩偶無關了,如果這詛咒一說真的可行,以後要所有人居心叵測的用到他的身上來了,那該是有多可怕?
這一刻,皇帝的心情複雜,卻是衆人都看不到的。
他的心中煩躁又惱怒,無處發泄,這古怒火就直接落在了安意茹的身上。
“安氏,你還不說實話?”皇帝突然加重了語氣,冷聲喝道。
安意茹嚇的險些哭出來,連忙叩首,“皇上,婢妾所言的確全部屬實,我——我是真的什麼也不知道啊。”
馨嬪的眼底,閃過一絲薄涼又嘲諷的笑意。
皇帝已然是不耐煩,“來人,動刑!”
這都是什麼事兒?她不過就是關心殷紹才衝動的胡亂說了句話而已。
“皇上,婢妾冤枉,冤枉啊!”安意茹驚恐的尖叫着哭了起來。
旁邊兩個內侍已經將她一左一右的按住了,她掙扎不動,再不能存着僥倖了,慌不擇路的突然扭頭對劉皇后道:“娘娘,皇后娘娘,您救救我,您救救我啊。婢妾對太子殿下從來都是一心一意的,娘娘——娘娘——”
劉皇后這時候,自身難保,換做別人,她被逼無奈還要考慮一下連成統一戰線,可是這個安意茹,她卻是不能親近的,否則只能惹上一身腥。
劉皇后冷着臉,雖然心急如焚卻也不說話。
不多時就內侍從外面捧了夾棍進來,安意茹哭喊着大力的掙扎,卻根本就沒有絲毫的用處。
他們安家雖然後來落魄了,可她從小到大的都是沒吃過苦的,十指連心,劇痛之下,她淒厲的哭嚎生就彷彿是鬼哭,聽起來讓人渾身起雞皮疙瘩。
皇帝面無表情的看着。
安如意卻不敢再去求她,只拼了命扭頭看着劉皇后,“娘娘,看在太子殿下的面子上,您替我說句話,我——啊——”
這邊安意茹被折騰的死去活來,劉皇后雖然恨她,此刻心裡卻有種即將兔死狐悲的危機感,後背上冷汗直冒。
“看她這樣子,應該是真的和她沒什麼關係吧?而且她又是太子殿下的人——”元貴妃
—”元貴妃拿帕子掩住了嘴巴,面上露出不忍的神情來。
“貴妃娘娘,話可不是這麼說的。”馨嬪不能苟同的撇撇嘴,“就算這件事她沒插手參與,可頭上也還頂着一個妖言惑衆的罪名,別說皇上就只是想要問問清楚,好得一個安心,就衝着她那張嘴,現在就是將她推出去斬了她這也是罪有應得。”
所謂的禍從口出,安如意此時纔是領教的深刻了。
這個時候,她的手指已經痛的近乎麻木,腦中森然一片,險些昏死了過去。
她知道,今天不管是認還是不認,都不會有人站出來替她解圍了,可她是真的痛的快要瘋了。
“皇上饒命,饒命啊!”眼淚鼻涕糊了一臉,就算是被兩個內侍提着,安意茹也都幾乎跪也跪不住了。
絕望之下,她突然就恨死了對她見死不救的劉皇后。
從一開始,要不是這個女人從中作梗,她就是殷紹名正言順的太子正妃了,又哪裡會一步一步淪落至此?她受的所有的苦,根本就全部都是劉皇后這個女人一手造成的!
是了!這個女人才是罪魁禍首,今天她落在皇帝的手裡,眼看着是不能活了,既然都要死了,她還管什麼殷紹,乾脆就拉了劉皇后這女人來陪葬好了。
安意茹的心裡,一瞬間突然就生出一種莫名惡毒的心思來。
“皇上——”她淒厲的大聲嚎叫,狗急跳牆的剛要說話,殿外就聽到有人粗着嗓子厲聲呵斥,“給我站住!”
