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件事,已經懸在宋楚兮的心上許久了,可是她又不能從太子府裡隨便就揪出一個人來問。
當時她進太子府之後,一手培植起來的心腹,身邊最得力的就是兩個大丫頭宛瑤和宛茜,後來宛茜說是年歲到了,定了親事,就求了恩典出府嫁人去了,而宛瑤,則是一直陪在她的身邊的。
可是這一次回來之後,宛瑤其人卻像是突然人間蒸發了一樣,居然是完全的去向不明。
雖然宋楚兮知道,在她身後,殷紹一定會全面清理掉之前她身邊所有親近的人,可她就是不想就這麼認了,當宛瑤是真的被滅口了的。
“姐姐你是說你身邊的那個大丫頭是嗎?”提起此事,顏玥也是本能的重視,“我知道她是你的心腹,我進府之後就有試探着跟府裡的下人們打聽過有關她的消息,但是那闔府上下所有的人都守口如瓶,不肯多提,而我也怕我再深究了,就要惹人懷疑,不敢太具體的打聽。我也不知道那個丫頭到底是不是被處置了,總之——她人肯定是不在太子府了。”
太子府裡果然是沒了宛瑤這個人了,難道宛瑤是真的遇害了嗎?
雖然心裡不願相信,但是這麼久了一直都沒能找到有關宛瑤的任何蛛絲馬跡,她也再不能自欺欺人了。
而她之所以確信,殷桀一定不是她的兒子——
就是因爲宛瑤。
宛瑤是個實心眼的丫頭,雖然跟在她身邊就只是她進了太子府之後的那三年,但卻對她掏心掏肺,忠心耿耿。如果殷桀的身世沒有問題的話,殷紹就絕對沒有必要再把宛瑤滅口了,因爲就算隨後知道她死於非命是被殷紹所算計,以宛瑤對她的衷心程度,她也不會不切實際的想着報仇,而是會和顏玥一樣,只會盡心盡力的照顧殷桀的。
當年她驟然離世,雖然說是遭遇難產有跡可循,但是在她身後,殷紹馬上就處置了她的心腹,這也足夠引起他的兄弟敵人警覺的了。
所以,不管是從哪方面考慮,但凡是殷桀的身份沒有問題,殷紹都不該將宛瑤給處置掉。
三年夫妻,她在殷紹的眼皮子底下如履薄冰的生活了整整三年,已經將那男人所有的性格和習慣都摸的一清二楚了。
那天她回到東宮,甚至都不需要見到殷桀,只在確定宛瑤失蹤了之後就有了九成把握——
那個孩子,絕對不會是她當年生下的嬰兒。
並且因爲當時那嬰孩墜地,她的確是沒聽到哭聲,再有這麼個先入爲主的印象在——
而歸根結底,最主要的還是她對殷紹完全沒有信心。
他苦心孤詣的算計,逼她走上了絕路,難道還會對她留下的孩子多加照拂嗎?
一場希望,一場空。
忐忑了這麼久了,到頭來,一切也不過是一場空歡喜罷了。
甚至——
還爲此連累了素嵐。
方纔有那麼一瞬間,她是幾乎衝口而出,要對顏玥坦白的了,以說服她了無牽掛的跟着自己走,可是這幾年,顏玥爲了殷桀傾盡所有,都已經做到這個地步了,這樣殘忍的真相,她——
說不出口。
如果她說了,素嵐一定承受不住,她會崩潰掉的。
一直以來,她最在乎的人就只有母親和素嵐這個妹妹了,可是現在,卻讓她因爲自己而陷入了這樣萬劫不復的境地裡頭來。
宋楚兮心如刀絞,可是——
卻什麼都不能說。
“姐姐——”顏玥見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剛要說什麼,就聽外面有腳步聲響起。
宋楚兮的目光微微一斂,將手裡的帕子扔回水盆裡,起身進裡屋去隨便從櫃子裡扯了兩件衣服出來,然後躲到屏風後面去,飛快的寬衣解帶。
顏玥也趕緊收攝心神,努力把眼眶裡的溼氣逼回去。
碧雲從外面進來,看到宋楚兮映在屏風上面的影子,也沒多想,只道:“四小姐,奴婢來幫您吧?”
