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地廣人稀,練兵場也極爲開闊,賀翎站在半山腰的高臺上看着山腳下持兵器演練的數千將士,算算時間差不多了就擡手示意他們稍事休息。鼓聲一停,緊繃的氣氛放鬆下來,士兵們三三兩兩席地而坐,說說笑笑起來。
常有爲從臺階下面跑上來,撈起袖子隨意抹了把汗,毫不客氣地接過賀翎手中的水囊灌了一大口,方方正正的臉上全是不滿,粗着嗓門道:“將軍,外面都打得翻天了,我們怎麼還在這兒練兵吶?都快憋出個鳥來了!幾時才能出去痛痛快快地打一場?”
賀翎被他逗樂了,笑罵道:“你長得五大三粗的,怎麼脾氣反倒像只急猴子似的?我們不留下來練兵,別人繞道偷襲後方怎麼辦?”
常有爲嘿嘿一笑:“這不是想衝鋒陷陣嘛!”
賀翎一扔手中的槍,在他旁邊坐下,耐心解釋道:“上回我去安平郡時,大哥、三弟就已經帶兵出征,現在四弟也該回來了,等他回來,這裡兵力一增加,我們就能騰出空了,再等等。”
常有爲認命地點點頭。
“將軍!王爺回來了,正遣人過來喊您回去!”身後一名小兵匆匆忙忙跑上來抱拳傳話。
賀翎精神一震,連忙站起身,在常有爲肩上重重拍了拍:“這裡交給你了,我回去看看!”
常有爲跟着站起來,收起嬉鬧的神色對他抱了抱拳:“請將軍放心!”
賀翎點點頭轉身跑下去,牽出自己的戰馬,翻身而上,很快出了營地。
回到王府後,賀翎去了賀連勝的書房:“爹,您回來了?”
賀連勝點點頭:“嗯。”
賀翎在他手側坐下,道:“爹,眼下即將入暑,天氣也越發炎熱,那些受傷的士兵極容易傷口潰爛危及性命,再戰下去的話恐怕損耗巨大,我們是否該休兵了?”
“嗯。”賀連勝點點頭,眉頭蹙了蹙,似乎有些壓抑怒氣。
賀翎詫異地朝他看了一眼,因爲急着告知最近的情況,也就沒有多想,接着道:“我原本算着四弟該回來了,可等了將近半個月,還是沒有消息,我與長珩都有些不放心,就遣人送了一封信去安平郡……”
話還沒說完,賀連勝突然“砰”一聲一拳頭狠狠砸在桌上:“混賬!”
“……”賀翎被震得頓了頓,一頭霧水地看着他,“爹,出什麼事了?”
賀連勝陰雲罩面,站起來在屋子裡來來回回踱步,最後從袖中掏出一封書信重重拍在案頭,怒氣衝衝道:“翦兒真是太胡鬧了!”
賀翎拾起案上的信展開來看,大爲驚訝,隨即又恍然大悟。
難怪四弟一直沒有回來,原來他留了部分兵力駐守安平郡後帶着一萬人馬去夜襲了安平南面的上郡,信件送到賀連勝手中時,他已經殺了郡守順利攻佔城池,並且收兵返回了安平,現在應該正在回來的路上。
賀連勝氣得不輕:“真是能耐了!讓他安頓好安平郡的事就回來,他竟然一聲不吭就跑去打仗!跟老子還玩起了先斬後奏!真是太不像話!”
賀翎蹙眉看着四弟的信,心裡對他的行爲也有些不贊同,可畢竟他沒有失利,想來應該是有十足的把握纔會去的,擡頭看了看賀連勝,見他氣得面色鐵青,連忙放下信將他拉回來坐下,朗聲笑道:“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他這不是把人家給攻佔了嗎?您消消氣。”
“將不聽君命,那也要分場合!事態緊急、相距甚遠、等不及命令,纔可自行決斷!”賀連勝說着又是一拳錘在案上,狠狠嘆了口氣,“唉!這混小子!”
數日後,有下人來報:“啓稟王爺,四公子帶着安平王回來了!現在正在外面,快到門口了!”
賀連勝點點頭,哼了一聲,繃着臉帶着賀翎、蕭珞去前廳,等到了那裡見到安平王時纔將臉上不悅的神色收起來,對着安平王笑呵呵地抱拳寒暄:“安平王車馬勞頓,賀某有失遠迎,失敬!”
秦鳴山既然投誠,自然是態度恭謙誠懇,疾步上前抱拳還禮,笑呵呵道:“王爺實在客氣!竟然親自出來相迎,秦某不勝榮幸!”
秦鳴山雖然也是武將出身,可安平郡地勢易守難攻,尤其對於北方的突利,簡直是一道天塹,因此突利人入侵中原從不願意從他那裡着手,他這些年沒怎麼上戰場,可算是養尊處優,生得微微有些胖,不過綜觀還是氣度不凡、精神奕奕,笑起來也頗爲和藹可親。
賀翎攜蕭珞上前,以晚輩的姿態對他抱拳行禮。
秦鳴山笑呵呵地又與他們寒暄了一番,這才互相請讓着落了座。
這次安平郡不戰而降,秦鳴山姿態也做足了,賀連勝自然不能虧待他,言明他的那些兵馬仍在他麾下,只不過安平郡卻換成了賀家軍駐守,那秦家這一萬人馬名義上屬於秦鳴山,實際上卻要納入賀家的隊伍了。
幾番交談後,賀連勝又命下人備酒備菜,對秦鳴山好生招待過後道:“如今百姓流離失所,京城逆賊殘害忠良,天下急需安定一統。秦兄心懷蒼生,又爲良將世家出身,文韜武略令賀某佩服,賀某得秦兄正是如虎添翼,一旦天下安定,賀某必定報答秦兄相助之恩!”
