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後,不僅江男的姥姥已經手術順利完成,就是江男也早就搬進宿舍裡兩天了。
哪個宿舍呢?201,班長林沛鈞和王爽所在的宿舍。
要不說,還是一向溫柔可親的鐘老師牛氣。
鍾雨芹先是找宿管人員調解,本班不是沒有江男的地方了嗎?那就加牀唄,什麼?管理混亂?怎麼會?一個班不住在一起纔會混亂,至於住哪,反正面積足夠大,塞一張牀怕啥。
緊接着,鍾老師又找到201的四個姑娘談話,問你們幾個小當事人有沒有意見啊?
都是吃過江男紅腸的丫頭們,還是班主任親自出面,當然紛紛表示歡迎。
就這樣,江男算是開了一個小先例,本校出現了第一個單人數五人間。
江男的牀鋪在門口,她牀的對面是四四方方的桌子、五個凳子,拖布和笤帚。
本來還有個鏡子,但是同班同宿舍的毛燕妮小同學,她神神叨叨地說:“晚上睡覺照鏡子不好,半夜十二點能看到裡面有女鬼。”
這話一說完,江男再看其他仨丫頭,那小表情,老豐富了,面面相覷的。
她當時特想逗大家說:“還用等半夜十二點那麼麻煩?我就是重生的,我是鬼。”
……
這不嘛,熬啊熬,三天過後,整個學校,包括高二高三終於到了休息日,每週一次的禮拜天。
這一到休息日,全校就跟忽然被打開了牢籠似的。
大清早的,樓下就有人喊名字。
沒辦法啊,這年月沒電話不方便啊,一切靠吼,給想破天荒睡個懶覺的江男也吼了起來。
江男洗漱完畢,戴上手錶,穿上外套。
王爽從被窩裡探頭一看,好嘛,她睡眼朦朧迷迷瞪瞪地下牀,都沒顧得上穿好鞋,踩着鞋幫就一把拉住江男道:“幹嘛去!你又走,又走,你一天天咋這麼忙呢?你咋那麼不合羣兒呢?就不能跟我們好好玩?”
“玩嘛?”
王爽梗脖子道:“打球。”
江男嘆氣,拍了拍王爽肩膀上不存在的灰塵:“小爽啊,你再長高點兒,使勁兒多吃點兒,真的,不去當接鐵榔頭班兒真是白瞎了,我這就算了哈,我的夢想是白富美,不是體能王。”
“你怎麼就算了?咱高二的,前幾天讓高三女排一頓幹,你知道那隊長說什麼嗎?
她說過兩個月運動會比賽,說我們一準兒會丟錦旗會給咱學校丟人,還衝我比了個槍斃的動作,挑釁我們說咱們這屆不行!
等昨天咱班主攻韓笑一,居然還被高二清北的也給幹翻了,把我氣壞了,高三那屆贏了我們就算了,不丟人,可憑啥他高二清北班也瞧不起咱尖刀班?你能不能有點兒班級榮譽感?”
哎呀,江男撓頭,這大帽子扣的:“可我真不行,我都沒打過幾次,你咋就相中我了?”
“你,高、壯、胖!”
靠,討厭。
江男煩了:“今兒真不行,我有事兒。”
說完,她真就發揮高壯胖還動作敏捷的優點,一掌給王爽推的一屁股坐在她牀上,趕緊拎着雙肩包逃走。
可到了樓下……
“小姐姐?”
“你這是等我呢?”
付俊澤穿着淺灰毛衣,外面套個軍綠色的羽絨馬甲,下身淺灰色的褲子黑色運動鞋,將手上的KFC袋子遞了過去:
“我請你吃漢堡,你請我去滑旱冰可好?”
又看了看江男臉色:“當然了,咱玩別的也行啊,好不容易放假了。”
江男很爲難,這兩天付俊澤教了她不少數學題,這又拿吃的,一口一句小姐姐,她得有姐姐樣啊:“那什麼,付俊澤,我今天真有事兒,要不這麼的吧,你把手機號給我,我要是能倒出來時間呢,我就給你發短信。”
付俊澤剛剛落寞的心,馬上歡天喜地了。
瞧瞧,不是拒絕,還這麼主動,一點兒也不扭扭捏捏,不愧是他瞧上的丫頭。
倆人換了電話號後,江男揮了揮手:“你該幹嘛幹嘛去吧,回見。”
“好的,拜。”
付俊澤用他的統計法早就看出來了,江男很膈應黏人,所以揮手再見毫不拖泥帶水,在他看來,有進展就好。
等江男快要走到校門時,任子滔從單槓上跳了下來,又叫住了她:“男男?”
唉,又一個。
“子滔哥。”
任子滔抿了下脣:“咱倆去證券所溜達溜達?”
“幹嘛?”
“看看錢。”
江男無語:“錢不是在賬戶裡呢嗎?大週末的去幹啥?就這樣哈,我還有事兒。”
說完,江男就走,可她走了幾步後又停了下來,回頭問:“吃了沒?”
“沒,一直等你呢。”
然後任子滔的懷中就多了個KFC袋子。
羅江也從雙槓上跳了下來,他翹腳看了眼江男的背影,又看了看任子滔靜默的表情:“子滔,你怎麼了?這兩天,你好像有點兒不對勁兒啊。”
還沒等任子滔說話呢,劉澈也一臉鬱悶地跑了過來。
羅江馬上換上嘻嘻笑的表情,調侃道:“咋地?你那大學生女朋友,是不是來正式和你說分手的?”
