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家大軍將臨城圍得水泄不通,臨城如今是趙暮雲的人在守城,倒是明顯比蕭涼的將士有骨氣,在城牆上一排排站着,手中的弓箭、油桶、投石,能用上的全部用上,頗有些玉石俱焚、死戰到底的意味。
賀翦與大家商量了一番,決定留一條生路誘敵出城,由賀羿帶着人馬去必經之路埋伏,等敵軍出城後與主力軍隊來個前後夾擊。圍城數日後,賀家軍佯裝放棄,賀羿帶麾下一衆人馬退守至城門以北三十里地外。
退守一事,賀翦原本是不同意讓賀羿去的,畢竟他們這一支隊伍落了單,萬一碰上趙暮雲派來的援軍,恐怕十分危險。不僅賀翦不放心,其他將領也紛紛懇請代替賀羿領兵。
賀羿只是淡淡一笑:“你們忘了二弟帶回來的消息了嗎?鄭家兄弟二人一定會受到趙暮雲的猜忌,現在趙暮雲手底下除了鄭家兄弟外,最能征善戰的將領在臨城。其他人,不足爲俱。”
衆人一想覺得有道理,再加上賀羿之前爲了瘟疫之事經常在樑城外圍走動,現在要退守的地方就在樑城與臨城之間偏北的方位,對此處地勢最爲了解的,除了他沒有第二人選,見他堅持,最後也就沒有再阻攔。
賀羿退守紮營,一切都按照計劃順順利利地進行,只是誰都沒有料到,第二日後半夜,營地忽然起了一陣驚天動地的喧譁聲。
賀羿睡得淺,很快就被驚醒,睜開眼便聽到外面有人在喊:“走水了!走水了!”沸騰的人聲中夾雜着馬匹嘶鳴的聲音,似乎已經一片混亂。
迅速起來穿戴好盔甲,正要往外走就見到一名小將衝了進來,慌慌張張道:“將軍!不好了!有人襲營!”
“知道了!”賀羿點點頭,腳步不停,迅速問道,“誰帶的兵?約摸多少人?”
小將緊跟着他的步伐,急道:“據說是鄭莽的大軍,多少人看不清,少則兩千,多則四五千,他們趁着夜色縱火,現在已經繞營地燒了大半圈了!”
賀羿忽然頓住腳步,回頭看着他:“鄭莽?”
京城,一名中將磕磕絆絆地衝到趙暮雲的跟前,雙腿一軟“撲通”跪在了地上,慘白的臉上大顆大顆的汗珠往下淌,顫着嗓音道:“啓……啓稟陛下,鄭莽、鄭鐸私自帶兵……離開京城,趕往臨城去了!”
“什麼?!”趙暮雲驚得一下子站起來,臉上清白交加,胸腔裡怒火燃燒,伸手指着他,壓抑着怒氣,“你再說一遍!”
“鄭莽、鄭鐸兄弟二人,帶着麾下五千騎兵……”那名中將手心冒汗,緩了緩鼓足勇氣把話續上,“他們,他們私自離開京城,趕往臨城去了!”
趙暮雲胸口劇烈起伏,差點背過氣去,盛怒道:“他們去臨城做什麼!”
“哦,對了!他們留下一封書信!”那人連忙從袖中將信掏出,雙手遞過來,“說是擔心臨城失陷,繞道去偷襲賀家軍。”
私自調兵可是犯了皇帝的大忌,這項罪名要真是落實下來,旁人想想都覺得肝顫。這位中將平素與他們兄弟二人交情不錯,此時除了替他們捏一把冷汗之外,只能祈求他們真的能順利解救臨城,這樣纔有機會將功補過。
趙暮雲氣得雙手發抖,將書信迅速掃了一遍,三下兩下撕個粉碎,深吸口氣擡手指着大門,對身旁的人吩咐道:“把魏慶給我喊過來!”
