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嚏~!”
武曉鬆一個噴嚏,一團濃黃粘稠的鼻涕,順勢從他鼻孔中噴出,啪嗒一聲,落在地上。正在敲字的江森扭頭一看,見沒掉進兔子籠裡,很淡定地又轉回頭去。
十月底的申城,城市的主題就是降溫、降溫和降溫。
月初纔剛剛大病初癒的曉鬆,在本輪降溫中,不幸再次中招,昨晚上咳嗽半夜,差點把要肺都咳出來的那種,搞得江森和宋大江都沒能休息好。但等到清晨時分,江森沒有選擇,該起牀要是要起牀,訓練完回來洗個熱水澡,整個人就又精神煥發。然後抓緊碼字。
“六點半了。”宋大江關掉桌上的檯燈,望向窗簾緊閉的屋外。
外面已經稍微有了亮光。
但是很陰暗,看樣子今天天色也不好,整個兒陰沉沉的,彷彿是要下雨。
“今天看來是要室內訓練了,公明哥哥高興嗎?”
江森嘴裡嘀咕着,手上速度很快,最後三四百字,一氣呵成,四五分鐘就敲打完畢,然後保存關機,準備出門。這時賓賓也從籠子裡鑽了出來,前爪抓了抓臉,屁股朝向裝飯的小盆,後腿飛快踢動鋼盆,發出哐啷哐啷的噪音。宋大江隨手從他自己的課桌下拿出一包巨大的兔糧,走到籠子前,給賓賓倒吃的。武曉鬆則一副要死的樣子,鼻音極重道:“得請假了……”
江森隨口道:“請吧,都星期五了,早上的課上不上也無所謂,抓緊去醫院看看。”
“不行啊。”給兔子倒上早飯的宋大江,直起腰來,“今天輪到曉鬆上臺講那個什麼東西了,他請假,我們全班分數少一截。”
“我草啊……”武曉鬆想死。
江森冷酷無情來一句:“那就再堅持一下,短時間內肯定死不掉的。而且你現在這個狀態就好比賽亞人,我跟你講,殘血的時候攻擊力最高,鬆哥,你要相信自己。”
“我又不是你,能一個打五個……”
武曉鬆隨手拿過牀頭的紙巾,擦了擦鼻涕,又躺了回去。
江森和鯊魚隊交手的事情,也不知道是誰泄露的,反正短短兩個星期,就傳得路人皆知,線上線下一片沸沸揚揚。劉偉被江森打爆的消息不脛而走,在讓中國球迷感到萬分興奮的同時,謝安龍則氣急敗壞,又跟藍幸成撕了一通。東甌市方面也終於想起來要湊熱鬧,電視臺破天荒拿出了江森高二時的全市比賽錄像播了一次,狠狠刷了一回存在感……
總之隨着十月份的即將結束,奧運會的開幕式,越發臨近了。
今年過年,春晚上少不了要有給奧運健兒加油的節目。
然後這份熱鬧,要一直持續到09年新年過後,北京奧運會的熱度纔會完全褪去。這是個很漫長的過程,全中國也確實爲這件事,前前後後差不多忙上了整十年。
江森拿上課本,和宋大江麻利地出了門。
來到二號食堂二樓包廂時,不僅老苗他們來得整整齊齊,就連方堂靜和鄭悅,也都大清早趕了過來。今天是個大日子。經過長達半個月時間,多達八次的密集商談,江森和羅賓雙方,終於就合約細節,達成了共識。今天早上,就是簽字的時間。
地點在耐克大中華區的申城辦事處大樓。
江森早上下課後,就要馬上趕過去,具體時間,是早上十點半。
耐克方面,已經下達了召開新聞發佈會的通知,不少媒體昨晚上就連夜從北京飛來,還有曲江省的,東甌市的,《東甌日報》還特意派來了江森的老朋友潘達海。
“謝主任也來了吧?”方堂靜顯得有點僭越,替鄭悅關心起了這方面的事情。
鄭悅此時卻也不在乎,滿腦子嗡嗡嗡的,只要想起那筆即將到手的鉅額抽傭,心裡就狂喜得恨不能跑回旅館,跟他的小助理再來三發。
所以反正拿錢的是他,方堂靜再怎麼插手,又能怎麼樣呢?
還不是就賺幾個廉價的勞務費?
