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無論如何,又是吃飯又是說話幹什麼的,會分散人的精力,大家也就看起來都挺好。
可到了晚上……
蘇玉芹此刻在大臥室輾轉反側。
江源達迷迷糊糊道:“睡吧,錢上的事兒……”
“你就知道錢。”
江源達清醒了點兒,他並沒有乘勝追擊利用這次機會暖和妻子心,倒語氣不咋地道:
“那手術刀在別人手裡握着,我們能做的可不就是盡全力掏錢,我告訴你,凡是對未知瞎擔心的,那就是精神病。”
“你纔有病!”
不過還別說,蘇玉芹生會兒悶氣,略一琢磨,話糙理不糙,她也就閉眼睛眯着了。
另一個臥室,江男今晚主動提出要睡客廳沙發,理由姥姥打呼嚕,實際大家都知道,孩子是懂事兒,所以是蘇長生和苗翠花睡江男屋了。
苗翠花是吃了安眠藥才睡熟的,可蘇長生沒吃啊。
半夜三更,蘇老頭湊到老太太跟前兒,離的很近瞧了瞧,這在原來根本不可能,畢竟都多大歲數了,又不是小年輕,說句實在的,幾年都不認真細看媳婦一回。
可今天夜裡,老爺子就這認真細看的一眼,就讓他趕緊坐了起來,心裡難受的不得了。
心裡想着:
老婆子,別把我撇下,沒你咋咋呼呼在身邊可咋整,好好手術,多活幾年,給我先送走了,中不中?
蘇長生難過的摸了把臉,又想起蘇玉芹覺得對不起,得自私一回了,不能讓老伴兒沒了,本來這趟過來,是爲了給女兒仗腰的,結果倒拖累了。
咋辦啊?看來得死馬當活馬醫,甭管那天外孫女說的對不對,他也得回老家囑咐玉福,幹吧,反正啥也不趁,再賠能賠到哪去。
萬一要是真行呢,就爲了那點兒可能性,爲了到死前還上錢,讓女兒在女婿面前再擡起頭來,他也得這樣下決心了。
江男這屋裡,當月亮悄悄的不見了時,也響起了老爺子沉重的嘆息聲,他還用他那隻帶着老繭的手,摸了摸苗翠花的臉。
要說這個家裡在這天晚上,睡的最好的就是江男。
她和她爸是一樣的男性思維,那就是:盡人事聽天命,姥姥還比上一世早發現心臟有問題,又選擇去首都最好的醫院,用最好的支架,要是還那什麼,說句不好聽的,她覺得她擔心也沒用了。畢竟目前全中國也就這樣的醫療條件,她沒有空間,她也不能上天,還不如好好睡覺。
該擔心的是她爸摳摳搜搜的,三天兩頭要錢,哪天逼急眼了,再去她屋裡翻存摺,一翻一個準兒,到時候她還能告親爹說話不算話搶錢啊?他倆誰搶誰啊?花了才保準兒。
所以江男在第二天,她清早躺在沙發上舒舒服服地伸了個懶腰,看見蘇玉芹正在收拾茶几,衝她媽勾了勾手指,小聲道:“媽,你來,我今天要出門。”
“幹嘛?”
“取錢啊,我姥姥姥爺明天不走嗎?你今天領他們出去看看到京都得穿啥,買幾件衣服,咱再是去看病吧,也不能造的不像樣,丟咱大哈拉濱的臉,要知道全國人民都知道咱這人穿的洋氣。你放心,我叫任子滔跟我一起去,安全。”
蘇玉芹眼神閃爍了下,略一琢磨,那秦雪蓮滾犢子了,姑娘出門就出門吧:“行,你多走幾家問問,哪個銀行異地取款手續費少,你就存哪,別抱着錢在大馬路上走啊,你倆可得注意點兒。”
江男比了個OK,然而等她吃過早飯、梳妝完畢,見到任子滔後,任子滔不OK了。
“什麼?!”
“你喊啥?”
