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一平同樣接到了關說的電話,來自清華和園區管委會的電話,當然,不管是校領導,還是管委會的尚主任,更不可能爲了那位的面子,讓馮一平沒有面子。
馮一平當着那麼多人的面,說出了那樣的話,只有二選一的結果,他有面子,登主持就沒面子,反之,登主持有面子,馮一平就沒面子。
這確實是一個很簡單的選擇題,校長就開頭提了一句,重點還是,“你放心,我們已經跟電視臺表明了我們的態度,都不用問具體經過,你既然這麼做,就一定有你的道理,我們一定站在你身後,”
後面就只關心馮一平公司的發展情況,“你那麼多要研發的項目,有沒有學校能幫上忙的?”
尚主任同樣是開頭的時候輕描淡寫的提了一句,之後就是,“有任何需要園區幫忙的,儘快說話,”
這也是今天大多數打電話的領導的共性,因爲卻不過面子,電話是打,提也會提一下,但並不真的會爲登主持如何出頭。
那些以爲關係就是實力的人,在馮一平這樣真正有實力的人面前,會幡然醒悟,在關鍵的時候,關係,最多不過能讓你望梅止渴罷了。
…………
登大主持放下電話,在知道有多少領導會施加壓力之後,他就信心滿滿的坐在辦公室裡,安心的等着嘉盛的邀請電話。
他都想好了,只打個電話邀請,肯定是不去的,至少得那邊派一位實權高管親自來請才行,不然,不是對不起這麼多關心自己的領導?
但是,隨着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他的信心也模糊起來,沒有施壓成功的反饋不說,嘉盛那邊的電話,也是久候不至。
臨近採訪前半個小時,桌上的電話終於響起來,內部的?“你好主任,”
“登高,我代表臺裡通知你,你馬上爲之前在機場的事寫一封檢討,”
“檢討?主任,你這是什麼意思?”
“就是向嘉盛和馮總道歉的意思,”
怎麼可能?登高馬上掛斷電話,撥另一個內部號碼,“許臺,”
但接電話的只是許臺的秘書,這位以往一直對自己客氣有加的傢伙,今天的語氣飄渺得像南極的冰川一樣冰冷,“許臺不在,”
他不死心的打許臺的手機,以往只要是自己的電話,一定是第一時間接起來的許臺,現在卻讓他聽到一連串的忙音。
這世界是變天了嗎?就在他發懵的功夫,原來一直坐冷板凳的葉航走進來,“登高,主任讓你寫的檢討呢,快點,我要趁採訪的時候,親自交給嘉盛,”
“你去?”登高又是一愣,他們怎麼敢?他準備再打那個讓他最有依仗的電話,葉航一笑,“看在同事的份上,我還是勸你一句,不要再找什麼人了,你已經讓臺裡很被動知不知道?你以爲就只有你會找人?剛纔許臺和主任,都已經讓臺長叫去給大罵了一頓,”
“你就是不知道會有多少領導給嘉盛說話,也應該知道,嘉盛是臺裡的大客戶吧,”
“你知道那邊怎麼說的嗎,就是美國總統和聯合國秘書長出面,這事也不行,”作爲登高同事的葉航,聽到這句話,不但沒有同仇敵愾,竟然還覺得與有榮焉,只覺得霸氣,只覺得佩服。
呵呵,讓你狂!