那是個侍衛的聲音,一瞬間粗糲拔高的有些過分。
按理說有皇帝在這裡,下頭的人不該是這樣沒分寸的。
衆人不約而同的循聲望去,卻見那院子裡原本跪着的鳳鳴宮的宮人裡頭有一個宮女已經站了起來,正提了裙子要往旁邊的一閃宮門裡衝去。
兩個侍衛衝上前去將她拽住,厲聲喝道:“你大膽,皇上讓你們跪着等候發落,你敢抗旨?”
那宮女被他提小雞一樣的拎在手裡,白着一張臉瑟瑟發抖,本來已經是任人宰割的羔羊了,她卻又突然拉過那侍衛的手臂,一口狠狠的咬了下去。
因爲用力太大,那侍衛手背上立刻見了血,痛的一下子就鬆了手。
那宮女甩來了抓着她的另一個侍衛,提着裙子,這一次也不試圖往旁邊的院子裡跑了,乾脆就朝被重兵把守的大門口奔去。
“快主抓他!”被她咬了的侍衛大聲道。
門口的侍衛反應也是很快,馬上扭頭就往裡來堵人。
那宮女見狀,前無去路,眼睛裡突然涌現出巨大的絕望的情緒,茫然的左右環顧一眼。
這個時候,高金立已經從殿內出來,站在門口的臺階上尖銳着嗓音嚷嚷,“這裡是鬧什麼?這是不想活了嗎?還不給咱家把這賤婢拿下?”
侍衛們眼見着就要一擁而上,那宮婢越發的恐慌了起來,眼見着就要被人團團圍住,她卻突然眼神一厲,一咬牙扭頭就朝旁邊的一塊假山石上撞去。
“不好!”有人察覺她的意圖,沉聲低吼,然則還是迴天乏力。
“啊——”似乎是爲了積攢勇氣,那宮女大叫一聲,然後緊跟着就是砰的一聲。
紅紅白白的液體潑灑了一地,她的身子應聲倒下。
誰都沒想到她會突然尋死,奔過來的侍衛們手足無措。
高金立愣了一愣,再不能坐視不理,趕緊快走下了臺階。
那假山石很多的棱角,這宮婢一頭撞過去,剛好是太陽穴在尖銳的山石上撞出了一個血窟窿,腦漿和血水糊了一臉,死相看上去噁心積極了。
當着皇帝的面,居然發生了這樣的事情。
高金立強忍着胃裡的不適,惱怒的扭頭一指站在那裡的侍衛們,“到底怎麼回事?當着皇上的面,不過就是看管幾個奴婢罷了,你們是怎麼當差的?”
侍衛們趕緊跪下去,還是之前被咬的那個滿頭大汗的爲難道:“大總管恕罪,不是奴才們不盡心,而是這個丫頭不知道突然發的什麼瘋。方纔她說是要去如廁,奴才們沒答應,沒想到她自己就瞅機會要溜,奴才們都是得了皇命看管的,這纔出言訓斥,您也看到了,這——這丫頭也太烈性了一點。”
轉頭就一頭撞死了。
就爲了去如廁?這個節骨眼上,是皇帝讓他們都跪着的,就是尿在褲子上也沒人會隨便動一下的。
這個死了的宮婢高金立是認得的,也是鳳鳴宮裡的二等丫頭,叫做春梅的,說起來也是很有些資歷的,自然不該這樣的不懂規矩。
聯想到這天發生的事,高金立的心裡立刻有所懷疑,忙不迭的擺擺手道:“給咱家搜一搜她的身上。”
“是!”侍衛得令,趕緊將那春梅全身上下搜了一遍,但是她那身上根本就沒什麼東西,只是右手上面,指尖和虎口還有手背上偶有幾個像是被小刀劃破的細碎的傷口。
“大總管您看!”那侍衛扯了她的手。
高金立的心裡嫌棄,卻還是不得不過去,捏了那春梅的手纔要查看傷情,卻覺得被什麼刺了一下,再仔細一看,她那手的食指上像是嵌了一小塊木刺,並且她手上那些傷口也都很新。
高金立的目光微微一動,金子馬上會意,尋了把尖銳的小刀給他。
高金立將那木刺從春梅的指尖裡挑出來,仔細一看,不由的就是倒抽
