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雙站直了身子,垂暮看着這個男人的後腦勺,有時候,她感覺自己這一生的經歷不管是酸甜苦辣,還是悲歡離合,都是老天爺對她和這個男人之間的考研。
前世,她陳雙那般作踐自己,懲罰她一下,理所應當。
等宋德凱直起身下意識的拽着她的手繼續前行時,突然感覺嘴脣一柔。
陳雙放下踮起的腳尖兒笑看着這個男人:
“走哇!”
宋德凱愣了幾秒鐘,那種感覺說不上來,作爲一個男人,從小到大的夢想是想給陳雙一個無憂無慮的將來。
而他從沒有想過,繫鞋帶而已,卻能換來她這麼情不自禁的回報?
原來,她要的竟然如此簡單?
宋德凱一隻手拉着“小綿羊”,另一隻手插在口袋,低頭時,他笑了,笑的特別的單純。
“晚上想吃什麼?”
“豬蹄燉豆芽,排骨燉玉米,五香肥腸,乾煸豆角,嗯……”
宋德凱的眉心已經擰成了麻花,這是剛逃荒回來嗎?
“還有酸辣白菜,酸辣土豆絲兒!”
“……”宋德凱心想,你吃的完嗎?乾脆點個滿漢全席就是了,可是細細一想,尼瑪,他一大半都不會弄啊。
畫面一閃,飯店內,陳雙要吃的菜系全都擺在了桌面上,滿滿一大桌子,陳雙吃的是滿嘴流油。
宋德凱四碗米飯,一份酸辣土豆絲吃的飽飽的,坐在一旁,只顧着看陳雙吃飯。
那模樣,跟狗刨食似得,突然,他想起了一個嚴重的問題:
“你晌午沒吃飯!”
“嗯,不!吃了,燉蛋!”陳雙馬上改口,把嘴裡的豬蹄子骨頭吐在桌上。
對於宋德凱來說,這撒謊的模樣還得練練呢。
不過,宋德凱沒有戳破,只是岔開話題試探的問道:
“請柬你寫了多少!”
“寫了三百多張呢!”陳雙一臉痛苦的擡頭看着宋德凱。
難道是因爲寫請柬所以纔沒吃飯?想到這裡,宋德凱的心都疼了幾分,擡手摸了摸女人的腦袋:
“其他的我來寫,你多吃一點!”
這兩天,陳雙足不出戶,乖得跟抱窩的老母雞似的,宋德凱漸漸疏開心情。
對華木的看法也轉變了不少,因爲今天開庭,本來宋德凱很詫異那麼快就抓到污點證人。
可陳雙卻說,是華木幫忙。
起初有點醋意那是正常的,可這事兒是兩碼事,作爲一名軍人分析事情要理智,不能摻雜任何私人感情和情緒,不然會很容易衝動,做出錯誤的判斷。
特別是他在法庭上侃侃而談,句句都在爲自己的女人爭取最大意義上的權益時,他有些喜歡這貨了。
剛離開法庭,宋德凱第一次主動給華木遞煙,誰知道華木突然身子後撤,雙手成刀狀,以做防衛動作。
低頭一看是一支菸,華木這才鬆了一口氣,接過煙點上深吸了一口。
尼瑪,別動不動一驚一乍的,還不說話,弄得好像隨時都會打人似的。
“今天的被告人表現的似乎有點太平淡!”
宋德凱這時候纔開口說道,眯着的眸子看向遠處好吃鬼的背影,對啊,陳雙一出了法庭就跑到對面馬路邊去吃油炸糖糕去了。
本身是不喜歡這丫頭吃路邊攤的,不過,想想這玩意兒特別甜,丫頭又貧血低血糖,吃了對身體也是有益的,並沒有攔着。
可一定不能離開他宋德凱的視線,離開一秒鐘,他都在想,這貨會不會又跑了?
華木第一次和宋德凱好聲好氣的說話,當下隨着宋德凱的猜忌點點頭說道:
“是啊!”
污點證人出場的時候,顧彥川眼皮都沒擡一下,而且從始至終都沒有說話,只是在法官大人問他是不是的時候,他會說是。
直到結束審訊,顧彥川當場被拘捕帶走,他依舊沒有任何反應。
這一切,好像有點太順利了,華木蹙眉,其實他在當場也就感覺到了,只是就是不知道哪兒不對。
“你怎麼看?”華木問道。
宋德凱淺淺一笑,略帶深意的弧度讓人難以捉摸,只是最終他卻沒有說話,掐滅了菸頭轉身就走。
華木蹙眉,好歹打聲招呼再走啊,這是禮貌好嗎?
轉眸看向這個大高個兒走到陳雙身邊,單手搭在她的肩頭,將她攬入懷中上了車。
這個背影,還真叫人羨慕。
“拜拜,改天請你吃飯犒勞一下你!”陳雙臨着上副駕駛對遠處的華木擺了擺手,笑的那叫一個甜。
這樣的陳雙何嘗不讓華木覺得欣慰呢?想想前世,那個細雨飄搖的夜晚,她孤身一人遊走在京北各個垃圾桶旁邊。
那時候,她的眼神是空洞的,那時候的她身子骨已經被生活的拮据壓得毫無柔韌感,說白了,連一個普通人該有的氣質都不復存在。
那雙好看的眸子,充滿的都是空洞,完全讓人看不到未來。
正因爲如此,華木才感覺到,這麼絕望的一個丫頭都能拼了命的努力的活着,他爲什麼不?
不就是私生子嗎?不就是被繼父打的一臉是血嗎?
家裡錦衣玉食,絕不會像她一樣風餐露宿還帶着一個病入膏肓的孩子。
如果自己的內心一定要給陳雙擺一個位子的話,那一定……就是那裡,良師益友。
他記得,那年他十九歲,回到家,他第一次對白佳藝這後爸吼了起來,他學會反抗,生命在陳雙身上彰顯的如此蒼白卻還在努力着,他也一樣可以爭取自己的生命。
第一次,白佳藝對他的反抗震住了。
“白佳藝,你記住,你總會有老的那一天,我也會有獨立的那一日,不要把自己的路走絕了,以後,如果再敢動我母親一根手指頭,我就讓你去見祖宗!”
白佳藝當時愣了,至今華木還記得當時繼父那張扭曲的臉,他是沒想到平日裡逆來順受,說打就打的母子會反了他。
後來,華木想方設法的查到了陳雙的身份,是青陽縣杏花村的人,那裡很窮,窮到吃的鹽還是餵豬才用得上的粗鹽,有時候還買不起。
就是這樣的環境,她沒有頹廢,一邊要飯撿破爛,一邊帶孩子開出租車,還上學。
從她身上,華木學到了這一輩子都沒法學完的人生課程。
直到有一天,她出車禍去世,在那個姑娘的印象中自己只是一個攝影師,自然而然遇到的那種陌路人。
所以,前世的記憶對於華木來說,就那麼一張不起眼的照片而已。
而他,被自己的繼父活活給打死了,不過還好,一切都過去了,這一世,他華木在同一時間,同一個地點,打死了自己的繼父,之後的一切都慢慢好了起來。
就像現在一樣,他,還是她,還有當年在大雨中咆哮的宋德凱,似乎都好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