“知道你檢討沒寫好,我們已經幫你打好了一份,你只要籤個字就好,”
“妄想,”那張紙馬上飛了出去。
“籤不籤吧,”葉航朝外走,“強按牛頭但它不喝水,我們也盡力了不是,只是,如果這樣的機會不把握,下一步,可能就不是這樣道歉這麼簡單,”
五分鐘後,就在採訪車就要出發的時候,登高從後面趕過來,冷着臉拍給葉航一個文件夾,“好好享受這樣短暫的機會吧,”他冷冷的說。
“傲什麼傲?”見他上了寶馬,車裡的幾位同事小聲嘀咕。
“有些人啊,由着他最好,有的是人收拾,”
“哈哈,”車裡笑聲一片。
…………
嘉盛總部大樓8樓的會議室裡,此時熙熙攘攘的,全是等候的記者,閒聊的時候,他們也會關注入口那,“不用看了,沒可能會來的,”有人老神在在的說。
“這可不一定,還真有可能回來,來當面道歉啊,”有人說。
好吧,這些人都對這件事認識得很清楚。
“哎你看,來的是替補,”有眼尖的已經看到了進來的葉航。
剛好在這時,臺上踢踢踏踏的出來一行人,走在最前面的,就是連衣服都沒換,依然是白色襯衫配灰色西褲的馮一平。
“馮總,”“馮總,”好多記者擠過去準備提問。
“大家安靜,”周星宇走到臺前,“今天的安排是這樣,馮總有些話想對媒體界的朋友們說說,之後,如果還有問題,歡迎大家提問,”
葉航這時站起來,“馮總,周總,你們好,對不起,我這裡有封道歉信,來自我的同事登高,臺裡和我們欄目,也委託我,向馮總道歉,”
這本來並不是個好差使,但是,能代表臺裡和欄目的機會,確實不多,何況,這樣的事還能在獲得馮一平好感的同時,結實的踩登高几腳,葉航現在非常之樂意。
“呵呵,就是說嘛,”記者們頓時熱議紛紛,在短短的幾個小時之內,把自己的連送上去讓別人扇兩次,除了這位登大主持,怕也不會有其它人了。
那可真是個好同志,這樣捨己的來娛樂大家的同行,怕也真是找不到第二個。
“能不能耽誤大家幾分鐘的時間,讓我讀讀這封道歉信,”葉航看着臺上問。
“哦,對不起,你那個同事,是誰?”正看着手裡的兩張紙,走到演講臺前的馮一平問了一句。
葉航一愣,記者們也是一愣,接下來就是鬨堂大笑,“哈哈哈,”真沒有比這還犀利的回擊,真沒有比這還徹底的無視。
這位馮首富,不愧是天才,行事真是出人意表。
也是,馮一平這樣的人物,怎麼會把那樣的傢伙放在心上?要是他現在還記得那位,才真的是擡舉那一位。
但是,今天的這件事,簡直是完美的小說素材有沒有?不少一直寫枯燥的財經報道的記者,這會都動了寫小說的念頭。
周星宇笑着在馮一平耳旁說了兩句,馮一平的目光,依然在手裡的那兩張紙上,漫不經心的點了點頭,“這位朋友,請你先坐下,”
“謝謝馮總的寬宏,”葉航笑着坐下來。
他知道自己不應該笑,但是,誰讓自己就真的忍不住呢?
馮一平已經開始了他的發言,和以往出現在媒體面前不同的是,這會他看起來挺嚴肅。
“我相信在座的各位,都一定看到了北美那邊的消息,就在今天,rb和墨西哥,已經達成了自由貿易協定,”
這事,在場的記者,有的有關注,有的還真沒關注,他們在跟同行小聲打聽的同時,也在琢磨,馮一平以這個話題開頭,是什麼意思?
“fta對一個國家經濟的發展,有着怎樣的促進作用,我相信大家和我一樣清楚,那麼,我們國家,目前和哪些國家簽訂了這一協定呢?0,”他舉起手比劃了一個零蛋。
“到目前爲止,我們國家沒有跟任何一個國家和地區,達成自由貿易協定,”
“大家都清楚墨西哥的情況,也都清楚墨西哥的經濟實力,爲什連這樣的一個國家,都能跟包括世界第一大和第二大的經濟體,以及其它的西方國家簽訂貿易協定,而我們國家,目前簽訂的協定爲零呢?”
