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炎夏日眼看着就到了尾,王府裡還剩下最後一撥西瓜沒吃,王妃讓下人把西瓜各處分分,挑着最好的送到老大和老二的院子裡,原因無他,因爲這兩個院子裡住着兩個寶貝孫子,雖然錚兒年紀還小不能吃太多冷的,但稍微弄一些解解饞倒是無妨。
睿兒已經長大了不少,每天都會來找錚兒玩耍,錚兒雖然走路還軟綿綿的需要人扶着,但儼然已經成了他的小小跟屁蟲。睿兒性子沒那麼野,但也十分活潑,拖着一把小木劍走到東走到西,在錚兒面前顯擺,得到錚兒的掌聲時就將小胸膛挺起來,頗爲驕傲。
最近沒了戰事,賀翎與蕭珞都稍稍清閒了一些,因爲賀羿在外面打理瘟疫一事,他們就把睿兒給接手了。賀翎看着自家小子軟綿綿的四肢,頗爲惋惜地感嘆:“再長大一些纔敢讓你騎到爹脖子上來玩耍,現在你就瞧着睿兒乾着急吧,哈哈哈哈!”說着就蹲下來讓睿兒騎到他的脖子上,雙手將他扶好,被點了炮仗似的從長廊的這頭衝到那頭。
錚兒坐在蕭珞的懷中,黑漆漆的大眼珠子直直盯着趴在賀翎頭上笑個不停的睿兒,一開始還咧着嘴傻樂,看他們在面前晃了兩次之後,不樂意了,伸出小胳膊隔着大老遠就想去夠他們。
蕭珞將他兩隻爪子拉下來,安慰道:“你現在還小,再過兩個月,爹就讓你騎上去。”
錚兒聽得似懂非懂,回頭看看他的表情,或許明白了個大概,再看看開心不已的睿兒,嘴巴一張,“哇哇”大哭起來,哭聲響亮得差點把賀翎震崴了腳。
“小祖宗你哭什麼?”賀翎大步走過來,湊到近前盯着他。
睿兒笑眯眯地探過身子去刮他的鼻子,嗓音清脆:“錚兒是個小哭包!錚兒吃醋了!”
賀翎被逗樂了:“你知道什麼是吃醋?人小鬼大!”
錚兒聽不懂他們的話,見他們說說笑笑的,急得又哭又鬧,兩隻腳丫子在蕭珞身上又踢又蹬,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樣。蕭珞、賀翎都不會哄孩子,覺得只要不是他身子不舒服,那就隨他鬧算了。
於是兩個毫無良心的爹就那麼眼睜睜看着錚兒一個人哭,錚兒哭着哭着覺得無趣,漸漸就止了聲,抽抽搭搭眼含淚泡地瞪着睿兒。
正在兩個小娃娃一人幽怨一人無辜地互瞪時,冬青將切好的西瓜送了過來,賀翎這才把睿兒放下來,拍拍他的腦袋:“走,吃西瓜去!”
睿兒自小就與他親近,當下就毫不客氣地下了地,撒歡似的跑進了屋,十分乖巧地先舉着兩片西瓜來孝敬他們二人,又拿着一片湊到錚兒嘴邊。
錚兒砸吧砸吧嘴,一笑泯恩仇,眯着眼高高興興地啃了一小口。
賀翎在睿兒後腦勺摸摸:“乖,你自己吃,別管他。”
“噢!”睿兒乖乖點頭。
冬青挑出一塊最嫩的,將上面的籽全部剔除,又用刀切成一小塊一小塊,盛在精美的小碟子中,雙手呈到蕭珞面前:“殿下,這是給小公子的。”
“好,還有一半你拿過去與他們分了。”蕭珞點點頭,把錚兒放在桌上,撿起一小塊西瓜遞到他嘴邊,卻作勢要拿開,笑道,“錚兒,想吃麼?”
錚兒非常神奇地聽懂了,瞪大眼狠狠點頭,着急地想要爬過來,被賀翎從後面一把拖住:“不許搶!給你才能吃!”
蕭珞看他一臉焦急的饞樣兒,笑意加深,循循善誘道:“叫爹爹。”
錚兒哪裡還顧得上他,眼珠子恨不得黏到西瓜上去,伸手就想來接。
蕭珞把西瓜藏到身後,捏捏他的臉蛋兒強迫他看着自己:“叫爹爹,看我,爹——爹——看好了,爹——爹——”
錚兒一臉委屈地看着他,嘴巴繃得緊緊的,最後小小哼了一聲,搖搖頭表達自己的不滿和不樂意。
蕭珞有些失望,擡頭看着賀翎:“可是太早了?還要再等等?”
賀翎撓撓頭:“不知道啊,回頭去問問娘。”
“唉,算了,那再等等。”蕭珞認命地將西瓜拿出來,送到錚兒面前。
錚兒一下子就精神起來,嘴巴一張,恨不得將他的手指也咬過去,就那麼指甲大的一小塊西瓜,愣是用小牙齒磨了半晌,最後心滿意足地吞下肚,笑呵呵地張嘴:“噠——噠——”
“嗯?”兩位爹齊齊愣住,因爲這一聲聽着像是“噠噠”,但細細一回味,倒更像是舌頭沒擺得好的“爹爹”。
蕭珞眨眨眼回過神來,連忙又撿了一塊喂他,接着就一眨不眨地注視着他的嘴巴和若隱若現的舌尖。
錚兒像是被哄得十分高興的小狗,坐在桌上搖頭擺尾地把西瓜吃下去,再次開口:“噠——噠——得——得——”
這一回更像,頓時把兩位爹高興得找不着北,賀翎哈哈大笑:“臭小子!竟然還要我們討好他!欠打!”