的就是倒抽一口涼氣——
那玩偶是他親自送去欽天監的,那東西是用的什麼材質雕刻出來的,一目瞭然,這木刺,分明就是同樣的材質的。
“這個丫頭是——”高金立緊跟着又打了寒戰,幾乎是有些慌了的趕緊道:“這丫頭住哪裡,金子你親自帶人去,趕緊的,仔細的搜一搜她的住處,看看還有沒有類似的木屑了。”
“是!”金子一刻也不敢耽擱的趕緊帶人去了。
高金立就將那木刺用手帕託着送去給皇帝過目,他先是拿眼角的餘光去看了眼劉皇后,然後道:“陛下,這是從那丫頭的手上挑出來的,而且她那手上有許多小的傷口,可能是——”
皇帝當然明白他的意思。
可是這個宮女也是鳳鳴宮的宮女,他太過森冷不悅的眼神最終還是落在了劉皇后的身上。
劉皇后也是一臉的莫名其妙。
這個宮女春梅,以前是瑾妃宮裡的,殷紹做事從來都周到小心,所以就算他們和瑾妃還有殷化母子結盟多年,也一直在瑾妃那留了人盯着她的一舉一動,春梅這個宮女,就是殷紹弄進宮來的,負責從瑾妃處往劉皇后這裡傳遞消息。她是殷紹安排的人,這一點劉皇后很清楚,只是對這宮女的底細卻知道的不是很多。
這是怎麼回事?
劉皇后的心裡迷霧重重,卻又不得求教解惑,只能忍着。
金子帶人去了有那麼一會兒,這才急匆匆的回來,因爲跑的太急,進門還險些滑倒。
“怎麼樣?”高金立趕緊迎上去。
“大總管,奴才帶人去那宮女的住處仔細的搜了,從她那屋子地磚的縫隙里弄出來了一些渣子,又在燈油裡找到一點燒剩下的。”金子道,也把一個帕子攤開了。
裡面沾着泥土和燈油有一些碎木屑,都是用來雕刻那個木偶一樣材質的木料。
“陛下您看——”高金立把帕子接過去,送到皇帝面前。
皇帝看在眼裡,眼中有一抹幽暗的風暴即將席捲而出,他一時間雖然沒有發作,但是腮邊的肌肉抖動,看上去樣子已經有些猙獰恐怖了起來。
高金立就又說道:“方纔這奴婢的行爲舉止也很奇怪,現在想來倒像是做賊心虛了。”
如果說她屋子裡搜出來的碎木屑還有可能是有人做了手腳了,她手上的卻絕對不會是。
皇帝一直冷着臉不說話,高金立想了想,又看向了金子,“沒有找到小刀什麼的嗎?”
“這個倒是沒有的!”金子搖頭。
高金立略一沉吟,就又扭頭衝外面命令道:“再搜一搜她的身上,看有什麼發現。”
“是!”侍衛們又將那春梅全身上下都找了一遍,最後打散了她的髮髻,終於從裡面找出一個很鋒利的小刀片來。
侍衛們將東西呈送上來,皇帝只是冷眼看着,一語不發。
旁邊的元貴妃皺了半天的眉頭,心裡狐疑之餘就分外的緊張起來。
這怎麼可能?這件事他們佈署周到,是一直到劉皇后出宮之後她才用自己在劉皇后身邊的暗樁陳媽媽來挑起了此事的,這絕對是出得奇招,劉皇后絕對不可能有所防備的。
他們從太子府又是一起回來的,當時她宮裡的所有奴才都已經跪在了院子裡了,就算她要準備替罪羊,可是劉皇后和樑嬤嬤的一舉一動,所有人都盯着,她們這其間沒有接觸過院子裡的任何一個奴才。
元貴妃努力的回想,最後才終於從角落裡摸索出了一點模糊的跡象——
金子從太子府帶了安意茹回來的時候,跟着他一起進了院子的似乎還有一個打扮的不起眼的太子府的下人,因爲皇帝沒有傳召,那人就沒有進這殿內來,如果說是有人和院子裡的婢女們串通做了什麼,思來想去,好像就只有這個人有機會了。
簡直可惡!
