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大娘樂呵呵的拎着空籃子,裡頭放着五六個土雞蛋,笑眯眯的回家了,剛一回到清江,就發現到處都是公家的人。
這還真是找罪犯吶,如果要找,照她看啊,昨個差點掐死自己丫兒的那貨肯定是逃犯。
哼,這大部隊都來了,早晚把你抓走槍斃!
想着,低頭看了看籃子裡的雞蛋,嘴裡唸叨着,今兒丫兒能吃上雞蛋嘍。
打開門一進去反手就把門關上了:“丫兒,有雞啵啵恰咧!”
說着,甩着膀子先把雞蛋放在了廚房,揭開鍋蓋看了看,裡頭臨走留的飯菜一動沒動。
姚大娘臉一沉,趕緊去另一間茅屋看看,這一看不要緊,丫頭還在睡覺,還一個勁的說夢話,擡手一抹額頭,天……
姚大娘吸了一口涼氣,咋燒的這麼厲害?
她趕緊從腰裡掏出了那張破手絹,裡頭裹着的錢就八塊兩毛錢,她急的在屋裡轉悠,不知道那老大夫能不能先給看病呀。
想着,先試試看吧,畢竟丫兒還懷着身子,當下,揣着八塊兩毛錢,硬是把陳雙駕着去了村上的赤腳醫生那兒。
路上,姚大娘還是看到了不少大部隊和公家的人,看那模樣在挨家挨戶的找罪犯。
“龔大夫!”一進門姚大娘就把燒的渾渾噩噩的陳雙給安頓在了板凳上,快步跑進堂屋就吆喝着趕緊救人。
龔師傅當下就放下了手裡的茶杯走出了堂屋。
姚大娘一看,丫兒已經不聽使喚了,身子從椅子上斜了下去,整個人歪倒在了地上,趕緊上前扶着,這纔沒讓丫兒摔地上。
姚大娘趕緊騰出一隻手連同手帕都掏了出來,苦着臉帶着哀求的模樣說着先救人,要是錢不夠,她回再在給湊。
龔師傅接過手絹一看,裡邊零零整整就八塊多錢,當下臉色就不好看了,這連抓一副藥的都不夠。
一向見財如命的他,哪裡會好說話。
“你這點錢還不夠熬半碗退燒藥的呢,走走走!”
“你是個醫生,你得救人吶!”
“那你看哪個醫生不要錢給治病你找誰去!”
當下就往外攆人,八塊多錢連同手絹都給仍在了門外,任由姚大娘怎麼敲門,再也不給開了。
“我有錢……我……有錢……有很多錢…還有小轎車…我男人的個子很高……”
姚大娘看着懷裡一抹都燙手的丫頭,還在說胡話,哪裡有錢?有錢你會落的這個下場嗎?你個傻丫頭。
姚大娘擦擦眼角的溼潤,抱着陳雙的身子,伸手撿起地上的錢和手帕,剛起身,就看見一位解放軍同志跟着公家人上門了。
這一切,和姚大娘此刻的狀況又有多大的關係呢?人家在抓罪犯,可她現在當務之急還得去鎮上的醫院問問。
赤腳醫生都不給看,醫院就更別說了,錢不到位,誰管你的死活呢?
“有沒有看到這個人?”公家人一進門就捏着照片給龔師傅看。
龔師傅搖搖頭,順帶着還說了幾句客氣話,畢竟這是公家人,讓人進屋去喝口茶。
平時可以喝,但是,這後頭還跟着解放軍同志,他敢怠慢嗎?
既然沒見過,他轉身就走。
姚大娘突然感覺自己的手一疼:“踩我手咧!”
公家人側目看了一眼,見她懷裡抱着個渾身髒亂的乞丐女人,當下不由得蹙眉。
“趕緊有多遠滾多遠,你也不看看這位解放軍同志!”
公家單位的小夥子用大拇指指着身後扛槍的戰士。
“公家人了不得啦?難不成不叫人有病?”
姚大娘棋氣急敗壞的吼叫,她現在心裡只有這丫兒的病,抓起那兩塊錢,收拾收拾,把丫頭的手臂往自己肩膀上一搭,吃力的扶着她轉身就走。
“哎哎哎,你……給我站住,怎麼說話呢?我們在執法懂嗎?”
姚大娘轉身罵了一句:“執法咋了?不是都是吃娘奶長大的?”
公家單位的小夥子氣的指着她,剛要搬出官方語言嚇唬嚇唬她,比如,妨礙公務怎麼怎麼樣,可話還沒說,身邊的這位戰士唰的一聲,給機槍上了鏜,對着老太太。
小夥子一看,心裡樂了:“看到沒有?這就是妨礙公務的後果!小心一槍子兒崩了你的老命!”
姚大娘也嚇壞了,手本能的一鬆,丫兒身子突然軟了下去,摔在地上,她見狀動都不敢動,趕緊下跪:
“同志,我閨女發高燒,快燒死了,您……”
話沒說完,這位戰士打開了肩膀上的對講機:“緊急情況報告發現目標,請求驗證!”
姚大娘把後半截話嚥了回去,不由得忌憚的看了一眼身邊的丫兒,她真的是罪犯?
當下,姚大娘恨不得和陳雙離得遠遠的,她真怕擔任什麼包庇罪的。
聽說後果很嚴重的。
戰士說完之後,不到一分鐘,唰唰的腳步聲夾雜着當地公家單位的吆喝聲,很快,聚集到了清江這赤腳醫生的家門口。
“啪!”李團長剛到現場,劈頭蓋臉給了這位戰士一巴掌:
“沒見過嫂子嗎?”
小夥子捱了一巴掌卻依舊挺直身板兒,眼皮都沒動一下,聲音高亢的說道:
“請求處分!”
姚大娘看着四周聚集來的戰士,還有公家人,她迷茫又害怕,鄉野村民哪裡見過被一羣扛槍的戰士包圍的場景?
在偷偷看一眼身邊的丫兒,她現在害怕了,特別害怕。
就在這時候,一陣急剎車帶起田間泥巴地的塵土飛揚,一輛紅色字母開頭的軍用越野車停在了眼前。
所有的戰士趕緊歸隊立整站好。
一位,一米九多身高的男人踩着堅韌有力的步伐一步步的走來,那一身迷彩服宛如爲他連身定做的一樣,將他那高大挺拔的身姿襯托的格外威武。
“敬禮!”李副團一聲令下,所有戰士集體敬禮,發出整齊刷的一聲。
宋德凱看着地上躺着的女人,頓時瞳孔一縮。
這是他心愛的女人嗎?那手怎麼會潰爛成這樣?那臉上哪裡來的傷?
他跨過幾千里路不眠不休,終於找到了這個比他自己的命還重要的女人,可眼下,他卻不知道該怎麼辦。
眼眶,在沒有抱起這個女人之前,就紅了……
“雙……”
接觸到女人身子的那一刻,他眼淚再也止不住,就像是壓抑了一生的期盼一下子爆發了。
那種壓抑就如同上千年的期盼和一次有次希望的復甦和破滅,折磨的他內心幾度在生死之間徘徊,在絕望與希望之間明滅着,好幾次他都要崩潰。
他緊緊地抱着女人,像是抱着比自己生命更重要的瑰寶一樣,一絲都不想落下。
李副團愣了,戰士們也愣了,誰曾見過帶領他們馳騁沙場,如同猛虎一般的宋少校,他跪在地上哭了?真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