“不用了!我馬上就好。”宋楚兮道:“顏承微的手好像燙傷了,你幫她上藥吧。”
顏玥坐在那裡,用力的抿着脣角。
她到底是沒有宋楚兮那樣的定力,哪怕是竭力的控制,那樣子,看上去也有些失魂落魄的。
“承微娘娘?您還好嗎?”碧雲端着托盤走過去,柔聲的試着問道。
“哦,沒什麼。”顏玥搖搖頭,勉強扯出一個笑容。
方纔哭過了之後,她的眼睛還是紅紅的,不過想着她有傷在身,碧雲也沒多想,就附身跪在了她面前,小心翼翼的去拉過她受傷的那隻手查看。
“方纔我用冷水敷過了,好像沒什麼事。”顏玥道。
“還是上了藥會好點吧,這藥是奴婢從小廚房那裡跟管事的嬤嬤借來的,她們平時都用這個,據說很管用的,您這傷勢不重,應該有個把時辰就消腫了。”碧雲捧着她的手,小心細緻的給她塗了藥,又取乾淨的白布條給她將傷處包紮起來。
這邊宋楚兮慢吞吞的換好了衣裳走出來,站在旁邊不冷不熱的看着。
碧雲給顏玥包紮好了傷口,就收拾了瓶瓶罐罐的站起來。
宋楚兮瞥了眼她扔在屏風上掛着的另一套衣裳,道:“那衣裳是前幾天內務府送來的,我穿有些大,就擱着了,你將就吧。”
“是!謝謝四小姐。”顏玥站起來,低垂着眼眸屈膝福了一禮。
宋楚兮沒說什麼,直接越過她兩人面前先舉步往外走去,“那我就先回宴會上去了,碧雲你服侍顏承微換好了衣裳也早些回去吧。”
“是!四小姐!”
顏玥的手上有傷,的確是需要人服侍的。
宋楚兮目不斜視的先行出了偏殿,一個人往前面舉行宴會的大殿走去,剛剛行到半路,卻見前面一個眼生的宮婢快步朝這邊走過來。
宋楚兮的心裡略一警覺,稍稍緩了步子。
那宮婢走過來,果然是在她面前站定了步子,“奴婢見過宋四小姐。”
“做什麼?”宋楚兮冷冷道,開口就不留餘地。
那宮婢聞言不免一愣,然後臉上表情飛快的變化,再度垂下頭去道:“奴婢是奉了七殿下的命令,請宋四小姐過去說話的。”
殷述?
宋楚兮擰眉略一回想,這才後知後覺的想起來,之前在宴會上她好像是沒見過殷述的。
那熊孩子去哪兒了?難道不是因爲宋太后拒絕了他一時心血來潮的請求,受不得打擊,提前出宮去了嗎?
“七殿下?他人在哪裡?”宋楚兮問道,也不隱藏情緒,反而帶着明顯懷疑情緒的盯着那宮婢上下打量。
那宮婢看樣子本來就不是個膽子大的,被她盯着就渾身的不自在,趕緊硬着頭皮道:“四小姐去了就知道了,七殿下說有話要和您說。”
殷述約他見面?那爲什麼不自己找過來?這裡是重華宮,別人不能隨便出入,對他卻是沒那麼多的限制的。
而且他身邊又不是沒有自己的心腹,犯得着讓這麼個眼生的宮女過來傳信嗎?
所以,這宮婢的話,宋楚兮是一個字也不信的。
“他有話,就讓他到太后娘娘的壽宴上與我說吧,我現在要趕着回去,沒空。”宋楚兮說道,錯開那宮婢身邊就往前走去。
“哎!四小姐!”那宮婢一急,忙不迭追出去一步,她倉促的伸手想要去拽宋楚兮的袖子,宋楚兮一個凌厲的眼波橫過來,她就是面色微微一白,趕緊撤了手,滿面難色道:“七殿下在等您呢,他說是有話必須要私底下同您說,不會耽誤四小姐太多時間的,四小姐——”
那宮婢說着,神色之間都帶了幾分乞求之意。
宋楚兮豈會被她說動了,也不過就的諷刺的看了她一眼,繼續舉步往前走去。
那宮婢急的滿頭大汗,正在無計可施的時候,宋楚兮走出去兩步,前面房屋的拐角處卻突然躥出來幾個穿着太監服的內侍來,將她的去路給攔住了。
宋楚兮的腳步一頓,目光自幾人高高拉起的領口處飛快的掠過,然後便是不動聲色的冷冷道:“你們做什麼?”
