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雙微微一怔,看了一眼靳子良,隨後垂暮道:“不用了!”
靳子良遲疑了許久才嗯了一聲。
可是,看着嫂子披着星辰離去的背影,他不由得攥了攥拳頭,嫂子和老大之間突然變得十分生疏了。
陳雙迎着海風,趁着現在還有幾個小時的時間,她回去換了一套衣服。
對着鏡子將自己那套運動服的衣領豎起來,擡手將長髮紮起高高的馬尾。
兩年前燙的捲髮雖然已經不如一開始那般捲曲,此刻錘在背上倒像是一朵墨色的線菊蓬鬆着花瓣倒垂在那兒,伴隨着腳步的起伏,時而凋散時而盛放。
“嫂子,我已經跟老大說了這件事,他說他現在就過來,也不過就二十分鐘左右的樣子。
當然您別怪我,我覺得老大在,這事兒迎刃而解,您一個姑娘……怎麼去面對那幫民風強悍的流氓?”
靳子良坐在客廳沙發上,聲音有些低沉,看着嫂子反射在鏡面中的臉色。
陳雙整理髮絲的手頓了頓,既然楚藍宇安排閆靜靠近宋德凱這件事已成定局。
其目的也昭然若揭,那麼,陳雙就做個順水人情好了,鹿死誰手都還不知道。
只是,靳子良此番話一出口,陳雙長出了一口氣,看了看時間,既然來了,陳雙又能說什麼呢?
只是幾天不見,陳雙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他,他又是否明白了自己其實想要的不是解釋,而是……而是給那句只疼愛她一人的承諾做一個交代。
陳雙下意識的看了看客廳陽臺的窗簾,似乎她也騙不了自己,還是那麼希望能看到曾經說庇護他走一生的男人。
她在想,是不是自己太較真了,就爲了一句曾經的承諾?她竟然想逃離這個男人。
是爲了氣他,還是折磨自己?
時間如流水,看着牆上的鐘,已經七點半了,等了二十五分鐘零三十秒。
靳子良很顯然也意識到時間過了,不由得看向嫂子的眼神有些失望:
“老大是個很有時間觀念的人,分秒都不容許出差,所以肯定是路上有事兒耽誤了那麼一會……”
話是帶着些許安慰的,可靳子良還是起身想出門避開陳雙給宋德凱去個電話。
“走吧,不用等了!”陳雙拿起風衣外套,以防止入夜海上風大。
該準備的也都準備好了。
靳子良張了張嘴,無奈的看了一眼手裡的電話,不得不重新塞進口袋:
“嗯!”
靳子良先一步上了車,陳雙把一個手提包丟在車後座,上了副駕駛。
趕到碼頭的時候,已經七點五十分了,所有安排好隨着出航的碼頭工人都是年輕力壯的小夥子。
這次出乎意料的唯一一位上了年紀的人竟然是洪老。
“陳老闆,洪老執意要出海,他說擔心路上貨輪有問題,手底下的學徒經驗不足,所以,他……”
“嗯!”陳雙打斷了禿子的話,心裡卻滿滿的都是感動,等到陳雙上了貨輪站在甲板上的時候,禿子卻站在岸上一副不知如何是好模樣。
“這次的船長就交給你了!”陳雙回頭看了一眼禿子。
“我……我很多年沒開過貨輪了!”
“沒關心,放手去幹,即便這艘貨輪給我撞沉了,我也不怪你!”
禿子目光霍霍,似乎從來沒這麼明亮過。
伴隨着幾聲汽笛嘹亮,打碎了朝霞和蒸蒸日上的紅日,一羣海鷗被驚擾,羣飛而起,三十噸承載量的二號貨輪,長約兩百八十米的船身,緩緩離開碼頭。
甲板上站着的陳雙,髮絲被海風撩起,隨着船頭的逆轉,她不由得回頭看向陳家碼頭。
似乎在初起的朝陽中,會出現一位身着軍裝的男人似的,她似乎依稀能感覺到他肩膀上的勳章在日暉中,反射出閃亮的精芒。
將他偉岸的身體籠罩在光環內。
“陳老闆確實是商業界的奇才,可是,下次咱們出航的時候多帶點兒兄弟不就成了嗎?爲什麼還要單獨跑一趟!”
見老闆一直站在甲板上一動不動,三十多號年輕力壯的小夥子也不敢返回船艙。
“是啊,而且被截得也不是什麼值錢的東西!”
“你們這幫小屁孩懂個什麼?”洪老扶着鐵欄杆扶手,從船艙裡上來:
“陳老闆是覺得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這次劫的是不值錢的東西,那以後,說不定劫的就是人命啊……”
田福順勢攙了一把洪老:“您到甲板上來幹什麼?陳老闆特別交代了,海上潮溼,怕您關節炎犯了,讓你在休息倉待着!”
“不打緊!”洪老揹着雙手站在甲板上,看着乘風破浪中的海水和船尾處螺旋槳撥弄的巨大水花,他長出了一口氣,似乎想起了年輕時候第一次出海的場景。
還真叫人新生愜意:
“這次打劫了咱們的貨輪,如果陳老闆不打擊打擊那幫賊寇,會覺得咱們陳家航運好欺負,往後,一看到咱們的番號,還是會攔截!”
洪老說着,眯着眼睛避開海上看上去不大卻十分刺眼的烈陽看着陳雙的背影,他嘆了一口氣。
一個十八九歲的丫頭,有這樣的膽識已經叫人刮目相看了,只是,此番前去,也不知兇吉……
“嫂子!”靳子良原本站在距離陳雙十米開外的甲板上,把發完短信的手機塞進了口袋走了過來。
“怎麼了?”陳雙回頭看着靳子良,面容十分平靜,好像不是去“打仗”的,而是在茶餘飯後時出海曬曬太陽一樣。
靳子良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因爲,宋德凱回覆短信說有事耽擱了。
本以爲嫂子心裡會很難過,看來,她的心性絕非一般女子所能抵,還是不要說了,免得徒增苦惱。
“沒什麼,突然想起以前跟着老大去南海支援的那次任務!”
“聽說南海的珍珠很漂亮!”
“是啊,白色的白珍珠,黑珍珠還有紫色的,不過,今年這次南海任務,我就沒機會跟着去啦,要是去的話,我一定給嫂子買一些回來!”
陳雙笑而不語。
“真的,特別漂亮!”靳子良還以爲嫂子不信:“只是當地人太暴殄天物了,拿來煮湯!”
“珍珠是可以融化的,只是慢了點,煮湯也好,可以美容!”
“是啊,十幾顆珍珠一起下鍋,吃剩的撈出來明顯小了一圈,隨後還能用,當時我以爲,這玩意要吃呢,要是真吃了,豈不是拉整個的珍珠出來?”
陳雙笑着,將目光轉向碼頭,此刻,碼頭已經被貨輪拋出去四五百海里了,只能隱約看到陳家的番號,和如同螞蟻一樣的貨運工人在忙碌着。
整個北海碼頭很快成了彼岸,漸漸消失在海平線上。
直到,眼前視線只剩下翻滾的海浪,再也看不到任何……陳雙才收回目光看着前方的峽谷口。
就在這時候,陳雙的電話響了,是宋德凱打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