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冉,那個記憶中天天縮着脖子的小姑娘,自己並沒有將她放在眼裡,想不到此刻已經變得如此牙尖嘴利了。
許佳的雙手撐在課桌上,看着她帶着林明輝離開,很想裝出一幅可憐的樣子將這件事揭過去,全當一場誤會。
可是她做不到,一想起剛剛她說自己的那些話,唯一想的就是上去撕了她。
但是這件事情真要鬧到校長那裡去了,懲罰不會有,卻會在她的職業生涯裡蒙上污點。
因爲老師的原因從而讓學生自動退學,其中還夾着體罰的事件在裡面,說出去只會讓人臆想非非。
她現在正在關鍵的時候,不想有一點點意外發生。
“小冉……”
心裡一陣權衡,許佳總算是換臉了,可她纔剛剛開口叫人,校長鬍山就從教室門口走了進來。
“胡校長,你來得正好,我正有些事情要找你。”林冉並沒有理會身後的許佳,帶着小弟出門準備到辦公室裡面再談。
胡山也想將事情搞清楚,兩人一前一後出去,剛跨出教室門又意外停下了腳步。只因兩人看見廖振平了,還在學校辦公室外的牆上貼大字報。
之前還在想這人去鎮上貼大字報怎麼這麼久不回來,現在總算見到人,林冉忍不住輕輕笑出了聲。
前面還在跟許佳那個女人說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那知真正的現世報來得比什麼都快。
林冉壓抑住內心的激動,站在一邊暫時沒動,而其他人看見廖振平在牆上貼東西,都好奇的湊過去看。
要說廖振平這小夥子大家都是認識的,一來因爲他是紅山屯生產隊隊長的兒子,這裡離紅山屯很近;二來他是許佳的未婚夫,經常到學校裡來,哪有不認識的。
貼在牆上的東西,乍一看是大字報,裡面的內容卻是一封信。
“親愛的佳佳:
你好!
請原諒我用這兩個詞來稱呼你。
早上從郵遞員手中接到你來的信,看着那熟悉的字跡,我心裡比交入黨申請書時還激動。
就算現在夜深人靜,我的內心卻久久無法平靜。
毛X席說,世界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愛,也沒有無緣無故的恨。
X寧說,從來的愛都是一定階級的愛,從來的恨都是一定階級的恨。
我們生在紅旗下,活在水甜裡,沐浴着革命先軀的春風,成爲無產階~級革命的後代,這一切註定咱倆的感情是無產階~級革命的感情。
這種感情是世界上最純潔,最偉大的。一切資本主義打擊,牛鬼蛇神的阻撓,都無法破壞我們比太平洋還深,比珠穆朗瑪峰還要堅韌的愛情。
信中,你說你已經將我們的事告訴你家人了,他們很高興,也很支持我們,正在準備退婚。我很感動,一想到過不了多久咱倆就可出雙入對,正大光明的在一起了,內心就很甜。
教育部上的事你別擔心,我已經安排好了,明天一早再去打個招呼,只要有人過去問,都會按我說的辦。
至於你提到的,我家裡人是否同意咱倆的感情,這點你也放心吧。我是無產階級的後代,也是預備黨~員,你向我付出了感情,獻出了擁抱和親吻,我就會爲你負責到底,讓你做我最美的新娘。
深深的吻你,靜候你的佳音。
愛你的仁遠……”
特具時代特色的一封信,從一名老師的嘴裡唸了出來,林冉聽着笑得差點去撓身後的牆。
沒想到許佳的情郎還是個妙人兒,這情書寫得太溜了,好幾個地方都能當成順口溜,真不知道他是怎麼想出來的,真是難爲他了。
大字報前的人越圍越多,除了林冉捂嘴嗤嗤的笑,別的人還真是笑不出來。
要說現在的情書,有些人爲了故意顯擺自己的才情,提高一下自身意識和身份,這樣寫很平常,所以除了林冉這個後世回來的覺得好笑,別的人只覺得嬌情而已。
而且這篇大字報上的內容太過於震撼了,如今正主廖振平還在旁邊呢,大家除了用一種同情的眼光看着他,誰還笑得出來。
“這信上的佳佳,應該就是許佳老師吧!”
人羣裡一個四十好幾的女老師說話了,完了還一臉調笑的望着從教室裡面走出來的許佳。
年紀輕輕的就來六小當老師,她還以爲這姑娘有啥本事呢,搞了半天是勾引男人的本事。
女老師擠出人羣外,對着腳邊狠狠的啐了一口,這吃在鍋裡的看着碗裡的行徑,真丟女人的臉。
辦公室外的人羣,不管是老師還是學生,看見大字報上的內容都忍不住念上幾句。
震驚過後大家就有些管不住自己的嘴了,有些學生還捂着自己的嘴偷笑。
胡山一直站在人羣外面,原本他沒有那份看熱鬧的心,可剛剛那些人念出的內容他也聽見了,眉頭一直皺着,看了眼已經呆在教室門口的許佳,輕咳了一聲,開始趕那些學生回去上課。
有校長帶着,再加上各班班主任的響應,人羣很快就散得差不多了,不過教室裡也陸續有一些好事的調皮者跑出來看個究竟。
已經回到班上的學生也完全安靜不下來,高聲談論着信上的內容,一些班級較小還不能完全識字的,看不太明白只能聽別人傳,這樣傳着傳着,信上的內容很多都變樣了,當然都是在往不堪入目的方向在變。
當辦公室前的人羣散盡,一直站在旁邊的廖振平終於調轉視線看着十幾米外的許佳。
曾經這個姑娘在他的眼中是聰明漂亮的,有文化懂禮貌,是他放在心坎上面的人。
而如今,人還是那個人,穿着乾淨漂亮,但看在他的眼中除了厭惡還是厭惡。
之前對她是喜歡,怎麼看怎麼滿意,就算她耍的一些小脾氣他都能當成是可愛,是鮮活的表現。
可此刻回想起來,她的脾氣就是傲氣;她的聰明都沒有用到正道到,那只是狡詐;有文化懂禮貌也全是表面,退婚的事情話說得好聽,實則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騙子。
這個貪心不足,水性楊花的賤女人。
廖振平的雙眼滿滿的都是恨,而此時的許佳腦袋已經懵了,面色如死灰,扶着門框的手指也在泛白。
剛剛在外面的動靜,她聽得不完全,剛開始還以爲那些扇動是林冉帶出來的。
可當那些斷斷續續的聲音傳進教室,內容還似曾相識,她混身一個激靈,走到教室門口看見外面的景況跟站在中間的廖振平,整個人如墜冰窖,心情沉到了谷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