元貴妃的心裡懊惱不已,可是這個時候再看過去的時候那人已經不見了,而且就算那人還在,他在交給春梅東西的時候也沒有被抓住手腕,誰也不敢隨便開口指證,要不然到時候就成了隨口攀誣,反而要惹禍上身的。
“陛下,這應該就是這奴才用來雕傀儡的工具了。”高金立說道:“她那指頭上還有些很細的傷口,八成也是因爲這樣才留下的,方纔陛下下令對安良娣動刑,這奴婢許是被嚇到了,慌不擇路也沒能逃出去,這才走了極端的。”
“那又怎麼樣?她還不是皇后娘娘宮裡的人?”馨嬪撇撇嘴,狀似無意的脫口道。
元貴妃卻知道大勢已去,連忙撤手,若有所思的沉吟道:“那個丫頭,我怎麼瞅着有點眼熟呢。”
她身邊吉祥會意,馬上就提點道:“娘娘忘了嗎?那原來是瑾妃娘娘身邊的人,專門伺候娘娘起居的,瑾妃娘娘在時,也經常帶着她出門,您是見過的,所以纔會眼熟。後來瑾妃娘娘大去之後,她宮裡的奴婢們也就被重新分到了各宮當差,這春梅,大約就是那個時候才進的鳳鳴宮吧。”
“這就難怪了。”元貴妃露出瞭然的神情來。
皇帝一直冰封的眼神,突然就有了一瞬間的鬆動。
當時瑾妃死的時候,宮裡就有傳言,說有人看到她那天是來了皇后宮裡,出去的時候又是神色憔悴,再後來就出了事,說是劉皇后苛待了她才讓她想不開的。並且因爲瑾妃的死,殷化也和殷紹兄
也和殷紹兄弟反目,老死不相往來。
這件事,皇帝是知道的。
樑嬤嬤見狀,如是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的稻草,趕緊爬過去,在皇帝的腳邊跪着道:“皇上,這奴婢原是瑾妃娘娘身邊的舊人,您也知道,後來辰王殿下就和我們太子殿下還有皇后娘娘都鬧的很僵,瑾妃娘娘的事情,雖然和我們娘娘無關,可是她身邊的人護主心切,會生出這樣歹毒的心思來也無可厚非。皇上,這丫頭的身上既然搜出了證據,那就請您做主徹查,一定要還我們皇后娘娘一個公道啊,千萬不能受了小人挑撥,冤枉了娘娘。”
皇帝先對劉皇后動了手,這件事本來他就做的過了,這個時候反而輕易拉不回來。
他冷着臉,還是一時的不肯做聲。
劉皇后這個時候才終於定了心神,但危機解除,她心裡隨之而來的卻是莫大的委屈,那種感覺一度氾濫成災,讓她痛恨的近乎失控。
“皇上是還不肯相信臣妾嗎?”她說,語氣中也帶着強烈的怒氣,指着外面道:“也是,這個奴婢現在是死無對證了,隨便什麼人說句話都是鐵證,臣妾是您的結髮妻子,我的話,都不抵這一個個的賤人管用了是嗎?也好,既然皇上不肯信我,我這個後宮之主做着也是沒有意思。是不是今天也一定要臣妾撞死在您的面前了,您才肯相信,重新去徹查此事的始末?”