“四小姐,七殿下有請,請您移步吧!”其中一人說道,語氣強硬,也不見是怎樣的客氣。
那宮婢從後面看到,明顯是始料未及,頓時就白了臉,有些惶恐了起來。
來人一共有四個,每一個都人高馬大,絕對不是什麼內侍,而是特意裝扮做小太監的侍衛。
宋楚兮方纔從偏殿出來,剛好走到這排屋子的背陰處,本來也沒有多遠的一段路,但是這些人明顯是早有準備,那麼巧就等在了這裡劫她。
“是七殿下嗎?”宋楚兮突然就態度良好的笑了,“他有什麼話不能去宴會上在同我說,一定要弄這麼神秘的?我出來有一會兒了,再不回去,怕是姑母就要找人來尋我了。”
“主子的事情,奴才們不知道。”那人說道,腳下步子狀似無意的往前挪了兩步,一面靠近了宋楚兮,一面又將她的去路給堵死了,“四小姐去了就知道了。”
宋楚兮很清楚他們的打算,他們擺出這個陣仗來,根本就是勢在必得,一旦她要反抗,他們必定馬上鬆手,強行擄人。
雖然她現在如果大叫的話,就能把重華宮的侍衛引過來,但是這些人既然敢到重華宮裡來找茬的,肯定就是做好了完全的準備的,一旦她要驚動了侍衛,十有,是要落入對方所設的另一個陷阱裡去了。
那高大的侍衛往前步步逼近,宋楚兮腳下戒備的退了又退,只她面上神色不變,不僅一直從容鎮定,甚至脣角還能保持掛着一抹平和的笑容。
她在心裡飛快的權衡。
那人藏在背後的一隻手,手指已經幾次握緊又鬆開的再舒活筋骨了,眼見着他就要出手強取,宋楚兮突然一擡手,隔斷了他的步子,當機立斷的開口道:“好!我跟你們走!”
她是有些小手段,但就她目前的這個身體狀況,如果是她要背後裡使陰招的去算計別人,可能還有成算,但是想要在這幾個明顯是有備而來來堵她的人手裡動強卻是不可能的。
於是要硬碰硬,讓他們把她弄暈了抗走,還不如識時務一點,至少——
她還能清楚的知道他們到底想要幹什麼,也好伺機而動。
那人的腳步頓住,只當她是怕了,脣角彎起一個諷刺的冷笑,“四小姐果然還是識時務的。”
宋楚兮看着他,再次確認,“真的是七殿下請我過去的?”
前面因爲她表現的太機警了,這幾個侍衛都有所防備,再聽她這麼一問,反而放鬆了警惕——
一個乳臭未乾的小丫頭罷了,就算是多了幾分小心,她還能有多大的能耐。
“四小姐親自去確認了就是。”那侍衛說,側身一讓,“四小姐請吧!”
宋楚兮就要舉步,那人就又警告一句道:“四小姐,您是個聰明人,七殿下只是想要和您見一面,鬧大了——可是於您的名聲不利的。”
宋楚兮皺了下眉頭。
他便就移開了視線,“請吧!”
宋楚兮舉步往前走去。
之前那宮婢卻是站在那裡,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局面,不知所措。
宋楚兮往前走了兩步,那人卻是突然目光一冷,一個箭步上前。那宮婢一怕,扭頭就跑,然則還不等她呼喊出聲,那侍衛便是一記手刀下去,將她劈暈了過去。
宮婢的身子緩緩落地,摔在了迴廊上。
宋楚兮回頭,怒斥道:“你這是做什麼?”