劉澈沒回答,當然不是。
是前女友剛纔在校門口扯他胳膊拉他手的,要和他和好,很多人都瞧見了,這個丟人。
看見的還包括江男,江男上公交車之前,他瞧個真亮,那丫頭還嗤嗤笑着衝他擺手呢。
劉澈覺得,他就是忽然間很煩躁。
三個人又重新跳上了雙槓,沒一會兒劉柳也慢悠悠地過來了。
四個小夥子在清早的操場上,在雙槓上悠着腿,先是望天望地紛紛沉默着,一副思考人生的模樣。
後來又由於羅江想要任子滔的漢堡包,打算等會兒女朋友醒了,他就給送去,劉柳就在這時,問出了青春期男孩子們一直困惑、且這時代很純情的話題。
劉柳說:
“羅江,你怎麼就那麼稀罕楊穎慧?得點兒好吃的就恨不得都給人家,那個上趕子啊。
劉澈,你從初中開始,處了有三四個對象了吧?那你們能說說爲什麼要談戀愛嗎?不就是拉手親嘴嗎?很有意思?
還有你,大班,何惜對你那樣,我看她昨天在食堂,跟江男妹子都套近乎主動說話,倆人聊的還挺好。
還有咱校花楊菲菲,她是明目張膽地追你啊,爲你都叛變平行班那些她平時一起玩的了,你咋不鳥她們?一點兒態度都沒有,是沒感覺?那你說說唄,對啥樣的有感覺?”
這話題給大家都問住了。
是劉澈先回答的,他學着趙忠祥在動物世界裡的聲音,望着遠方朗聲道:
“在茂密的非洲大草原裡,雄性用征服美麗的雌性動物來證明自己的強大。
我處過的不是三個,不是四個,是小學六年級到現在,六個,個個都很漂亮,楊柳細腰大長腿,我想,我是爲證明我是個厲害的雄性吧。”
說完,劉澈自己先搖了搖頭,好特媽幼稚。
羅江笑呵呵仰望一眼碧藍的天空,接過話題道:
“我和劉澈不一樣,他作風不好,我就處楊穎慧一個。”
“你丫才作風不好!”劉澈一腳給羅江蹬下了單槓。
羅江不以爲然,拍拍兩手又跳了上去:
“切,不是我說,劉澈你那都白處,相等於沒談過戀愛。
不信我給你們娓娓道來,你們就羨慕哥們吧!
我覺得談戀愛特別有意思,反正我覺得很好很美妙。
最初,哥們承認,確實是爲拉拉小手,想和楊穎慧親親小嘴來着。
但現在哥們昇華了啊,哪一刻呢?
從楊穎慧偷偷告訴我,高一到現在,我們倆的零花錢放在一起已經攢了八百塊了。
她還很高興的拉着我說,相信等我們上了大學,會共同攢下更多的八百、一千、一萬。
要知道,哥們可跟你們不一樣,我是靠成績上來的,家裡的情況和你們一比,很一般。
還記得咱有次晚自習逃課嗎?你們都逃成功了,乾等我也沒到。
那是因爲我跳牆翻出去,發現我爸就蹲在牆外混時間呢,因爲得四個小時後纔有回我家的車,估計他覺得去旅店花幾個小時房錢犯不上,我那個臊得慌啊,打那之後,更是往死裡學習。
唉,瞧我這說的,都聊歪了。
反正我就是想告訴你們,那八百塊錢,我和楊穎慧能一分一分攢下,和你們平時的零花錢不一樣,明白嗎?
然後那傻妞還很滿足,很相信我的將來。
相信,你們知道有多重的分量?知道對我有多重要嗎?
嘿嘿,也是,你們指定不懂,你們這些沒對象的。”
羅江一臉幸福的笑,一點兒也不自覺,他沒發現仨“吃瓜”羣衆正意味深長看他顯擺,他還在單槓上悠着腿,一副指點江山的架勢繼續道:
“誰特媽說談戀愛會耽誤學習的?
我家楊穎慧從中等以下,被我這兩年拉拔着,現在已經能考十五六名了好不好?
我們趕明兒得去一個城市念大學,再看看你們,到了陌生的城市,別說摸女孩兒手了,倆眼兒加鼻眼兒都一摸黑。
再說了,不談戀愛,你就不會明白很多事兒。
比如,你不會知道,在那個女孩子的世界裡,你是怎樣美好的存在;
你不會知道,哥們能死皮賴臉蹭你們的吃喝,只因爲想省下錢來,對我家小慧好一點兒、再好一點兒。
不談戀愛,你就根本發現不到自己還能無所畏懼的付出,甭管自己能不能做到,都想把好的省下來給她。
真的,我對我媽都沒那樣。
你們不和一個女孩兒認認真真地談,以心換心的相處,劉澈?那你怎麼和那個特定的姑娘聯繫在一起?聯繫她的一顰一笑是不是因爲你?你不知道。
瞧你們仨那樣兒,你們還沒人分享喜怒哀樂,哥們我就不一樣了。
我甚至在課上聽到最好笑的笑話,我都想第一時間跑到楊穎慧班級告訴她一聲,讓她也跟着笑笑,好聽的歌,也讓她聽聽。
說白了,只有談戀愛,必須談戀愛,只能那個特定的女孩兒出現,你還得拉上她手了,就是記錄咱們這段高中歲月是怎麼樣的活過。
那個女孩兒的存在,她的陪伴,就是記錄哥們,十七、十八、十九歲的青春。”
羅江的最後一句話,似乎太有感染力了,太感染荷爾蒙分泌了。
使得任子滔和劉澈又再次默契、異口同聲地問道:“怎麼證明是喜歡上了?”
劉柳驚叫:“你倆喜歡上誰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