秦鳴山交兵投降是看清形勢,如今聽他這番話算是得了承諾,自然心情愉悅,與他痛飲一杯,此事便定下了。
待秦鳴山的事情一了結,周圍只剩下家中之人,賀連勝頓時恢復了往日的凌厲與氣勢,目光朝賀翦掃過去,一掌拍向椅子扶手,呵斥道:“給我跪下!”
賀翦愣住了,擡眼看着他:“爹!”
“跪下!”
賀翦正打算提起上郡告捷一事,見他忽然沉了臉,心裡咯噔一下,頓了片刻,垂眼恭恭敬敬地跪在了他的面前。
賀連勝本就是個暴脾氣,這些天怒火好不容易降下去不少,可今日見到他回來,又蹭蹭往上直竄,手都氣得有些顫抖,沉聲道:“你說!你可知錯!”
賀翦一點就透,頓時明白了他發怒的原因,神色間閃過一絲委屈,恭敬道:“爹,安平郡往京城方向必定經過上郡,我是想,既然我帶了那麼多兵馬,何不順道將上郡也收服了,那位置正好與大哥、三哥遙遙對應,有必要時就可以與他們聯手,左右夾擊。”
“你想得倒是周到!都發兵了才知道寫信回來說一聲!如此魯莽行事就一定能討到好?你可知如今已經糧草不多,就連你二哥都沒帶兵出去,你這是着的哪門子急?”
“糧草不多了?”賀翦詫異擡頭。
“的確不多了。”一旁的賀翎道,“不過再等上三四個月,到了秋收時就好了。”
賀連勝哼了一聲:“我這裡正打算休戰,你倒好,說打就打,打完了才告知你老子!你這是無視軍紀還是自視甚高?!”
賀翦咬了咬脣,未再爭辯,規規矩矩埋下頭抱拳朗聲道:“翦兒知錯,請爹責罰!”
賀翎見他這樣子覺得有些不忍,這個四弟自小就是如此,爹說什麼就是什麼,從不反抗爹的意思,這回雖說的確有些魯莽,可身處安平又手中握兵,換成他自己恐怕也想去攻打上郡。
“爹,四弟畢竟將上郡拿下了,您就算他將功補過,免了責罰吧。”賀翎連忙替他求情。
賀連勝面色不悅地看了他一眼:“哼!”
畢竟是自己的兒子,又沒有造成什麼惡果,賀連勝僵持了一會兒,見賀翎還要求情,最後煩躁地揮了揮手:“罷了罷了,起來吧,回去好好閉門思過三日。”
賀翦面帶愧疚:“是,謝謝爹!”
賀連勝拂袖離開後,賀翎將賀翦從地上拽起來,在他肩上拍了拍,笑道:“爹的脾氣你也知道,別往心裡去。我們兄弟四個,你自小受的懲罰最少,爹就是嘴上說你兩句,心裡實際上也捨不得教訓你。”
“這回的確是我思慮不周,謝謝二哥替我求情!”
賀翎哈哈大笑:“都靠得那麼近了,換成我也會去打!”
賀翦愣了一下,忍不住也跟着他笑起來。
年後的幾個月,賀家軍連破數城。
由於趙暮雲大軍忙着沿東部往南推進,而新登基的皇帝蕭凉爲了保住自己的皇位竟殺了幾員對錦朝忠心耿耿的大將,以至於那些被威脅的城池防守極其薄弱,很快就被賀家攻佔下來。
不過蕭凉也並非無可用之人,過了最初的慌亂,又接連派了幾名將軍帶兵迎戰,而賀家軍也漸漸顯出疲態,在連攻數座城池後終於啃上了一塊硬骨頭,於會寧郡與蕭凉軍隊互相對峙,在對方的抗擊中久攻不下。
天氣漸轉酷熱,很多士兵因爲傷口潰爛而不治身亡,再戰實爲不利,賀連勝終於下定決心,打算退守偃旗息鼓,以作整頓。
不料命令還沒傳出去,卻忽然收到戰鴿傳信,信中軍情異常緊急:左、右兩路大軍先後遭到偷襲,被切斷了道路無法與中軍匯合,亟需王府調兵前去增援。
賀翎看到這封信大吃一驚:“蕭凉竟然還有這等本事!他哪來多餘的兵力?”
賀連勝沉吟道:“山賊也有可能,如今山賊的勢力也不容小覷。”
“不管是誰,大哥、三弟現在恐怕有危險了!”賀翎焦急道,“爹,我即刻帶兵前去增援!”
賀連勝面色凝重,點了點頭:“事不宜遲!你快去安排!”
作者有話要說:對不起今天晚了一小會兒,一寫打仗就卡文卡得厲害,最近碼字時速已經渣到爆了,連評論都沒來得及回覆。這一章如果又有蟲子,請見諒,我等會兒再來檢查。大家是不是希望戰爭快點兒結束?我也不想寫,但是劇情需要~╥﹏╥
PS:關於小孩子,因爲琉璃木有生過,所以對孩子實在一竅不通,我能想到的問題都會盡量去查的,不過關於剛出生被打那段,琉璃家老哥生下來就是被這麼打的,所以琉璃以爲那樣沒啥事~不知道對不對~
今晚還是那句話,不保證有二更但我儘量吧,打仗實在非我所擅長啊嚶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