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下,這洞川南地區的飯店不管大小,都是沒有廁所的,這次改建,好歹在縣街道正中間的空地上,建了公用廁所,雖然衛生條件比不上將來,可勉強能解決內急。
陳雙到了母親祖宅所在地,門,竟然從外面鎖上了,看來,宅子裡的那幾個人天黑的時候就出去了。
陳雙有些不死心,若是等的話,難道要等一夜?王爽和大壯還在飯店等着呢。
看來這事兒還真急不得,剛要起身走,卻見老宅子院牆外頭的巷子裡傳來一串腳步聲。
這裡的房子大都是宅院與宅院之間有一米到兩米寬的巷子,除非是一家人分房子,兩家院牆纔會共用一道牆。
裡面奇黑無比,只有稀稀疏疏的談話聲。
“蘭子,你以後千萬不要太任性,要是壞了事,你就死定了!”
這是一位婦人的聲音。
那叫蘭子的明顯有些不服氣:
“我們都快沒錢了,吃什麼?那個賣雞蛋的老頭連一毛錢都不願意讓,還有,你不是說老大會給我們撥款嗎?
哼……存摺裡一毛錢都沒收到,明天,就吃屎吧!”
“啪!”一聲脆響,幾人稀稀疏疏的腳步也停止了。
“你打她幹什麼?”這是另一個婦女說話。
那叫蘭子的帶着哭腔說道:
“本來就是,我說錯了嗎?說什麼找到龍焰的女兒我們就有組織了,還說什麼以後一定要什麼有什麼,可現在呢?都混到去偷人家的魚吃了!”
此話一落,蘭子的腳步加快,頭一個出了黑暗的巷口,掏出鑰匙,打開了黑木門的三環鎖,咣噹一聲推開門就進去了。
“燕姐,你也別生氣,蘭子她跟着咱們也挺受苦的,最近上邊沒有什麼任務,我們也閒了一年多了,積蓄也花的差不多了,這也不能全怪她……”
“去年那次任務,雖然沒有要人命,只是捏碎了一個小娃娃的腳踝骨,但是僱主給的錢也有二十萬,我戶頭上存的還沒動,你明天取出來給蘭子買兩件衣裳吧,畢竟她還年輕着呢!”
聽到這話,陳雙目光一怔,就站在廁所門口,心卻一陣抽搐。
女兒在手術室裡那哭的沒有聲音的腔調,像是一把刀子插進她的心頭。
爲什麼,要讓她女兒受那麼大的罪?
陳雙擡起腳步就想進巷子裡堵着她們問問清楚爲什麼。
“雙姐……你上個廁所咋那麼長時間?”
不遠處路邊,飯店門口的微黃燈光下,大壯招招手吆喝了一聲。
似乎發現有人,巷子裡頓時變得鴉雀無聲,陳雙的腦子被這突如其來的打斷,變得清醒了。
她回了一聲說上大號,這才穿過那漆黑的巷口朝着飯店走去。
在路過巷口的時候,陳雙沒有側頭去看,而是按了一下手機拍照鍵。
等陳雙進了飯店,那被稱呼叫燕姐的四十多歲女人跟了出來,很快,四人進了黒木門內。
“燕姐,那個女的是誰?她好像拍了我們的照片!”
杜來燕擡頭看了一眼在院子裡生悶氣的蘭子,她一句話都沒說。
其實陳雙也是鋌而走險,但是巷子裡太黑,如果不開閃光燈根本拍不清楚。
也就是因爲閃了一下,反而被發現了。
陳雙沒有衝動的上去抓着她們逼問,爲什麼,這個舉動對於陳雙來說已經是很冷靜了。
再次回到飯館的時候,陳雙趕緊結了賬離開了。
縣城除了自家店鋪門口有微黃的燈光外,路上是沒有路燈的。
因爲他倆喝了點酒,一路上你一句我一句的吹着牛逼,吹不對嘴了,就罵娘。
陳雙一直都沒有說話,心裡依舊徘徊在手機那張照片上。
其中有兩人確實是馬大娘說的那樣,四十多歲,但是看臉上的皺紋確實是這個年紀該有的,比如魚尾紋,和眉宇之間藏着的內斂睿智。
可是,偏偏是這隱藏在眼神之中的睿智和敏銳氣息,讓人看上去絕不是普通家庭主婦那般簡單的人物。
而且她們打扮的和村上普通下田的村婦沒有什麼兩樣,可身段卻十分筆直,這可不是這個年紀婦女該有的氣質,只是相貌不出衆。
這三人中,只有一位稍微年齡小一些的三十多歲的女人看上去,正如馬大娘所說的那樣,很漂亮,如果是年輕時候,一定是個美人痞子。
至於那位叫蘭子的年輕姑娘,陳雙一眼認出,和其中一位婦人的面相極爲相似,看來這位就是打了蘭子的女人。
那位被稱爲燕姐的女人,應該是她親生母親。
陳雙細看了許久這張照片,想想當時她們的對話,好像還有一位幕後的老大,她們只負責執行任務而已。
那如果回頭想想,樂樂只是她們接受的其中一個任務,那陳雙就更不能輕舉妄動了。
那幕後人爲什麼要傷害自己的女兒?
回到竹林小築,陳雙洗漱的時候都在想這個問題,甚至把自己這些年在商場上得罪的人都想了一遍。
當然,那些人,從錢少張開始,到楚家,又有誰落了好下場?
而且去年的這個時候,歡歡和樂樂剛好五六個月大,那段時間剛擺平了顧彥川的勢力,其他的人陳雙真是想不到還會有誰,又有什麼動機要害她的樂樂。
而且,還不致命……如果是真的因爲某些未知的利害關係要報復,又爲什麼不要命?
當然,這只是理智的分析,如果樂樂死了,她不知道自己會做出怎樣出格的舉動,或者……當年錢家辦公樓爆炸事件?
看看事件,不過才九點多,陳雙打給了金啓凡。
……
京北,海景別墅內,金啓凡拍了拍身邊匍匐的金蟒蛇頭,它乖巧的扭動着身子朝着草坪溼潤的地方去了。
在地燈的照射下,將那金燦燦的鱗片照耀的宛如一條流淌着碎金子的小溪一般,泛着點點精光。
金啓凡端坐於輪椅上,垂暮看了看手裡的小刀,如湖面一般平靜的眸子裡卻映出了深淵一般的深邃。
面前的茶桌上已經泡好了茶,紫砂壺蓋還沒有揭開,熱氣還沒有散去,香氣還在茶壺裡飄蕩保存。
很快,華木的車拐進了別墅院子裡。
“這是二十年前關於京北道上的所有資料!”
華木把一沓報紙,資料,以及從什麼書看上撕下來的邊角料一股腦的放在茶桌上。
隨後,自顧自的落座捏起茶碗喝了一口茶:“你要這幹什麼?”
金啓凡也不說話,雖然很多報紙的頁面已經泛黃,而且什麼都有,雜亂不堪,他依舊平靜如水的把這一堆的東西拿起來放在膝蓋上。
慢條斯理的從一張巴掌大的“邊角料”下手開始看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