“沒什麼,省的她亂傳閒話。”那人道。
這個宮婢就倒在這裡,無人理會,回頭都不需要等巡邏的侍衛發現,少頃,只要顏玥和碧雲兩個從偏殿出來就能看到了。
說什麼怕把事情鬧大,這就是故意留着線索,想要等着把事情鬧大吧。
不過宋楚兮也沒點破,就只當是信了他的話,被四個人擁簇着,從小花園的偏僻處取道,就出了重華宮。
進了御花園之後,幾個人還都對她緊密防備。
宋楚兮也不多問,這就跟着他們一路前行。
這邊殷述急匆匆的往重華宮的方向趕,他出來了一趟,這一耽擱,就錯過來宋太后壽宴開宴的時辰了,所以回去的時候就跑的很急,正在心急如焚的時候,卻聽他那兩個隨從之一突然道:“殿下您看,那邊走過去的——是不是宋四小姐?”
殷述現在是隻要一聽到宋楚兮的名字就會莫名的心頭一緊,下意識的就止了步子,扯着脖子一看,剛好是瞧見那邊一行五個人匆匆的拐過花圃一角,隱沒了蹤影。
雖然只是匆匆一瞥,但是宋楚兮的側影他還是能夠一眼辨認的。
“重華宮裡不是都開宴了,她這是往哪裡去?”殷述狐疑着低估了一聲,然後不假思索的腳下就轉了個方向,直接橫穿花圃,往那邊的小徑上追了過去。
可是待到他奔過去之後,眼前卻早就沒了宋楚兮的影子。
“按理說這個時候,四小姐應該是在重華宮飲宴的吧,會不會是看錯了?”他的隨從忖道。
殷述死死的擰着眉頭,抿了抿脣角,然後吩咐道:“何旭,你去重華宮看看是怎麼回事。何鵬,你和本王跟過去看看。”
這個人,絕對就是宋楚兮,他不會看錯。
何旭轉身奔了重華宮,這邊殷述就帶着何鵬繼續朝那花園小徑上追去。
宋楚兮一路上都被那些侍衛嚴密防範着,一直被帶到了和重華宮中間又隔了一座宮殿的一座無主的宮殿前面的院子裡。
這皇宮裡面,只要不是冷宮,就是經年無人居住的宮殿也都每日有專人打掃,不會任由它空置廢棄。
彼時那院子裡空曠,不見一個人影,冷風過處,很有些蕭條。
宋楚兮在那殿前站定,就不肯再往裡走了,只側目看向了那個挾持她的侍衛道:“你不是說七殿下要見我嗎?他人呢?”
“在殿裡。”那人道:“四小姐進去就見到人了。”
彼時那殿門緊閉,絕對是有貓膩的。
宋楚兮纔不會笨到自投羅網的往那裡面去,就直接冷冷說道:“不必了,既然是他要見我,現在我人已經到了,你就請他出來吧,有什麼話,在這裡說也是一樣的。”
都到了這個地步了,那人反而無所謂了,直接就有恃無恐的笑了出來道:“都到了這個時候了,四小姐再這麼小心,也沒這個必要了吧?”
“怎麼?”宋楚兮擰眉看他。
那人自認爲她已經是甕中之鱉,便就不再隱瞞,直接就道:“不是從一開始您就看出來了此事有詐嗎?怪只怪你自己太不小心了,現在四小姐您既然已經跟着咱們過來了,就也不必要再做無所謂的掙扎了。奴才勸您一句,如果您不想一會兒太難看的話,就還是乖乖就範,自己進那殿裡去吧,如果要逼得奴才們動手,那就不好了。”
這人的態度急速轉變,明顯是勢在必得的。
宋楚兮冷冷的看着他,“所以呢?不是康王要見我的?”
