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防震此刻還記得他說自己打算考研之後陳雙的表情。
其實,他也不想考研,是家裡人逼得緊,這一刻,他有些理解楚防傑當初的處境了……
可是,如果她答應讓自己養他一輩子,他可以不考研!
本來農大隻是他的一向愛好,而楚防傑當初選擇行醫這一行,被家裡反對的原因很簡單,就是家族裡沒有學醫的。
老爺子也是希望將來能讓子孫後代順着自己的傳承一路走下去,這樣,家族裡的世伯也都是圈內的人,能幫一把,可楚防傑硬是要去醫學院。
話說回來,楚防震走的是老一輩安排的路,剛好撞上了,他也喜歡農業,所以也就好差不差的去讀了農大,楚防傑就不一樣了,家族裡沒有什麼幫襯,所以,不讓他學醫。
只是最要緊的是,他現在回過頭來,覺得人活着應該有一些選擇,比如她。
那麼窮的出身,那麼潦倒的生活環境,她可以耐着性子種菜養活一家人,其實理想在哲學家,藝術家的口中會是一種享受和在追求夢話卻遠離生活的一種"空談"。
可在她身上,一點都不虛僞,而且,她還在堅持自己的夢想,踩着泥濘,一步步的往前走。
特別是她跳上農用車的時候,那背影,雖然消瘦卻不失去一股大氣,好像她不會被生活驅使,反而,她在追趕着生命。
二三月的春雨,洋洋灑灑,剛剛還停了一陣子,可多時,又灑起來了。
陳雙想着,開車小心翼翼,腦子裡卻迴盪起母親曾經說的話,說天上的雨,是王母娘娘潑下來的洗腳水。
只是,這春雨,洋洋灑灑,潑洗腳水也太墨跡了吧,估摸着是哭了吧!
陳雙無奈的笑了,就在剛離開鳳城抵達返回青陽的高速路的時候,電話響了,陳雙靠邊一停,掏出手機接聽。
陳雙臉色突然一怔,說了一聲她剛好沒離開鳳城。
只見陳雙掛了電話,倒車,踩剎車,方向盤如魚得水的打了一個滿圓,掉頭返回。
重回農貿市場,陳雙拉緊了剎車杆兒,打開門裹着軍大衣跳下車朝着農貿市場走去。
這個點,農貿市場的生意已經滑落,零零散散的總共才十幾二十個人在選挑挑揀揀要吃的菜。
拿拿放下之間,多少都會引來菜商的不滿,似乎在說,不買就別倒騰啊,反正她們都該收攤了
伴隨着傍晚收攤的節奏,陳雙悄無生氣的穿過人羣,朝着管理部的那鐵皮屋走去。
一進門,還是原來的樣子,只是坐在老闆椅上的人不是朱文路,是他小舅子龐海。
陳雙當即就覺得和這種個不講理的人無話好說,一副走錯門了的模樣,陳雙轉身就想走。
"慢着"
陳雙駐步回頭面容平靜的說:"我比較趕時間!"
龐海一愣,趕時間?你們這些鄉下人沒見着好東西的鄉巴佬知道啥叫時間不說的好像自己是個日理萬機的大老闆似的,跟一分鐘賺不少錢一樣。
"你往後就不要往市場裡送菜了!我說的!"
龐海說完,撇過臉去,抱着膀子擺出一副天下他獨大的模樣。
"你?你有啥權利?"
"權利?"龐海舒爾回眸瞟了一眼陳雙,甚至連正眼都沒看:"老子就是權利!"
"好大一個權利!"陳雙訕笑惹來龐海的不滿。
龐海當即臉色一怔,鬆了環抱的膀子:"怎麼?老子說啥就是啥!"
說着,上下瞟了一眼陳雙,如果不是穿着軍大衣,這臉蛋兒還挺招人喜歡的,只可惜,一身上下窮酸樣:
"你也不看看自己幾斤幾兩!這個社會講究個有人有勢,我姐夫是這兒的東家,我看你年紀小不爲難你,你自己最好識趣點兒。"
"呵!"陳雙冷笑:"怪不得朱文路的家產全部敗在了他小舅子手裡,有能耐的很!"