“來了。”鄭悅沒有答話,老苗卻替他做了回答,“這邊天太冷了,謝主任早上起不來。一會兒等簽約的時候,盧主任直接跟他一起過去。”
陶潤吉接了句:“藍主任也到了。”江森的這份合約,由於是以國家隊運動員的身份和耐克方面合作的,所以籃管中心哪怕不拿錢,也要出面簽字。
老苗又望向江森,輕嘆道:“從今天開始,江森同志就是千萬富豪了啊。”
“不止吧。”葉培弱弱地插話道,“總金額一點二億美元呢。”
“本來是億萬富翁的,那不是被他們田管中心拿大頭了嘛。”馮援朝笑着嘲諷了一句。
老苗不肯背鍋道:“那也是公家的錢,又落不到我們個人的口袋裡。”
“行了,行了,抓緊吃。”江森道,“等我出了成績,你們還不各個都升官發財啊?特麼的都是幹事業的,心裡想錢也別說出來好吧,努力給全國人民做做榜樣好不好?”
“吃飯,吃飯。”馮援朝低頭喝粥。
一旁一直不吭聲的宋大江,早就吃得肚子都撐了。
早飯過後,江森身邊的人四散離去,要去準備待會兒的簽約儀式。雖然不發言,可好歹也是穿着國家隊隊服,像老苗這種形象,得抓緊搞搞頭髮,不然實在有礙觀瞻。
七點半出頭,江森和宋大江、陶潤吉來到教室剛坐下來沒兩分鐘,整座申城陡然間暴雨傾盆,而因爲這場暴雨的緣故,今天過來蹭課的其他院系的人,也明顯少了大半。
不過令江森意外的是,他卻遇上了陸小娜。
陸女士當然是帶着目的過來的。
“江森,我家小季說,晚上想請你吃個飯。”她湊到江森身邊,對季伯常的稱呼又發生了變化。江森不由一笑,“你家小季?”
“唉……別說了!”陸小娜道,“奶奶的把我騙出去說聊天,結果就……”
“睡了?”
“嗯……”陸小娜這種學醫的大齡女青年,對這種人類繁衍過程,已經絲毫不存在羞恥感,又自然地把話題拉了回去,“給個面子啊,我老闆也去。”
江森不由微微眯起了眼,“你知道我是想幹嘛嗎?你就把他們兩個拉到一起了?”
陸小娜道:“生意可以談,可以合作的嘛。我老闆現在也對你很感興趣。”
廢話,本大爺雙重國家隊主力身份,試問全中國誰能對朕不感興趣?
江森心裡猖狂地想着,想了想,又問:“你老闆,打算開工了?我那個課題?”
“看你怎麼想嘛。”陸小娜道,“你要是確實有這方面的意向,我們開個課題,經費花下去也有意義,你要只是說說,我們在這上面花錢、花時間,那不是浪費嗎?”
江森不禁被陸小娜說懵了。
現在的大學教授,思維方式都這麼商業化的嗎?
你們爲中國科技之崛起而讀書一下行不行?
“那我要是有這個意向,你們是不是還得再順便入個股,從今往後我們捆在一條繩上啊?小雞家裡靠着我這張臉,這幾年掙了幾個億,就這麼算了?你的意思是,我還得繼續幫他們賺錢咯?還得順便也幫你老闆賺錢咯?”江森幾句話,直戳陸小娜的心窩子。
陸小娜卻不明白裡頭的利益矛盾到底在哪裡,還在自以爲是地堅持,“江森,你別這麼小氣嘛,你現在這個社會影響力,對四季藥業趕盡殺絕,也有損你的社會形象是不是?還不如一起合作,化干戈爲玉帛,雙贏多好?”
“雙贏也有主動、被動,贏多、贏少。”江森淡淡道,“四季藥業要麼現在就停止對我肖像權的侵犯,馬上找人,準備跟我的官司,儘可能地減少後續損失。要麼就等過段時間,等我奧運會打完了,我們再慢慢結算我的損失。”
陸小娜顯然被季伯常睡迷糊了,皺眉道:“你到底想要多少錢啊?現在國內一線演員的代言費,也就每年五百萬頂多了,四季藥業也沒你想得那麼有錢,你奧運成績還沒出來,給你開到三百萬了,你還嫌不夠?什麼都不用你幹,你就坐在家裡白拿啊!”
她說話的語氣有點激動,教室四周的同學,還有上課的老師,不由得全都看了過來。
叮……玲玲玲玲!
