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源鎮上,人人幾乎都知道她跟高楚山的過往。
她當初離開的那麼決絕,如今回來的這般狼狽,就算是她什麼都不記得了,大家也能猜出幾分,她這一趟京都之行定是糟糕透了。
不然怎會又是受劍又是落水。
蘇沁兒傷勢很重,街坊鄰里一場,大家也不可能見死不救,況且大家也覺得她是個被拋棄的可憐之人,她看病的郎中,吃的每一副藥,都是街坊鄰里你出一點我一出點給她湊出來的。
她養了將近兩個月纔好轉,但她的失憶症完全沒有好轉的跡象。
說來也巧,她小時的事情倒是全都記得清清楚楚,唯獨有關高楚山的這段時光忘得一乾二淨。
她到底是個善良的孩子,鎮上的人幫她看傷花的錢,雖然沒人提起,但她全都悄悄地記在了心底。
她繼承了父親做糕點的手藝,她身體恢復之後,就跟小時候和父親剛來桃源鎮一樣,每日晨起做糕點,街上人多了,就挑着擔子去賣。
雖然桃源鎮上的人都很好奇,她在京都到底見沒見到過高楚山,也好奇他們若是見到了到底發生了些什麼,大家買糕點的時候,會問上蘇沁兒想起來些什麼沒有,蘇沁兒歪着頭,努力的想了半晌,抱歉的對着大家搖了搖頭。
高楚山如今在朝做大官,桃源鎮的人肯定是高攀不起,對他們來說,高楚山就是那遠在天邊的雲,根本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即便是問蘇沁兒,也只是滿足好奇心,大家見蘇沁兒實在是想不起來,慢慢的也就沒人提起高楚山這個人了。
日子一天接着一天的過去了,蘇沁兒還清了大家當初湊錢給她看傷的銀子,還給自己置辦了一間小屋,用多餘的錢給自己買了串很漂亮的珊瑚手鍊。
倘若就這樣忘掉過去,對蘇沁兒來說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只是這樣平靜的日子,維持了並沒有多久,桃源鎮上來了一個商隊,就住在主街正中間最繁華的那個酒樓裡。
他們住了有小半個月,直到有一日,商隊一行人在酒樓二樓看到了在街上挑着擔子賣糕點的蘇沁兒。
商隊爲首的人姓朱,常年來往於京都,每到京都,他最喜歡去的地方就是那亂花迷人眼的青樓,作爲曾經名動京都的花魁蘇沁兒,他當然是化成灰都記得的。
要知道,當初在京都,他爲了一睹這位花魁娘子的芳容,可是一擲千金。
後來他再有機會到京都,這位花魁娘子居然被人贖身了,上次只是一睹芳容喝酒聊天,沒能抱得美人歸的他,那晚甚是遺憾,長吁短嘆良久,實在是後悔那次見面的時候,應該多砸些銀子,跟這位花魁娘子好好過上一夜。
如今在這小鎮上,他竟然見到了自己垂涎許久的花魁娘子,他自是不願再錯過。
他抓了酒樓一小廝,詢問他那位娘子可否婚嫁?
被告知沒有後,他更確信這位花魁娘子當初並不是被別人贖的身,而是自己攢夠了銀子,爲自己贖身後,來到這種偏遠小鎮裡重新過日子了。
朱老闆過兩日就要離開這桃源鎮了,他爲了在離開之前,不再讓自己留下遺憾,他吩咐自己的隨從喚來了蘇沁兒。
雖然蘇沁兒褪去了華服,但卻難掩她身姿綽約和容顏出衆。
朱老闆再次近看,依舊心動:“蘇小姐,好久不見。”
蘇沁兒看着他,面色平靜:“我認識你嗎?”