那人上下打量她一眼,那眼神居然很有些肆無忌憚的狂狼,然後就不懷好意的大聲笑道:“其實也差不多。”
他說完,就給隨行的另外一人使了個眼色。
那人走過去,先推開了殿門。
“宋四小姐,請吧!”那侍衛才重又看向了宋楚兮。
宋楚兮站着沒動。
她很確定,在這宮裡,還沒有人敢隨便傷她的性命的,可是這些人居然膽大妄爲到在太后宮裡動手將她挾持出來,那肯定也是沒安好心的。
她倒是不見得怎麼的擔心和害怕,只是比較好奇幕後到底是什麼人對她出的手。
瑾妃?辰王妃?還是宋楚芳和梁氏那些人?再或者——
難道會是皇帝嗎?
“在這之前,告訴我背後指使你們的主子是誰,這不過分吧?”宋楚兮道。
“總歸這件事,咱們主子是不會叫您吃虧的。”那人道,那眼神怎麼看都透點淫邪之意。
如果宋楚兮真的就只是個未經世事的豆蔻少女,許是根本就看不透他這神色之間的深意,只可惜,她這前後兩世經歷的事情,遠遠超乎任何人的想象之外。
那侍衛見他不動,便就要動手來推他。
“不必了,我自己走!”宋楚兮側肩躲開她的手,舉步纔要往那殿裡去,就聽身後的院子外面,一人怒聲喝道:“你們在這裡做什麼?”
宋楚兮的心頭劇烈一跳,才暗歎了一聲不妙,倉促間回頭,卻見殷述已經一個進步搶了進來。
見他出現,那幾個侍衛就飛快的互相交換了一個心照不宣的眼色。
“宋楚兮,你跑到這裡來做什麼?”殷述道,直接就大步朝宋楚兮走了過來。
何鵬本是寸步不離的跟着他的,這時候因爲他搶先了一步,後面再要擡腳跟進這院子裡的時候,大門卻轟然一聲被人關上了,緊跟着外面就傳來了打鬥聲。
殷述始料未及,不由的皺了眉頭。
轉身,卻見原本敞開的大門後頭,劍拔弩張的居然又出現了兩個侍衛,將那大門從裡面給插上了。
“你們是哪個宮裡的奴才?要造反嗎?”殷述叱道。
這邊還不等他把話說完,之前那個領頭的侍衛終於肆無忌憚的大笑了出來道:“七殿下何必動怒?咱們主子是看您對宋四小姐傾心一片,纔好心的想要成全了您的,你應該感激纔是。”
殷述一愣。
這熊孩子,其實算是天生的臉皮厚了,只是不知道不是因爲年紀小的緣故,在宋楚兮的這件事上卻總是放不開,被人一提,頓時就又滿面緋紅的燒起來。
可是他出身皇家,身上是很有些傲氣和脾氣的,哪裡能容一個下賤的奴才這般取笑打趣的,立刻就吹鬍子瞪眼的怒斥道:“你放肆!還不給本王把門打開?你們誘騙了宋四小姐到這裡,就不怕皇祖母追究嗎?”
他是有些孩子氣,但爲人卻是不傻的,一眼看出來了這些侍衛都是有備而來,並且不懷好意。
說話間,他拽了宋楚兮的手腕就走。
那侍衛使了個眼色,其他幾人立刻拔刀出鞘,擋在了去路上。
殷述的眉毛一挑,冷厲叱道:“竟敢和本王亮兵刃?你們是想死了嗎??”
那幾個侍衛卻明顯不怕他的威嚇,只就態度強硬道:“七殿下,奴才說了,咱們都是奉命行事的,今天這件事,本來您也就不吃虧的,實在沒必要動什麼肝火,只要請您和宋四小姐去那殿中坐坐就好,咱們不是皆大歡喜嗎?”
殷述在宋楚兮的眼裡雖然就只是個熊孩子,但畢竟也不是沒見過世面的。
這些人把他和宋楚兮堵在這裡,意圖已經相當的明顯了,思及此處,他便是忍不住的面紅耳赤,擡手就給了那侍衛一巴掌,怒斥道:“你聾了嗎?本王叫你開門!”
那侍衛被他的吞了一口血水,也有些惱怒了起來。
他不和殷述動粗,卻是目光一冷,直接拔刀出鞘,壓在了宋楚兮的頸邊,威脅道:“七殿下,您真的要敬酒不吃嗎?”