魏慶接到傳旨,匆匆忙忙趕了過來,看到他難看的臉色頓時心裡咯噔一聲,變得有些戰戰兢兢。
趙暮雲對他吩咐:“帶一萬人馬趕去臨城,一旦發現鄭莽、鄭鐸存有疑心,當場誅殺!”
魏慶驚得擡頭:“陛下,他們不可能……”
趙暮雲擺擺手止住了他的話,接着道:“若沒有發現他們的叛變意圖,就與之匯合,增援臨城,擊退賀家的人馬!”
魏慶暗中替那兄弟二人鬆了一口氣,連忙抱拳:“是!”
臨城以北,大火熏天。
冬季乾燥,一旦起了火,火勢將藉着夜風越燒越旺,而賀羿大軍的營地現在所處的地方離水源還有一定的距離,雖然不遠,可一個來回總要耽擱時間,根本來不及將火撲滅。
賀羿蹙着眉,他最吃驚的不是敵方有人半夜突襲,而是這突襲之人竟然是鄭莽。按趙暮雲的性子,鄭莽怎麼可能有機會過來?
賀羿一邊想一邊快步走到營帳外翻身上馬,高聲喊道:“不必救火!先衝出去!”
一聲令下,打水的士兵扔下水桶,撲火的士兵將手中的棉衣放在地上踩了踩又重新穿上,所有人都抽出自己的兵器,有馬的上馬,沒馬的動腿,朝着尚未來得及閉合的火圈衝過去。
營地已經半數陷入火海,沖天的火光將夜空照亮,也映照出營地外圍一圈守株待兔的趙家軍。鄭莽一聲令下,馬上的騎兵紛紛舉起手中的弓箭,朝火光中衝出來的人射過去。
賀家軍舉着盾牌衝出來,也有一部分沒有盾牌的人躲避不及,被一箭射中了四肢或要害,衝到近處的將士很快與趙家軍混戰在一處。
賀羿縱馬衝過來,一扭頭弓箭擦着耳側飛過,擡眼朝不遠處尋找,終於找到對方的將領鄭莽,迅速擡手從背後抽出三支箭矢,又一側身避開另一支迎面射來的箭,同時將三支箭搭在弓弦上。
鄭莽眼瞧着賀羿衝出火圈,本以爲他會忙着躲開箭雨,衝過來與自己近身搏鬥,沒想到他竟然完全不顧自身安危,在密密麻麻的箭雨中左躲右閃,同時還要對自己拉弓射箭。
這種以命搏命的架勢將他嚇了一大跳,未等他及時反應過來,對面已經有三支利箭呼嘯着射向自己。這三支利箭雖發自同一根弓弦,可到了近前時儼然已經攻向三個不同的要害。
鄭莽驚得瞪大雙眼,迅速仰頭躲過最上面一支,同時往右側身避過射向胸口的那支,可右邊還有一支似乎算準了他的動作直直對準門面射過來,情急之下只好揮刀格擋,可惜他半個身子綴在馬側,揮刀時估算失誤,竟然沒能抵擋住第三支箭,只覺得右臂一陣劇痛,竟然讓這支箭硬生生射了一個對穿。
鄭莽心頭巨震,手臂吃痛,力道不受控制,就這麼將刀掉在了地上,發出“哐當”一聲脆響。
“大哥!”身旁的鄭鐸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得面色蒼白,心頭怒意衝起,擡起弓箭就朝賀羿射過去。
賀羿沒看清陰影處竟然還有一個鄭鐸,等到利箭衝過來時再躲避已經來不及了,只能以最快的速度俯身護住要害,最後讓利箭釘在了右肩上,痛得悶哼一聲,駕着馬衝過去與他近身對戰。
賀羿身旁一直跟着小將與精幹騎兵,見他受傷都是大吃一驚,連忙加快馬速趕上去從旁照應。
這次偷襲,幸好營地值守的小兵發現得及時,此時火圈將將閉合,絕大多數人都衝了出來,少部分沒出來的是半路就被弓箭射中要害的。現在兩軍裡外兩圈正面交鋒,顯然賀家的人多,可惜以無備戰有備,終究有些吃虧。
賀羿先前以命搏命也是不得已而爲之,畢竟對方來得太過突然,如果不先把對方的主將擒住或斬殺,自己這邊將會越戰越難,可惜他再次失算,想不到鄭家兄弟二人都來了,最後只來得及將丟了兵器的鄭莽重傷,緊接着就被鄭鐸給攔住了。
烈火熊熊燃燒,似乎每個人都在熱浪中扭曲了面孔,一場混戰,明面上看誰都沒有討得了好,賀羿帶着麾下將士突出重圍,自己肩上的血流了一大灘,鄭家軍也受到重創,鄭莽被賀羿射中右臂,又被他刺中腹部,最後讓鄭鐸給救了下來。
天際泛白時,營地已經燒成了一片焦灰,處處橫屍、血流成河。這場兩敗俱傷的混戰,最終導致的結果就是賀家對臨城的圍攻失利,沒有賀羿這支部隊的阻截,前後夾擊成了泡影。
賀翡得知消息時驚得半天沒說得出話,一臉的不可置信:“鄭家兄弟從哪裡冒出來的?他們不是被趙暮雲打入冷宮了嗎?!”