把小祖宗哄得高興,兩位爹這才心滿意足地吃起了西瓜,吃完後將錚兒交給奶孃,又把睿兒送到王妃那裡,接着就去忙公務了。
一旦到了夏末,過不了多久就要到收穫的季節,屆時賀家軍的糧草庫會再次充盈起來,眼下最爲看重的,便是下一季的收割,只要糧草的供應不間斷,他們明年進軍中原就不會有太大的問題。
但是北方與南方有着明顯的劣勢,北方水少,穀物都是一年兩熟,而且有時候收成也不見得如人意,而南方魚米之鄉,穀物是一年三熟,若不是如今正逢戰亂,那裡的肥沃富裕之程度自不必說。
而且北方地廣人稀,相對南方而言,還有很多尚未開墾的荒地,這些都是亟待解決的,就算他們做好了進軍中原後不再困守西北的準備,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趁早解決這些問題,造福一方,對將來治理國家都是有百利而無一害。
自從豎起了反抗j□j的大旗,賀家就一直注意廣納賢才,如今也聚集了一批文臣,眼下就被賀翎召集到議事廳中商議政事。
賀翎將幾位文臣的諫言都看過一遍,與蕭珞商議後,覺得最爲緊迫之事有兩件,一是開坑荒地,二是興修水利。這兩件事說起來簡單,但做起來並不容易。
荒地到處都有,但不是隨便什麼地方都可以開墾,若是任意行事,稍有大意就會白費功夫,哪些地方是墾得動的,哪些地方是想都不必想的,哪些地方開墾了能短期出效果,哪些地方開墾了還要再等上兩三年,這其中大有學問。
賀翎將諫言書放到案上,擡眼朝左右坐着的七八人看過去,最後目光投向王良功,問道:“王大人,你建議的幾塊地方倒是不錯,但這裡的百姓就快進入大忙的時節,近期騰不出多少人手,再加上牢中的一些犯人,軍中輪流休息的士兵,劃下來只能開墾這其中的一半。你再看看,這裡面還需精挑細選,把最適合開墾的地方挑出一半來。”
王良功應了一聲,蹙眉想了想,道:“京城中倒是有一人對耕種極爲熟悉,不過他原本不屬於清流一派,與下官交情不大,不知將他請過來可不可行。”
蕭珞問道:“你說的可是工部的崔大人?”
“正是,下官聽聞他頗有才學,當年進京爲官之前曾在北方一個小州做刺史,開墾過不少荒地,在這方面應該比下官瞭解更多。”
蕭珞回想了一下,笑道:“此人你大可以將他拉攏過來,他的官階不高,一直受佞臣打壓,恐怕正鬱郁不得志呢,雖之前與你不熟,但我瞧着他眉目間有幾分清朗之氣,一定是希望自己能夠大展手腳的。”
王良功一聽頓時眉頭舒展,同時心裡也對蕭珞暗自佩服,他與那位崔大人同朝爲官,蕭珞卻極少在明面上關注朝局,想不到比自己瞭解的還要多,敬佩之下連忙點頭:“下官儘快去辦!”
賀翎點點頭,又拿起另外一道諫書:“樑大人,你這水利之法可真是另闢蹊徑,能否再向其他幾位詳細說說,我也好聽聽大家的意見。”
樑禹點頭:“可否借紙筆一用?”
“可以。”賀翎朝身旁的侍從示意了一下,侍從連忙將筆墨紙硯挪到樑禹身側的案几上,很快替他準備好。
樑禹提起筆來十分迅速地畫了一張草圖,擱下筆將這張圖紙送到賀翎與蕭珞的面前,一圈人連忙圍上去。
“西北這一帶靠近長河的發源之地,這是我們目前最爲主要的水利來源,但覆蓋之地不大,急需四處鋪開,但現在不適合興師動衆地修運河,那樣會消耗極大的人力財力,可以留待以後再做。”
其他人聽了覺得頗有道理,不由將目光定在圖上,面露好奇。
“北方多雪,每年都會有大量積雪融化,最後滲透入地下深處,十分可惜。我們不妨分地開鑿地洞,不僅收集雨水,還可以將融化在地下的雪水引流進入蓄水池,再往各個方向修水渠,用水之際就將閘門打開,水流通過溝渠流向耕地,這與修建大運河想比,十分省時省力,而且極爲適合我們西北這塊地方。”
樑禹一邊說,一邊將他所構想的蓄水池比劃給旁人聽,旁人紛紛讚歎,竟沒有一人反對,都覺得這個法子十分好用。
衆人又商議了一番,最後意見達成一致,賀翎極爲滿意地笑了笑:“水利一事,就交給你來辦,需要多少人,你估算一下報上來。”
樑禹道:“是。”
蕭珞想了想,補充道:“王大人,先前說的挑選荒地再加上一條,與水利互補,挑靠的近的地方。”
王良功應聲:“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