龐海聽不懂陳雙說的是什麼意思,就知道她說的不是好話,當即臉色就變了:
"你說啥?"
陳雙覺得沒什麼好說,特別是對待這種跳牆急瘋狗。
他要是有把握,爲毛要給自己打電話?商場上不亞於打仗,無非是沒有硝煙的戰場,龐海真的有把握的話,就該打暗仗,除非他就像陳雙一開始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那樣,兩個字膚淺!
陳雙真後悔倒轉車頭回來,卻看了一場瘋狗咬自己的戲碼,真是浪費了油錢。
陳雙以爲是朱老闆打的電話,尼瑪,真是好馬不吃回頭草,回頭需謹慎,這一回頭啃了一口屎粑粑。
"我說,你會敗光你姐夫的家業……!"
眼瞅着龐海胸口起伏,在他來說,他現在是幫姐夫賺錢呢,價格提高,利潤上漲,他在幫着賺錢,怎麼可能是敗家?
"小丫頭,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反正呢!"龐海重新做回了椅子上,拍了一下桌面,他篤定了這丫頭只是心裡氣不過罷了,給她逞一時口舌之快得了:
"你以後不要讓我再看見你往農貿市場送菜,哪怕叫我看見你那臺破車,老子都讓你回不去!"
陳雙莞爾一笑傾城,笑的風輕雲淡,宛如三月春風般,眼神霍霍閃爍,就像是看到了一件十分好笑的事情,惹得龐海一拍桌子示威道:
"你笑什麼!"
陳雙沒有說話,轉身出了管理部的辦公室,一出門,看見外頭的天色已經灰濛,幾位晚走的菜商還在擺攤兒,有些賣乾淨的菜商已經在洗刷筐子。
打掃衛生的老大媽拿着笤帚帶着袖章在農貿市場忙碌着。
秦嫂見陳雙出來,擦擦手四下觀看了一番這才走過去把陳雙拉到了自己的攤位前問道:
"俺剛纔瞅着你進辦公室了,龐海找你了吧,你咋說的?"
看着秦嫂謹慎的模樣就知道,她最怕的是陳雙沒法給送菜了。
陳雙實話實說,秦嫂的臉色有些不好看,略顯沉吟有些不安的扯下袖套說:
"那……那龐海也太欺負人啦,那……那咋辦?"
秦嫂急的都快哭了:"一家子老小都指着俺靠着這攤子掙點錢養活呢!"
陳雙微微蹙眉,以前沒有打交道的時候,對於這裡的菜商陳雙只是把他們當成合作伙伴,雖然大傢伙都還不知道陳雙就是老闆,可來往好幾個月了,對彼此也都熟絡了幾分。
秦嫂家裡的男人在工地幹活的時候,因爲防護設施的安全性不好,被一根落下的鋼筋棍插穿了大腿,人好了之後也幹不了重活。
這攤位也是水榭湖的開發商補償醫藥費後爲了秦嫂一家的生機,給留的攤位,攤位費比其他人免除了一個月八十塊錢。
可即便是這樣,進菜的價格一來是貴的離譜,二來攤位費扣掉,不提高菜價根本掙不了幾個錢,而陳雙的菜不一樣,便宜,讓她們能一個月多賺不少錢呢。
"秦嫂,先別急,我再想想辦法就是,你們不做生意,我們老闆也是要做生意的,如果這幾天我沒辦法送菜,你們就將就着先進龐海的貨撐着!"
陳雙本想着她們被逼急了一定會退租的,到時候龐海的報應也就真的來了,可眼下,陳雙心軟了。
人活着,又有哪個人是容易的?她們要是罷工了,除了一天的攤位費打水漂了,而且,龐海的菜價雖然貴,可好歹還是有那麼幾分利潤可圖的,終不能真的不出攤子。
說了這話,秦嫂眼巴巴的看着陳雙:"那……那你可得快點兒!"
"知道了!"陳雙笑着一轉身,一個踉蹌差點摔倒了,要不是反應及時,剛纔那一下一腳就踩在打掃衛生老大媽的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