那刀鋒銳利,就緊貼在宋楚兮頸邊的皮膚上。
宋楚兮渾身僵直,動也不動。
殷述見狀一慌,居然徒手就去抓那刀鋒,想要將那長刀推開。
那侍衛卻是始料未及,倉促間就只能是後撤了一步。
殷述脣角忽而便就彎起一抹得逞了似的的狡黠的笑意,拉着宋楚兮就往大門跑去。
那幾個侍衛本來也是舉刀對這邊的,但是他們這些人的想法都一樣,並不敢真的傷了殷述,見他不怕死的衝過來,倉促之間只能往旁邊避了開去。
殷述搶過去,就要拉那門栓,那領頭的侍衛瞪着眼睛,氣急敗壞的大聲吼道:“攔下他們!”
那幾個侍衛這才反應過來,連忙就要再圍上去。
這邊殷述飛快的打開了門,不想迎面卻見一道黑影從天而降,一根粗木棍就直接砸了下來。
外面那人出手倉促,似乎也沒來得及去管這院子裡出來的是什麼人,木棒砸下來,好巧不巧就剛要是迎着宋楚兮落下來的。
宋楚兮微微皺眉。
這邊殷述的臉色一白,出於下意識的反應,便就閃身往她面前一擋,他擡了手臂要去抵擋那木棍,但是外面埋伏着的那個丫頭也是驚慌失措,下手太狠,棍子打在他小臂上都沒收勢住,又砰地一聲悶響,落在了他的後腦勺上。
殷述悶哼一聲,眼睛一番白,就朝着面前的宋楚兮落了下來。
“殷述!”宋楚兮倉促的擡臂扶住了他,卻撐不住他身體的重量,兩人一起摔在了地上,她的手指從殷述的腋下抱住他的同時,指尖觸到他頸後,入手溼熱,卻見一道殷紅粘你的液體自他濃密烏黑的發間一路滾落到了領口裡。
門外那宮婢頓時就嚇的白了臉,砰地一聲就扔了手中木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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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殿下受傷了。”那領頭的侍衛從院子裡追出來。
他們就只是想要把殷述和宋楚兮關在這裡,然後再引人來撞破了,到時候宋楚兮清白被毀,而皇帝爲了遮醜,便也就只能是將她嫁給殷述了事。
可是沒想到,事情還沒稱,他們居然就先傷了殷述。
“這——七殿下不會有事吧?”謀害皇子的罪名,誰都擔不起,幾個侍衛臉上神色都有些遲疑。
方纔埋伏在外伺機動手的宮婢更是手足無措。
殷述腦後流出來的血印染道他紅色錦袍的領口上,讓他那袍子的顏色看上去就越發刺目。
“不行!都這個時候了,不能功虧一簣,把他們拖進去。”最後狠心的一咬牙,那宮婢說道。
“可是七殿下——”幾個侍衛還是遲疑。
萬一殷述會有個什麼閃失,他們全都要陪葬的。
“你以爲現在收手就來得及了嗎?”那宮婢卻是下了狠心,聲音有些顫抖,但是出口的話卻異常的陰狠,“完成了主子的囑託,主子自然會保住你們的性命。重華宮那邊,已經”有人去引太后娘娘過來了,只就一時半會兒的事,七殿下——七殿下不會有生命危險的。”
她誤傷了殷述,這是死罪難逃,如果乖乖的束手就擒,也是必死無疑,相反的,如果她們順利完成這次的事,主子滿意了,沒準還能保她的一條性命。
這幾個人的想法大致都是一樣的,幾個侍衛上前來,扶起昏迷不醒的殷述就先將他拖着挪到了裡面的大殿裡。
那宮婢回頭張望了一眼花園的方向,就又一指宋楚兮道:“快!把她也弄進去!”
侍衛們這會兒都沒了顧慮,上前便要來拽宋楚兮,宋楚兮卻搶先一步,自己拍了拍衣裙上面的泥土站起來。
她面上表情一直平靜,脣角微彎,帶着一個冷諷的弧度,居然是半點也不爲此時的處境憂慮和擔心的。
那宮婢見她盯着自己,就覺得心裡發毛,惱怒的瞪回去一眼道:“你看什麼?”