劉皇后本來就只是虛張聲勢,可是想着皇帝冷酷無情地種種,心裡就越發的氣不過,一股邪火上來,她便就徹底被激怒,不過不安不顧的一轉身,爬起來就朝旁邊的柱子上撞去、。
“呀!娘娘!”樑嬤嬤驚恐的叫嚷出聲,“快攔住娘娘!”
元貴妃等人都是看戲的,高金立卻不能看她真的一頭撞死,否則一個逼死髮妻的名聲壓下來,遭殃的可是皇帝。
他趕緊側身衝過去扯了一把,雖然沒能拉住盛怒之下的劉皇后,但也爭取到了一點時間,站在安意茹身邊的兩個內侍趕緊搶過去,劉皇后一頭撞在一個內侍的身上,幾個人摔做一團,人仰馬翻。
劉皇后是真的氣急,急怒攻心之下,雖然撞過去沒有真的撞到柱子,也還是一口氣沒上來,直接就昏死了過去。
她這一暈,身子就沒了支撐,露出來的左眼周圍被血水糊了一片,看上去猙獰又恐怖。
到底是自己的結髮妻子,皇帝的心裡此時已經有些動搖。
樑嬤嬤則是過去搶了劉皇后抱在懷裡,嚎啕大哭,“娘娘,您醒醒,醒醒啊,您可別嚇唬奴婢,如果您真要有個什麼三長兩短的,您叫太子殿下醒過來以後怎麼辦啊?”
聽到殷紹被提起,皇帝的心思就又活絡了一下。
但是劉皇后這裡亂哄哄的,也的確是叫他窩火,他站起來,甩袖而去,“還不叫太醫進去給她瞧瞧?堂堂一國之母,居然也學會了這樣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潑婦手段,她不嫌棄寒磣,朕還嫌丟人呢。這幾天先叫人把鳳鳴宮給封了,讓她靜思己過。”
“是!”高金立也不求情,只順從的應了,回頭看了眼,又道:“那陛下,這件事——”
“既然是發生在宮裡的事,就不要外放給衙門了,你親自去查,把這個宮婢的背景身份都弄清楚了,給朕一個水落石出。”
“奴才明白了。”高金立答應了,帶了皇帝的儀仗尾隨離開。
這邊元貴妃和馨嬪也是見好就收,再不耽擱,也都帶着各自的隨從離開了。
樑嬤嬤哭天搶地的命人將劉皇后扶到了牀上,讓太醫進來診治,一時間反而是安意茹一條死狗一樣半死不活的趴在地上,不住的冒冷汗。
兩個太醫手忙腳亂的給劉皇后清理傷口和扎針救治,樑嬤嬤心急如焚的守在旁邊,目光不經意的一瞥,瞧見趴在地上的安意茹,便是目光一寒,擡手指着她道:“還讓她趴在這裡做什麼?也不嫌晦氣,衝撞了娘娘嗎?把她拖到院子裡跪着,等娘娘醒來了再行處置。”
安意茹已經被折騰的只剩下半條命了,手指腫的蘿蔔一樣,卻不知道還能不能用。
這鳳鳴宮裡的下人都知道劉皇后不待見她,故而對待她的時候也是儘量的粗魯,一個宮婢走過去,故意裝作看不見,一腳踩在了她的手指上。
“啊!”安意茹淒厲的慘嚎一聲,然後緊跟着聲音卻是戛然而止,眼睛翻白的暈死了過去。
那宮女也沒想到她這樣不經事,不由的愣住,回過神來趕緊給樑嬤嬤跪下,“嬤嬤,奴婢——奴婢——”
“嚷嚷什麼?拖出去!”樑嬤嬤根本就不在意,“沒聽見我的話嗎?潑醒了,讓她跪着。”
那宮女如蒙大赦,趕緊起身,兩個人合力將安意茹拖出去,找了冷水將她潑醒。
安意茹這個時候完全的沒有靠山,簡直叫天天不應,這纔剛二月初,天氣還是冷的徹骨,她一身的衣服被淋溼了,手上的傷又痛的讓她一再的想要昏厥,可是沒辦法,她現在根本就反抗不得,只能咬着牙,撐着最後一點的力氣,搖搖欲墜的跪着,心裡總想着殷紹不知道還能不能醒,還能不能過來帶她走。
嫁給殷紹的時候,她是對未來充滿了憧憬的,從來就沒想到自己有朝一日會走到這一步,終生無法受孕,還要一再的被人侮辱踐踏,其實就來你殷紹對她,大約也是不如從前那般了吧。
一
一步又一步,她怎麼就會走到了今天的這個地步?