賀翦也是眉頭深鎖,下令道:“快把大哥送回王府療傷!臨城繼續圍困!請爹速速調兵過來增援!”
賀羿由隨軍的大夫匆匆包紮好傷口,本想留在營中繼續作戰,奈何失血過多,心有餘而力不足,最後無奈之下,只好認命地躺進馬車,由一小隊親兵護送回去。
樑城如今是賀家的城池,他們只要順利進入樑城,就算是安全了,只是沒想到纔剛剛走了半天,迎面又與魏慶的大軍碰上。
賀羿一陣心驚,趁大軍還沒趕到近前,連忙派人調轉馬頭趕去臨城送信,之後左右看了看,發現竟然沒有地方可以躲避,只好命護送的親兵撤掉大半,只留了二十人馬,又把身上的錦服脫了反過來穿上,讓趕車的小兵與前後的親兵都往臉上抹些泥,衣服割幾道口子,身上的兵器藏起來,最後貼着路邊走,裝作普通路人由此經過。
沒多久,塵土飛揚,魏慶的大軍浩浩蕩蕩奔了過來。
魏慶見到一輛樸實的馬車與二十人組成的馬隊出現在這荒郊野外,心底有些詫異,皺了皺眉將他們攔了下來。
趕車的小兵一臉惶恐,點頭哈腰:“官爺……”
“馬車裡是什麼人?”
“馬車裡是我家公子,我們路上遇到山賊,被劫了貨物,公子也沒他們打傷了。”
魏慶又皺了皺眉:“你們是商人?”
“是是是!”
“簾子掀開,我看看!”
小兵頓時有些猶豫。
“怎麼了?掀開我看看!”
魏慶話音未落,簾子就從裡面掀開,賀羿用帕子捂着臉咳得撕心裂肺,眼角都咳得泛起了赤色,虛弱道:“官爺……可是我們不小心擋了您的道?我們這就讓……”
魏慶上下打量了一眼,擺擺手:“走吧!”
“謝謝官爺!”賀羿咳嗽着將簾子放下,小兵諂媚地笑了笑,連忙架起馬車離開。
魏慶看着他們與大軍擦肩而過,想着這荒郊野嶺地藏着山賊還真是有可能,起初的疑惑漸漸消失,踢了踢馬腹,繼續前行。
只是行了沒多久,走到半夜起火的營地那裡時,魏慶愣住了,腦中一個激靈,狠狠一拍腦門:“那馬車必定從此處經過,若是普通商人,見到如此場景怎麼可能維持鎮定!快!快追!”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還是忍不住寫了戰事,因爲是後面劇情的鋪墊,所以沒辦法,沒來得及讓夫夫倆露面~
他們明天會回來見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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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發晚了,很抱歉,明天多寫點作補償。不過總有一種沒人會在意的感覺……
撲街文作者的人生真是寂寞如雪啊~_(:3∠)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