宋楚兮微微一笑,這纔不徐不緩的慢慢說道:“回去告訴你家主子,她的如意算盤打錯了。”
她說着話的語氣閒適而平和,並不見得就是怎樣狠厲的警告,但是眼下這樣劍拔弩張的情況下,她越是這樣鎮定自若,讓人看在眼裡,就越會覺得心虛。
那宮婢的膽子似乎也不是太大,聞言就抖了抖。
宋楚兮冷冷的看她一眼,就從容轉身,乖乖的走進了大殿當中。
兩個侍衛跟過去,從外面反鎖了房門,幾個人就盯着大門口的一灘血跡面面相覷。
“現在要怎麼辦?”一個侍衛問道。
“我們走!”那宮婢的心裡還在發抖,聞言就有些渾渾噩噩的一咬牙,“我們走!”
幾個人急匆匆的奔出了院子,剛剛衝進了花園裡,眼前卻突然一道黑色的風暴掠過,恍惚間他們覺得那是一個人飛掠至此的影子,但是那人的身法奇快,居然是到了形如鬼魅一般的詭異速度,幾個人甚至都來不及分辨他的身形,便就被他袖口裡帶起的一道香風迷暈了過去。
幾個侍衛高大的身軀紛紛落在地上。
而最後,他冰涼修長的五指,恰是卡在了那宮婢的脖子上。
“你——你是什麼人?”那宮婢驚恐萬狀的低呼一聲。
那人的手指一捏,已經輕而易舉的掐斷了她的頸椎骨。
骨骼碎裂,發出的聲音那宮婢都聽的真切,血水從喉嚨裡溢出來,她的眼睛瞪得老大的沒了氣息。
那人撤了手。
她的脖子失去支撐,往旁邊一歪,然後身子就也緩緩的落在了地上。
重華宮。
顏玥和碧雲從偏殿更衣出來,路上遇到那個昏死過去的宮婢,俱都嚇了一跳,趕緊就叫來了侍衛。本來兩人也沒往別的方向聯想,可是匆匆回到正殿,發現先她們一步回去的宋楚兮居然沒了蹤影,兩人這才後知後覺的出了一身的冷汗。
宋太后當場動怒,再也顧不得壽宴了,命人將那個昏迷不醒的宮婢提上來用水潑醒了,一問之下,那宮婢懼怕之下就將自己知道的都說了。
“怎麼會?”劉皇后聽了,就皺了眉頭,“小七那孩子雖然有時候胡鬧了點兒,但也是知道分寸的,就算再怎麼犯渾,也不該是叫人強行帶走了宋家丫頭的吧?”
不過前面有殷述當中求娶鬧了那麼一出,這會兒要說那熊孩子氣不過的約了宋楚兮出去說話,這裡的人,十有都的相信的。
“淳貴妃姐姐過世的早,這些年小七也沒個人正經管束,的確是胡鬧了些的,我看還是叫個人去找找看吧。”瑾妃沉吟着,面有憂色的說道。
殷述叫人強行帶走了宋楚兮?這還了得?
宋太后的臉色陰沉的有些難看,但不管這件事到底是不是有貓膩在裡面,她卻都必須捂住了,一定不能放任事情鬧大,於是就對莊嬤嬤道:“你帶兩個人過去看看吧,那兩個孩子都是小孩子的脾氣,萬一一言不合的當衆吵鬧起來就不好看了。彭澤太子又剛好進宮來了,別叫人看了笑話。”
彭澤太子的鑾駕今天上午剛剛抵京,說起來那位太子也是有些不靠譜,居然提前都沒打招呼。皇帝這邊用膳纔到一半,禮部的官員卻匆忙來報,說是彭澤太子御書房外求見,皇帝就急匆匆的帶着殷紹一起過去了。
這會兒這殿裡的其他人,其實也都沒什麼心思再繼續飲宴了,幾位皇子全都惦記着御書房裡的事情,而女人們也興致缺缺。
“是!太后!”莊嬤嬤纔剛答應了一句,外面卻又見一個內侍慌慌張張的本了進來,有些慌亂的稟報道:“太后,方纔侍衛們巡邏的時候發現有個人在花園裡探頭探腦的張望,就給拿下了,好像——是七殿下今天帶進宮裡來的隨從。”
怎麼又是殷述?