原來是這樣!不少人又一次稱讚馮一平,他這個切入點,確實找得非常好。
在去年,墨西哥的gdp總值,還不足我們的一半,他們國內無論是從市場環境,還是市場穩定等方面,一樣不能跟我們相提並論,然而,就和馮一平說的那樣,墨西哥,已經和那麼多國家簽訂了fta。
“除了一些國家主觀上的刁難,批評我們的經濟,受行政干預太多,是最主要的理由,之所以這麼說,那些西方國家肯定有設置貿易壁壘的考慮,也是因爲我們國家的經濟,是有我們特色的社會主義市場經濟,有着他們不理解的先進性,”
“但是,這並不意味着,我們就沒有改進的地方,比如行政部門對市場的干預,”
“再看看國內最近媒體上主流的看法是什麼?是國進民退,是還要加強行政對市場的干預,我們先不討論這個觀點正確與否,我只想說,這樣的行爲,一定會導致發達國家,更不認可我們的市場經濟地位,從而會使得我們的對外貿易,不得不遭受更長時間的不公平待遇,”
“我們的企業,會遇到越來越多的傾銷指控,我們也都清楚,目前我們國家的經濟,主要是外向型的經濟,如果出口受阻,這會導致怎樣的系列後果?”
臺下這會沒有人在小聲交流,大家走在聚精會神的速記。
“再說說現在社會上對民企的相關討論,或者說是討伐吧,原罪,說實話,我都不知道這個詞在經濟中究竟是什麼意思?我聽說,現在在一些地區,司法機關收到的對當地民企的檢舉揭發材料,都已經堆得像小山一樣高,”
馮一平搖頭,“很多人都質疑,民企負責人的第一桶金,來路不正,是挖國家和集體的牆角,不然,你爲什麼不敢公開呢?”
“哦,”他這時好像想起來,“我剛纔也被人質疑過,”
底下又有人笑起來。
“爲什麼不說?很簡單,對商人而言,其實這不僅僅是隱私的問題,它還很可能關係到商業機密,很有可能,對不少民營企業老闆來說,他的第一桶金是怎麼賺來的,他現在還是做什麼生意,那他爲什麼要公開?是傻呢,還是嫌錢賺得太容易,要多找一些競爭對手?”
對啊,這一條理由,確實很多人沒想到。
“當然,關於我的第一桶金,我本來也不想說的,奈何媒體界的朋友,早已經給我扒了個乾淨,歡迎大家再用天文望遠鏡來看,我究竟有沒有那個大家其實都不知道什麼意思,但都在說的原罪,”
“馮總你沒有,”不止一個人在喊。
“謝謝,還有一點,我們的改革,也一直是在摸着石頭過河,有些民企,其實包括其它所有制的企業也一樣,會在一些法律沒有明文規定的領域經營,也許在當時,這是值得商榷的行爲,但是現在看來,那真的再正常不過,比如當年溫%州的八大王事件,還有傻子瓜子,現在,誰會覺得他們是違法?”
不論是傻子瓜子,還是當初的八大王,都是我們在改革的進程中,有代表性的事件,在當時,那也是掀起了軒然大波,但是現在來看,很多人都不理解,那麼簡單,一眼就能看清楚對錯的事,爲什麼會發生?爲什會造成那麼大的困擾?
“我們再看看一組數據,根據國家統計局統計的數字,目前民營經濟佔國民生產總值的比重已經達到49.7%,在不少地方民營經濟稅收佔地方財政收入的比重超過60%,民營經濟吸納的勞動力占城鎮就業的75%以上,”
“那我就想問一句,民營經濟和名營企業家,還有那些自詡爲老百姓利益代言人的各路專家,在我們國家這一場偉大的改革開放進程中,誰是付出者、勞動者、人民中的一員,誰又真正是改革開放的寄生蟲、獲得者或者貪婪無德的一批人?”馮一平敲着桌子,問出了一個擲地有聲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