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共二十位司機加上押車的,三十多人還就真齊刷刷的站出來了:
“隊長,有啥子事兒?”
“咳咳!”二傑清了清嗓子說道:“這位呢……是咱們大老闆,陳雙陳老闆!”
“陳老闆好!”幾十人聲音錯落彼此起伏,一時之間杏花村的鄉親們全都圍了過來。
“雙兒啊,這趟回來能多摸幾天不?”
“就是啊雙兒,上個月,你叔上山放羊,逮了一隻野兔子,得空上嬸子家吃野兔子去!”
陳雙自打進村,一直到家門口,這短短的幾裡地,竟走了一個多鐘頭。
想當年的杏花村還是鄉野流民之處,各個因爲窮而導致目光短淺,整天都有潑婦罵街的戲碼。
現在,短短几年時間,教育發展起來,打通了商業往來,鄉親們各個都挺直了腰桿,就跟八十年代腰裡彆着大哥大的暴發戶似的。
那走出去,只要說是杏花村楊柳村的人,多少黃花大閨女硬往這兒塞。
媒婆差點都能把楊柳河裡的魚數清了,哪家的兒子多大了,該說媒,她這比自己親孃知道的還清楚。
瞬時,村裡確實多了不少生面孔,都是最近這兩年嫁過來的外鄉人。
就連傻大彪都挺着個大肚子,腰帶上掛着個諾基亞,走哪兒都把媳婦兒牽着。
“大彪哥,你渴不渴?”天快黑了,大彪領着李寶專程來找陳雙上家裡吃飯去的。
一路上都打過招呼了,今兒這頭一頓他們李大彪家裡頭包了,明個在上其他家去吃去。
陳雙挽起袖子準備燒點開水,李寶一把拿過陳雙手裡的柴火,眼睛霍霍的看着陳雙,半晌才支支吾吾的說道:
“雙,我……”
“雙子啊,走,還燒啥開水,拎着水壺上俺家灌去,順道吃飯,俺娘都做好了!”
大彪是個粗人,也不磨嘰,跟蒲扇似的大手拽着陳雙就往外走,慢一步就得給拽個跟頭。
“大彪哥,你慢着點兒,誰有你勁兒大呀!”陳雙好不容易纔站穩了腳跟。
大彪一聽這話,憨憨的笑了,嘴裡的口水一下子就管不住門了,幸好大彪反應快,刺溜一口又給吸回去了。
看的陳雙噗嗤笑出了聲。
到了大彪家,陳雙才知道,李嬸這是找她有事兒。
一進門,李梅的臉愁雲慘淡,一看到陳雙勉強扯開嘴角的笑容,熱情的把陳雙請進了屋裡。
陳雙看了一眼院子,這水泥地鋪的真是平整,院子上的紅磚,還有這堂屋的二層平房,還有屋裡的新傢俱,那叫一個煥然一新敞亮又幹淨。
只是陳雙發現,短短兩三年的空當沒見,再見,就會覺得那人老的特別快,李嬸的雙鬢已經不知不覺偷偷爬上了銀絲。
“陳老闆……俺有點兒事請你擱大城市裡頭打聽打聽!”
李嬸一句陳老闆叫的陳雙有些不自在,這都是老鄰居了,祖祖輩輩在杏花村裡都活了好幾代人:
“李嬸,叫我雙好了!”
陳雙放下筷子,李梅有些不好意思的綰了一下耳朵邊的髮髻:
“這……你看大彪和寶寶都結婚這麼多年了……寶寶肚子還是沒啥子動靜,上縣裡醫院去檢查,醫生說是…。”
李梅不由得看了一眼自己兒子,滿眼都是憂愁,她就大彪一個兒子,雖然人傻了點兒,可不是先天遺傳的,再說,大彪和正常人相比也就智商低了點兒。
可是……
“是俺的問題!”大彪插嘴道。
李寶有些膽怯不安的偷偷看了一眼婆婆,往大彪身邊靠了靠,似乎很是害怕。
陳雙不由得蹙眉,看了看大彪和寶寶,這根本不是大彪的問題,恐怕,是大彪讓醫生這麼說的吧。
實際情況,估計大彪都知道了。
“哎……俺是想請你在大城市裡什麼三甲什麼等的大醫院再給俺大彪檢查檢查,看看能治好不,花多少錢俺都願意!”
李梅很是疲倦,現在,也就陳雙見過的市面最大了,說不定找她就好使。
“我還以爲是啥大事呢,嬸兒,吃飯,這事兒包我身上!”
陳雙笑着說道,重新拿起筷子吃起來。
“誒,好……好!謝謝,謝謝!”李嬸頓時笑開了,可也使勁眨巴了幾下溼潤的眼睛,感動的說不出話來。
如今鄉村已經改革成了新型村莊,鄉間小路全都修成了水泥地,可鄉下畢竟是鄉下人,還是喜歡吃完晚飯出去遛彎。
要不,去別家嘮嘮嗑,一直聊到哈欠連連纔回家睡覺。
“撇子叔,幹哈呢?”陳雙離着老遠都打招呼。
“唷!這不是雙兒嗎?啥時候回來的?走,上叔家坐坐去!”
撇子叔正在挖下水道,說前段時間下雨,這塊堵上了,原來是淤泥太多了,他正挖呢,自家門口的都自己負責,明個就該輪到老馬家挖了。
“不了,我這不遛彎嗎?”陳雙說着,最後側目看向一直低頭不語的李寶。
陳雙知道,剛纔在自己家的時候,她就想說話來着。
可是,這一路上遇到的鄉親們不少,走走停停,二人一個多小時後纔到了楊柳河的河壩上。
如今的河壩已經用石頭鋪墊,上了水泥,也架上了橋,就是爲了方便楊柳村和杏花村相互往來。
李寶看了看這個點兒,沒幾個人會來大壩,她撲騰就跪下了。
陳雙正欣賞這會兒星空下農村的新面貌,被李寶這一舉動嚇的後退兩步:
“你幹什麼?”
陳雙去拉她,可李寶不聲不響撥開了陳雙的手,猛地就磕了三個頭:
“雙,都是我的錯,我自作自受,我希望你能原諒我,是真的原諒我,不是騙我的那種原諒!”
李寶自從精神失常以後,口語表達能力十分殘弱,這兩年似乎也有所改善。
“我早就不怪你了!”陳雙坐在了大壩上,看着遠處鑲嵌在天上的星空,璀璨的影子投射在湍流不息的楊柳河裡。
當一個人走的遠了,站的高了,你會發現,曾經所有坎坷只是促使你走遠的雲梯,當你真的高高在上了,再次回顧,其實一切都只是過眼煙雲。
胸懷是在一次次坎坷和腳印中鍛煉出來的,跟閱歷有關,當一個高高在上的人如果還心胸狹隘,那麼,真的是白活了。
“那……你……你能幫我保密嗎?我媽她……不知道!”
“看出來了,大彪哥對你情有獨鍾,我也能看得出來!”
陳雙淡淡的說道。
李寶從地上爬起來順勢坐在陳雙身邊:
“我知道,可我……好想給他生個孩子……”
“去城裡孤兒院領養一個!”
陳雙聲音平靜,腦子裡不由自主的回憶起了當年在這河壩子上風雨無阻餵魚的場景,還有那個位置,原來是她搭的草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