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吃過早飯,江曉斌就去村裡的小賣部買了不少上墳用的東西,張清貴特特讓他捎去他親手烹製的茶葉,說老班長每次探親回部隊都帶這種茶,他愛喝。
想了一晚上,元錦西還是決定不讓自己留有遺憾,提出跟江曉斌一起上山。
秦簡幾人也要去,還給出特別冠冕堂皇的理由,“昨晚大雨,山路一定特別難走,咱們一塊兒去還能有個照應”。
確實是這麼個理兒!
六人浩浩蕩蕩上山,路途泥濘不好走,平常十幾分鍾就能到的地方今天走了將近半個小時。
老班長的墳在一片樹林裡,樹應該是在墳修好之後種上去的,一行行一排排特整齊,就跟站崗的哨兵似的。
江曉斌告訴他們,這些樹都是他和養父栽的。
他還小的時候養父每年在他父親的忌日種兩棵樹,自己一棵,替他種一棵。後來他大了,能拿動鍬了,就每年跟養父過來一人栽一棵樹。他當兵後不能每年都回來,養父又接過每年替他栽樹的活兒,歲月流轉間,孤零零的墳頭就變成了如今的模樣。
“我爸說這樹要一直種到他種不動了爲止,他想把這片山都種滿樹”,江曉斌一邊把果品糕點擺在墳前的石臺上一邊說道。
墳地被精心打理,沒有雜草,周圍樹與樹之間還種了花,雨後嬌花正豔,看的人賞心悅目,想來長眠於此的人能開心一些。
江曉斌規規矩矩的跪在墳前,紮紮實實的磕了三個響頭,額頭上沾滿了泥土,有些滑稽,可他的表情分外的鄭重。
“爸爸,我來了。一切都挺好,我在部隊認識了一些很好的戰友,今天他們也來看您了。您放心吧,我會在部隊好好幹,不給您不給我爸丟臉,我也會好好照顧我爸,讓他長命百歲……”
江曉斌絮絮的說了很多,都是家常似的閒話,就像跟多年的老友聊天。
他說完,又磕了三個頭,才站起身來。
秦簡幾個也都過去鞠躬、敬酒,說了兩句話。
最後一個上前的是元錦西,她看着石碑上的名字和生卒年,默默把它們記在心裡。
她沒倒酒,估摸着前面敬了那麼多杯也喝的差不多了。她直接從田邵雷的口袋裡摸出一盒煙,抽出一支叼進自己嘴裡點燃,狠狠的吸了一口後插到墳前。
她蹲在墳前,姿態很隨意,不像是在祭拜戰友的父親,就像在跟自己的戰友說話。
“老班長,是我,真是抱歉,這麼久纔來看您”,她的語速很慢,聲音很低,若是不挨的很近的話根本聽不到她在說啥,“我現在跟曉斌在一個部隊,我們是並肩戰鬥的戰友,您放心,我肯定會盡可能的保護他,就像當年您保護我們那樣”。
說完這一句,她發現自己好像沒有什麼好說的了。
明明心中翻涌着就要漫出來的情緒,可卻沒有辦法凝結成一段完整的話講出來。
她嘆口氣,算了,說不出便不說了吧,她只要踐行自己的承諾便好。
站起身,又深深的看石碑一眼,決絕轉頭問江曉斌,“要回去麼?”
“回去吧,我爸自己在家我不放心”,江曉斌回道。
在江曉斌家度過最後一晚,第二天凌晨三點多鐘他們便起牀趕車,張清貴起來送他們,轉着輪椅一直送到村口,揮手對探出車窗的江曉斌道:“家裡不用你操心,在部隊好好幹。記住,你是英雄的兒子,絕對不能當狗熊”。
英雄的兒子,絕對不能當狗熊。
江曉斌面對養父的時候沒有哭,車子啓動直到看不到張清貴的身影才轉回身痛痛快快的哭了一場。
沒有人會去嘲笑一個爲與家人分別而哭泣的人,元錦西坐在他身邊,拍拍他的肩膀算作安慰。
她也想哭,可她不能。
可以說,是老班長的自我犧牲深深的震撼了她,才讓她在重生之後對從軍報國生出深深的執念,纔有了今天剛毅不屈、內心無比滿足的她。
人活一次,可以有很多種活法,勢必會有一些人影響到自己對人生、對生活的選擇,這種影響有好有壞,而班長對她的影響,沒有好壞的說法,她更願意相信是老班長教會了她真正的去活着。
車子載着各懷心事的人離開寧靜的小山村,幾經週轉,在中午時分抵達機場。
他們要先坐飛機去到距離基地最近的城市,再讓基地派車去接他們。
飛機落地,看到來接他們的人,元錦西不自禁挑了下眉頭。
“亓指揮,勞駕您來接我們多過意不去啊”,她戲謔道。
亓放卻一改往日的嬉笑模樣,特別嚴肅的說道:“大成子那邊出了點事,大哥大嫂專門給我打電話讓我幫忙去處理,我也是剛從他那裡回來”。
她也沒了開玩笑的心思,忙忙問道:“大成子那邊出什麼事兒了?”
指定是非常嚴重的事情,要不大哥大嫂不會給亓放打電話麻煩他。
當着野玫瑰所有成員的面他沒說,只道:“回去再說吧”。
回到基地,倆人便鑽進元錦西的宿舍說起亓成的事情來。
亓成確實捅了婁子,還是個挺大的婁子。
他在外胡搞不小心搞大了一個總在夜總會出沒的女人的肚子。
他自己沒當一回事,猜想那個女人沒有靠山就想花錢打發了她。
可他萬萬沒想到那個女人竟然是西南幾省一股勢力的老大的獨女。
自打國家加大打、黑力度之後全國各地的黑、社、會紛紛轉型,能漂白的儘量漂白,這個老大也是這樣,手裡的絕大多數生意都已經過了明路,沒辦法過明路的也都早早結束,現下人家可是西南幾省知名的大商人,每年上繳的稅就能養活一大票人。
可不管他明面上洗的有多白,骨子裡還講究黑、社、會的那一套。
有人搞大了他唯一女兒的肚子,還不想負責,他能忍得了?
當然是不能!
於是,他直接派人把亓成抓了過去,先狠狠的修理一頓,又問他願不願意娶自己女兒。
亓成脾氣也倔,跟人家老大槓上了,直言就是死也不娶他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