弄死了廖容紗,又鬥倒了廖倩華,如果這就是她索要付出的代價,那這代價是不是太大了?
不不不!她不能這麼想,她怎麼能和那兩個福薄的死人比,那兩個賤人,死都死了,再也不能和她爭,和她鬥了,她還是贏了她們了。
努力的撐下去,努力的熬下去,她總有苦盡甘來的一天的。
還有劉皇后,這女人還能活多久?總也是要死的,等她也死了,這天底下就還有誰能給奈何的的了她安意茹?
安意茹的腦子裡渾渾噩噩的,卻總抑制不住的胡思亂想。
這邊才從鳳鳴宮裡出來,見到四下裡無人,馨嬪就有些諂媚的湊近了元貴妃的身邊道:“娘娘,那個丫頭是怎麼回事?明明就差一步了,本來皇上就最忌諱這些髒東西的,就算皇后沒事,查不到真正的兇手她也得擔着的。”
偏偏是那個自己跳出來找死的春梅給壞了事。
元貴妃心裡比她還惱怒三分,冷冰冰道:“還是我低呼了劉氏和太子他們的手段了。”
她說着,就又扭頭看向了身邊吉祥道:“太子醒了?”
“啊?”吉祥一驚,卻是不明所以的搖了搖頭,神色茫然。
元貴妃的眉頭使勁的皺起來,“如果不是他醒了,還有誰能這麼快的安排好了應對的對策?那個南蠻的巫術,居然真的被欽天監給破解了?”
她得去找那人問問了,給她這個法子的時候,那人明明說是確保萬無一失,神仙也難救的。
元貴妃這裡滿心都是功虧一簣的遺憾,過了一會兒回過神來,就又對馨嬪道:“你快走吧,讓人看到我們在一起不好。皇上那裡,最近這段時間你不要亂說話。”
“娘娘放心,臣妾有分寸的。”馨嬪點點頭,然後挺起脊背,帶着自己的人匆匆的走了。
宮門處,一個穿着太子府下人服侍的男子埋着頭匆匆走了出來。
不遠處的岔路口那裡,馮玉河正心急如焚的等,見他過來,一顆心就更是懸在了嗓子眼。
“怎麼樣了?”那人閃過來,他趕緊問道。
“馮管家放心,太子殿下安排下來的人都很得力,所有的一切都處理妥當了。”那人終於擡起頭露出的卻是一張貌不驚人的男子的臉孔,卻赫然就是殷紹手底下的那個門客旁生。
“那就好!那就好!這次多虧了你了。”馮玉河還有些驚魂未定。
旁生卻是面色憂慮,“皇后娘娘已經轉危爲安,暫時不會有事了,不過府裡殿下那邊的情況還沒有好轉嗎?”
馮玉河聽見這話,臉色又是驀然一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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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寵毒妻之相公太腹黑》by陸天舒
簡介:
世人只知她是快死的病鬼,卻不知她是天下可遇而不可求的機械師。
天下富甲神秘又詭秘,擁有的財富可以買下一個國家足餘,多少人千辛萬苦相求不得,卻不知那神秘天下富甲正是世人眼中的落泊秦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