作爲青樓女子,服侍過的男人太多了,不記得也正常,更何況她都給自己贖身了,哪怕就算是記得,也得在這裡裝成良家。
朱老闆哈哈大笑,並不惱怒:“沿街叫賣糕點,實屬是辛苦了一些,不如蘇小姐跟朱某回家吧,朱某可以納蘇小姐爲妾。”
蘇沁兒覺得這人屬實是有些奇怪,她和他不認識,他一見面就要納她當妾,她未曾婚嫁,何必去給他做妾?
蘇沁兒不想招惹是非,婉拒了朱老闆,就抱着自己的糕點準備離開。
朱老闆攔住了她:“蘇小姐,我肯納你當妾,已經很給你臉了,你該不會以爲,以你現在這殘花敗柳之身,還想嫁做正妻?”
“朱老闆,請您說話慎重,您要是再這樣,我要去報官了。”蘇沁兒有點惱了,他這話就有點糟蹋人了,她一個清清白白的姑娘,怎麼就成了殘花敗柳?
朱老闆像是聽到很好笑的笑話一般,噗嗤的笑了出聲:“蘇小姐,別裝了,伱是什麼貨色,這鎮子上的人不知道,我可是心知肚明。”
朱老闆視線沿着蘇沁兒身體上下游離了一圈:“蘇小姐,當初你對我賣笑的時候,可不是這個樣子。”
蘇沁兒被這話氣的滿臉通紅,從小就不擅跟人拌嘴的她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回擊,她瞪着朱老闆看了好一會兒,最後一惱怒,將手中的糕點砸了朱老闆一身。
朱老闆狼狽的躲開,一巴掌揮在了蘇沁兒的臉上,將她直接打的飛出一米遠,摔倒在地:“別給你臉不要臉,你一個青樓出來的風塵女子,在這裡給我裝什麼貞潔烈婦?”
“你以爲你跑到這偏遠小鎮,就不會有人知道你過去是賣的?”
朱老闆盛怒之下,聲音很大,引得酒樓裡不少人過來圍觀。
他不但沒有收斂,還更大聲的嚷了起來:“你別在這裡裝柔弱,你起來,起來告訴大家,你從前在京都做什麼?”
朱老闆一把拎起蘇沁兒,將她拽到衆人面前:“各位看清楚了,別被她騙了,她曾經在京都,那可是有名的很,無數男人,爲了和她一夜春宵,那可是揮金無數啊!”
“她可是京都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花魁!”
“而且還是頭牌花魁!”
朱老闆這話,引得周圍圍觀的人一陣竊竊私語。
桃源鎮就這麼大,朱老闆這一鬧,蘇沁兒當初進京都當花魁這事,就跟插了翅膀一樣,不到晚上,就傳遍了整個大街小巷。
“你知道嗎?蘇家那女兒,去京都根本不是找什麼有情郎,是去做妓女了。”
“看着挺老實的一姑娘,怎麼做出這麼敗壞家風之事?”
“真是有傷風化。”
“……”
第二日,朱老闆就離開了桃源鎮,但他的離開,並未讓蘇沁兒就此恢復往日平靜的生活。
鎮子上的謠言依舊四起,蘇沁兒不記得自己曾經的那些事情,她跟人不斷地解釋,有些和她要好的人,將信將疑。
桃源鎮雖然偏遠,但也不是沒人去京都,一個月後,有人從京都捎回了口信。
朱老闆說的沒錯,蘇沁兒去京都就是做了花魁。
如此以來,蘇沁兒在桃源鎮上徹底寸步難行了。
如此以來,蘇沁兒在桃源鎮上徹底寸步難行了。
原本那些比較相信她的人,再見到她,開始躲着她,嫌棄她,甚至有的人直接當着她的面潑一盆髒水。
大家開始懷疑她的失憶是裝的,她是在京都青樓裡混不下去了,才裝成慘兮兮的樣子回了桃源鎮。
時間長了,就連鎮子上的小孩子看到她,都開始圍着她唱童謠,字裡行間都是在嘲諷她在京都當花魁。
她往日的糕點一天能賣一擔,如今一天一塊都賣出去很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