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凰寨小學在距溪中村兩裡地的山坳。
旁邊就是另一個叫鳳凰寨的小村子。
學校很小,從一年級到六年級,總共不到三百人。
所有年級都在同一棟教學樓。
一下課,華子跟狗蛋幾個桃溪村娃子們,立刻往一樓跑。
學前班在一樓。
七七今天第一天上學,不知道有沒有不長眼的欺負她。
七七性子好,被人欺負了也不懂還手,他們當哥哥姐姐的肯定要多照看着些。
沒想到來到學前班一看,七七已經成了班裡小團寵。
撒糖撒出來的。
狗蛋木着臉從娃兒書包裡摸出一大把軟糖,跟華子幾個分着吃,木然走人。
本來以爲他們很重要,沒想到七七壓根不需要他們。
自作多情了,呵呵。
一如預料,七七在學前班混得風生水起,不到一個星期時間,靠糖果跟好脾氣,徹底收服班裡一羣瓜娃子。
連老師都對她極爲喜歡。
十一月期中考,七七拿了人生中第一個正式的雙一百。
此時的桃溪村,已經大變了模樣。
以前一眼望去,滿目破敗的黃土屋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座座粉刷雪白的大瓦房。
村裡人在這幾個月裡,蓋新房的蓋新房,修院子的修院子。
整個村莊煥然一新。
只有籬笆小院依舊沒變。
小小的院子,圈着低矮籬笆牆,主屋外牆斑駁刻着風霜。
七七在堂屋裡又貼上了一張三好學生獎狀,貼好後,便出了屋子爬上籬笆小院後頭的小矮牆。
坐在上面,晃着小腿眺望天際。
十一月已經很冷了,陰沉的天氣變得多了些,天邊已經很難見到火燒雲的絢爛畫面。
“蛋蛋,我要許願啦!”她看着天際漸漸昏沉的顏色,撅着小嘴兇巴巴的說。
“七七真的要許願啦,把你的東西花光光!”
“你要是再不回來,就什麼都保不住了,我不會幫你省的!”
一百多天了還沒回來,七七要許願一百多次,每天一次。
你肯定會氣死的蛋蛋。
這樣,也不回來嗎……
七七咬着脣,眼圈一點點變紅。
“你是不是不想跟七七玩了,不要七七了,你去做別人的系統了?”娃兒吸吸鼻子,等冷風把鼻子臉蛋都吹得發紅發痛,小手往眼睛上一抹,跳下小矮牆。
“那我也不跟你玩了!你就算回來了,七七也不要理你了!嗚!”
晚七點,夜色已經降下。
小院開始吃晚飯。
大人們依舊說說笑笑,佯裝沒有看見小娃兒還紅腫的眼睛。
只是在娃兒背後,嘆息漸漸頻繁。
七七以爲自己瞞得很好,可是她做夢的時候,睫毛上都掛着淚珠。
她有心事,然而,誰都無能爲力。
……
蛋蛋幾乎要瘋了。
他被困在了這裡。
進不了自己的身體,也回不去小崽兒身邊。
手裡紫電拼命往面前電線杆子上抽,蛋蛋咬着牙,漆黑眼底盡是狂躁戾氣。
草尼瑪的!
他的崽子在哭!
雷呢?!
京城幾個月下雨不打雷,草泥馬像話嗎?!
頭頂天空陰沉沉的,烏雲低得像是壓在人頭頂,這種陰鬱卻連蛋蛋心頭壓抑的十分之一都不及。
他什麼都想好了,也找到了兩個時空連接的通道。
通過崽子上輩子挨靠的電線杆子,借雷電之力回到原時空。
在原時空,找到他當初出車禍時撞上的電線杆,再借雷電之力回到十方世界。
他唯獨沒算到京城會一百多天不打雷!
再不回去,小崽兒就要不認他這個爹了,你麻痹!
積蓄的電量幾乎抽空,蛋蛋躺平,任由無形力量把他拉回“蕭吏”身邊,準備蹭個插座重新給自己蓄電。
“去換套正式點的衣服,待會跟我一塊去燕家。”蒼老威嚴聲線憑空響起。
蛋蛋豁地睜開眼睛。
入目,是極熟悉的書房。
半人高的博古架上擺放着天價古玩。
落地高頸瓶樽裡插放字畫卷軸。
名貴實木書桌擺放書房正中靠裡。
書桌後頭,滿頭白髮的老者,一雙利目不怒自威,連嘴角深刻的法令紋都透着壓迫感。
蛋蛋緩緩坐起,目光緊緊落在老者身上。
回來這麼多天,終於看到這老頭了,還是那副不苟言笑的模樣,特唬人。
每次他家老頭硬邦邦說話的時候,他就愛跟他唱反調,把老頭氣得要揍他了才勉爲其難低個頭。
這是他們爺孫倆樂此不疲的小遊戲。
蕭吏往一旁實木靠背椅一坐,兩條長腿搭上書桌,“又是應酬?不去。”
“不去也得去!有你決定的份兒嗎?”
“你都替我決定了,那你替我去唄。”
“把車鑰匙交出來,你要不去,以後別想開車顯擺!”
“行啊。”蕭吏收回腿,認真問老頭兒,“您想要哪把鑰匙?”
他車庫裡起碼十輛車。
老爺子法令紋更深了,眉心川字紋也擠到了一起,咆哮,“有本事你把車鑰匙全交出來一輛都別開!”
蕭吏掏掏耳朵,起身,“爺爺,我去換衣服。”
“……”蕭老爺子一股氣梗在心口不上不下,眼睜睜看着少年吹着口哨出門。
等少年不見人影了,老爺子一掌轟上書桌,“跟誰耀武揚威呢不孝子孫!”
蛋蛋挑眉,“……”
原來以前他走人之後,老爺子還在後頭放馬後炮。
當面罵唄,話在肚子裡留那麼久能多發幾顆芽?
剛老爺子提的是燕家……蛋蛋換了個姿勢斜躺,拭目以待。
他在京城呆了十幾年,從出生起就沒聽說過什麼燕家。
什麼時候冒出來的?什麼底細?
他家老爺子幾年前就放話,以後不再參與任何聚會應酬,這個燕家竟然能請動老爺子親自前往。
蛋蛋對這個燕家起了幾分興趣。
蕭傢俬家車駛出別墅時,天色已暗。
國道兩邊街燈飛快往後退,車子一路疾馳,從國道開到郊區公路,最後停在南郊一棟莊園前。
蛋蛋隨意往外打量了眼,隨即眉心一跳,猛地坐直。
年代久遠的纏枝鐵門,鐵門右角一大片凌霄花牆。
這明明是十方世界裡唐老的閒人山莊!
“老頭,這山莊叫什麼名字?”他下意識問,沒有得到回答,才恍然想起自己此刻是靈體形態。
車門打開,蕭老爺子先行下了車,拄着手杖看向車裡賴着不動的少年,“趕緊滾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