現在說他沒什麼事也都圓不過去了。
“這是怎麼回事?”劉皇后狐疑道,擡頭看向了宋太后。
“帶她進來!”宋太后沉聲道。
片刻之後,侍衛就押解着被五花大綁的何旭從殿外進來。
殷述那熊孩子不安分,平時皇宮和各家王府亂竄,所以他身邊經常帶着的兩個侍衛,在場的這些人都很熟悉。
“小七他人呢?你不跟着你們主子服侍,在哀家這裡晃盪什麼?”宋太后直接問道。
“太后,奴才冤枉。奴才並沒有窺測太后宮中之意,前面大約是小半個時辰前,奴才後跟隨我家主子從御花園裡經過,看到一個疑似是宋四小姐的人被幾個內侍帶着往御花園的西北方向走了過去,我家殿下怕是自己眼花,就差遣奴才過來確認一下了。”何旭說道,語氣誠懇,那態度之間卻是不卑不亢的。
“什麼?你說宋家那個丫頭被人給帶走了?”劉皇后不由的倒抽一口涼氣,厲聲喝問。
“當時就只是倉促一眼,我家殿下也不確定,就說是他追過去看看,然後就差遣奴才過來確認一下宋四小姐的行蹤了。”何旭說道。
“這裡是宮裡,怎麼會發生這種事呢?”一直沉默的宋楚芳使勁的皺了眉頭,滿面的憂慮之色。
端木岐自始至終沒吭聲,這時候便就當先一撩袍角站起來道:“這宮裡人多眼雜的,楚兒對重華宮意外的地方也不熟悉,我看我還是去找一找她吧。”
他說完,也沒等太后首肯,已經轉身大步出了殿去。
宋楚兮是宋太后的親侄女,而且宋太后對她又看着十分的重視,所有人都沉默不語的看着上首的宋太后。
不管這何旭的話是真是假,但是宋楚兮和殷述之間——
恐怕今天是指定會有點什麼事情發生了。
辰王妃的心裡想來就覺得痛快無比,再也忍不住的站起來道:“皇祖母,這事情好像是不簡單的,我看還是得要去找一找小七和宋四小姐的。”
如果宋楚兮和殷述在一起被抓包,那意義就完全不一樣了。
殷述當殿求娶,太后和皇帝一旦點頭,宋楚兮就是名正言順的康王正妃了,可如果這兩人地底下有點什麼的話——
皇帝大可以使勁的下宋家人的面子,康王妃的名頭,宋楚兮就別指望了。
好!真是太好了!
事情到了這個份上,宋太后如果再要勉強,反而成了欲蓋彌彰了。
她不悅的看了辰王妃一眼,莊嬤嬤立刻會意,上前扶了她的手起身。
現在要有現成的熱鬧瞧了,其他人自然都不甘落後,也都忙不迭起身跟上。
宋楚兮和殷述被困的那座宮殿本來就離着重華宮不是太遠,侍衛們略一搜查,很快就尋到線索。
“太后,就是這裡,您看這裡,這裡有些血跡未乾,不知道是什麼人留下的。”一名校尉引着宋太后一行直接找到了院子外面。
衆人看着門口臺階上的一灘血跡,心裡都是驚疑不定。
“這裡平時是空着的,並沒有賜給什麼人居住。”劉皇后說道。
院子裡也有斷斷續續的血跡往裡眼神,衆人循着一路看過去,這時候,衆人的視線卻早就齊刷刷的聚集在裡面上了鎖的殿門上了。
宋太后冷着臉,沉聲命令,“把門大開!”
幾個侍衛立刻上前,合力去撞那大門,連着撞了三下,門板才砰地一聲落在地上,幾個人卻如是被什麼凍住了一樣,直愣愣的站在大門口,一動也不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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