這時上課鈴響,武曉鬆趕在上課前,匆匆跑進來。
老師打開了麥克風,“討論代言費的那兩位同學,請先冷靜一下。一年三百萬確實很吸引人,但是吾愛鈔票,吾更愛真理,還是先上課啊。不然考試掛了,萬一拿不到畢業證,就算你再有錢,我們滬旦的證書也是不賣的。
不是因爲我們特別有骨氣,而是因爲我們學校太出名,舉手投足都有人看着,所以賣不了。另外違規和犯罪成本太高,因此投入產出比又太低,算經濟賬也很不合算……”
臺底下一羣孩子,聽老師開場白就胡說八道,不由哈哈大笑。
老師又翻開名冊,“那開始上課啊,今天是中醫一班的武曉鬆同學,上來給我們講仁義和利益到底哪個更能驅動我們的日常行爲……”
武曉鬆開始咳嗽,一邊咳一邊要死要活到走上臺。
臺底下,陸小娜已經冷靜下去,拽了拽江森的衣服,“你到底怎麼想嗎?你想要多少?”
江森小聲反問:“小娜,你知道我現在,光是在網文圈,我的身價是多少嗎?”
“多少?”
“千字六千元。”江森小聲道,“我每天早上起來,抽空寫四十分鐘左右,一天就賺一萬二,一年三百六十五天,稅前四百三十八萬,稅後也在四百萬以上。還有我的簡體版稅收入,少說也是訂閱是七八倍。我只要開新書,一年保守能掙到四千萬,你覺得四季藥業給我開三百萬一年,合適嗎?反過來說,沒有我的肖像,他們的藥,還能賣出去多少?”
陸小娜聽得目瞪口呆,萬分驚愕地盯着江森。
一年四千萬?
就現在?
都不用等奧運會出成績?
江森好像是看穿了陸小娜的想法,順着她的思路,往下說道:“我參加奧運會,純粹是爲了給國家爭光,不是爲了賺錢。等奧運會結束,不管我拿到多少獎金,幾百萬、幾千萬,我全都捐了,捐給貧困山區。但是你想想,要是到時候我再出成績了,我又值多少錢?”
這話有理,而且完全可以想象。
陸小娜恐怕也是帶着一定的權限來的,憋不住地一咬牙,“那你要多少?”
江森反問道:“他家有幾條流水線?六條?還是八條?”
陸小娜道:“六條。”
江森道:“我要三條。”
陸小娜頓時驚叫起來:“你做夢吧!敲竹槓也要有限度吧?”
話音落下,整個教室裡,所有人齊刷刷望向兩人。
武曉鬆也愣住了。
江森一看苗頭不對,立馬二話不說,趕緊先不管三七二十一,前後不挨地反咬回去:“誰敲竹槓了?這是我的問題嗎?是你們的問題!你不如不會問問你老闆,他自己這麼多年,都爲國家和人民做過什麼貢獻!每年拿那麼多經費,腦子裡只想着搞錢,他對得起人民、對得起國家、對得起學校嗎?你走!不要影響我們上課!我不想再見到你!”
這特麼跟我老闆有什麼關係?
陸小娜被江森吼得莫名其妙。
武曉鬆先反應過來,趕緊總結陳詞:“君子喻於義,小人喻於利,我覺得我不用再多講了啊,大家看我們森哥,我爲有這樣的同學和室友感到驕傲!謝謝大家……”
啪啪啪啪……
教室裡立馬響起一片掌聲。
陸小娜感覺這地方實在待不住了,解釋又不好解釋,只能大聲痛罵一句,“最貪心的就是你,你還有臉說我!我纔不想再見到你,僞君子!”站起身來,悲憤跑出了教室。
“淡定,淡定啊,就是生意沒談成。買賣不成仁義在,我是不會說她壞話的,都是我的錯,我的錯……”江森很是鎮定從容,對整個教室裡的同學們解釋着。
老師不由調笑了一句:“是分贓不均嗎?”
“不是。”江森道,“只是項目流產。”
老師的小段子隨口就來,“項目流產沒事,不是人流產就行。”
教室裡又是一陣輕笑。
第一節課的小插曲過去,武曉松下去後,很快換另一個同學上。三節課時間,在各種段子和插科打諢時轉眼而過。等到十點下課,外頭的雨勢也變小了,但還是在淅淅瀝瀝地下。
陶潤吉給江森打着傘,兩個人走到教學樓外,前來接送的車子,已經摟在樓前。在同學們略顯好奇的注視下,江森和陶潤吉匆忙上車。十幾分鍾後,車子飛馳過高科區的主幹道,在一幢八成新的大樓前停下。兩個人下車走進大樓前廳,一進門就聽到一聲:“開了!”
隨即就被一大羣記者團團圍住。
各種長槍短炮遞上來,人多嘴雜,問題一堆,根本聽不清誰在問什麼。
“待會兒再問,待會兒再問!”
一直守在一樓的鄭悅,興奮地護着江森往裡走,大聲衝着記者們嚷嚷着,走進了專用的電梯。
兩個人在電梯裡對視一笑。
3年總額1.2億美元的合同,誰能不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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