任子滔雙手搓了搓臉,本以爲馬上開學該消停了,現在卻覺得他快要被江男整瘋了。
先說那天算是小爭吵吧,然而江男同學站他面前那個表情自然,又和他分享秘密,每個秘密又都那麼沉重。
“走啊,子滔哥,咱倆得先去看看什麼樣,我自己要是能行,真的,我都不麻煩你,可我沒滿十八歲,人家不讓。”
“男男,你這是胡鬧,我大早上的我……”
“快點兒穿外套”,江男說完,拿起羽絨褲就往任子滔身上套,嘴上還嘰嘰咕咕的:“來,伸胳膊,哥,戴好你的隨身物品,尤其是你的證件哈,快。”
任子滔被氣的:“江叔知道了,他能一腳踢死你。”
“沒事兒,我不有他把柄嘛,我可是他親閨女,他捨不得整死我,再說了,我要是成了,他得笑死,昨晚他還眼饞你考清北掙十萬在那算能買幾套房子呢。”
“可我不是他親的啊,他也能找到我家踢死我,要知道是我名開戶。”
江男把胸脯拍的啪啪響:“好哥哥,沒關係,有我呢。”
“好哥哥?你叫玉帝哥哥我也……”
江男甩掉拖鞋,一腳就蹬在了任子滔的屁股上:“快別墨跡了,趕緊着。”
她也不知道自個兒是哪來的膽,蹬完才反應過來,上一世見人小夥子還害羞呢,這輩子拿人當小夥計了。
一路上,任子滔都不讓江男打車,硬生生步行從南崗區走到道里區,非要聽明白哪來的三百萬,等聽懂了,一邊佩服江源達,一邊更是往死裡吐沫星子橫飛勸:
男男,三百萬要是沒了,你媽得瘋,你爸得揍死你,這事兒甚至比婚外情還嚇人,給他們喝雲南白藥也得昏死在你面前啥的。
然而任子滔眼中死犟死犟的江男,她沒聽那個,還傲然挺直腰板走進了證券交易所。
一進門就有人說:“噯?你是不是叫江男?”
江男愣了一下,在屋裡戴墨鏡,這人有病吧,等打完招呼那人走近了,她才恍然大悟道:“啊,是你?姜小涯,姜大爺家的?”
姜小涯一聽他爸就氣的牙癢癢,他去他爸包養那女孩的老家了,進屋把他爸跟中了邪非要給人的十萬塊給搶回來了,因爲動手打人,鄰居報警,還在那面兒蹲了兩天。
等他爸趕到,是找人給他撈出來了,但也當大家面拿皮帶給他好頓抽,一皮帶甩他眼角上了,媽的,差點兒沒毀容,想想就覺得應該斷絕父子關係,要不然能大白天戴墨鏡?
還好,唯一慶幸十萬塊那女孩兒嚇的不敢再要,又夾包跑了,十萬在他這呢,而他爸以爲,錢那女孩兒已經拿走了。
“對,你叫我小涯哥就行,你也要買股票?”姜小涯說完還衝任子滔伸手,很開朗的性格打招呼道:“你好,哥們。”
然後任子滔就坐在一邊,聽那叫姜小涯的和江男在那神侃各種股票,什麼上海梅林啥的。
他眼中的他們,此刻像倆二傻子,不,就是二傻子!
你說說,放眼望去,這屋裡去掉工作人員都沒有幾個人,可見股市是真不好,而且那證券公司給端茶倒水,居然還說,存錢交易數額大的,送電腦,特別巨大的,送兩臺電腦。
聽聽,中國是個什麼地方,轉轉心眼就明白的道理。
在他任子滔看來,任何行業只有行情不好的時候纔會裝孫子,纔會比對親爺爺還親,纔會屁顛屁顛恨不得幫你辦好一切手續再送上門。
要是現在有賺,工作人員纔不會這樣,行情一來就得是大爺。
所以,看券商那熊樣就知道現在是熊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