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錢氏可看得清楚,小阮補貼家裡的那是亮堂堂的雪花銀!
那還是隻一個小小酒樓老闆做妾,如果自家那個女兒嫁給了張召才,即便是做妾,只要生了兒子,也比給那些尋常莊稼人做老婆好,補貼家裡的也比別的多——更何況做妾往往都要給幾十兩銀子的!那個小阮當時也給了二十四兩銀子,張錢氏聽人說起,也是眼熱的不行。
所以在張錢氏的刻意走動下,她家和小楊氏的關係相當不錯,
張錢氏不是沒打過朱顏的主意,不過她女兒多,張巧月給了朱顏,下頭還有幾個小四小五呢。
所以如今眼看得了機會,張錢氏立即抓住機會,不得不說,她還是有幾分機敏的,幾句話幾件事,都還做得很合小楊氏等人的心意。
眼看小楊氏嘴角含笑的衝自己點點頭,張錢氏心裡都美開了花。
似乎已經看見自己家的小四小五穿金戴銀的,跟縣令的官太太一樣微風,然後從袖子裡掏出沉甸甸的荷包放在桌子上的畫面。
白蒹葭雖然不知道張錢氏的打算,但是看一眼張錢氏和小楊氏的眉眼官司,那裡不明白他們之間的事情,又被張翠翠說了一句,頓時便將二人的打算摸了八九分,她也不疾不徐,聽着張錢氏將張召才捧進了雲裡去,神色淡淡的,張召纔跟小楊氏只以爲她是被打壓住了,那裡知道白蒹葭心裡的想法。
飛吧飛吧。
被捧得高高地飛起。
只有飛得越高,摔下來的時候……才越痛不是麼?
正好聽張召纔在那裡感嘆;“書中自有黃金屋,也是說的不錯,我舊日那裡知道這讀書也能掙錢,只是這卻有個要求,要字寫得好,抄的慢些也沒有關係,總能補貼些家用……”
他這話就等於白說,這秋水村這麼多人,那裡有幾個讀書的,除了張召才,第二個讀書的只怕是一旁的張玉清,而且張玉清年紀尚幼,學寫字也沒有章法,他雖然說的輕鬆,但是也不過吃準了這村裡人沒有寫的一手好字的,不能抄錄不能拆穿他,便將大話盡情說着。
白蒹葭嘴角含笑,聽着差不多了,終於輕輕開口,“說起來,我在家裡未敗落的時候,我父親他也是個愛風雅的,便請先生來爲我教導了幾年。”
她一開口,張召才就覺得心中有一絲不妙的感覺,聽她這麼一說,頓時心中一陣突突亂跳,那種不妙的感覺卻更濃重了。
還沒等他開口說話,就聽白蒹葭不疾不徐的道;“說起來也是我愚笨的很,雖然學了幾年,卻沒什麼才華,好在認得幾個字,本來我以爲,這認字也沒什麼作用,但是想不到竟然是一門生錢的本事。”
她眉眼溫柔,淺笑嫣然,一片楊柳風桃花雨的溫柔,但是隻有旁邊的凌絕塵心中隱隱約約的明白,她笑的越甜,就越是在算計人呢。
不過……
凌絕塵擡頭看了一眼張召才,這種人討厭的話,打一頓就好了麼,爲什麼還要浪費精神跟他說話呢。
凌絕塵陷入了苦思中。
“說起來我愚笨的很,讀書沒什麼才華,不過好在一手字先生還誇獎我做得不錯。”她梨窩淺現,婉然道;“別的不敢說,這抄錄文書的事情,以前也曾經幫父親做過,還算做得不錯。”
其實也是過謙了,何止是不錯,白修曾經對白蒹葭感嘆過;“憐我蒹葭,身爲女子,枉君子之風,屈凌雲之才。”說道感嘆處,甚至跺腳高歌,如癡如醉,簡直讓白蒹葭兄妹無言以對。
好在還有一個白抒懷安慰了白家長輩受傷的心靈。
白蒹葭說做得不錯也是謙虛了,白家親手養出來的嫡親女兒,京城第一才子白抒懷的嫡親妹妹,博聞廣記,京城那種人才濟濟地方出來的人,豈是秋水村這麼一個小地方的人能夠比較的?
不過白蒹葭說的謙虛,張召才心中是看不起女孩子的,看了白蒹葭一眼,心中嗤笑一聲,面上卻道;“說起來嫂子,我自當幫你,只是……”他臉上露出一絲猶豫之色,好像白蒹葭是在逼迫他一樣,猶豫了片刻,才緩緩說道;“只是我那先生要求身高,紙墨所費也不菲,嫂子你如今有孕在身,自當好好調養身子纔是。”
白蒹葭嫣然一笑,正要說話,就聽一旁的搖光慢吞吞的道;“這種兼職我也想要,我也認字。”
白蒹葭不由看了一眼搖光,心中有些奇異,他倒是沒想到搖光會說出這種話來。
白蒹葭笑着擺手道;“看你說的,我自當量力而爲,反正你也做不完,我多少做些也好,更何況我不比你白日還要讀書,空閒的時間也多些,勤能補拙是良訓,想來一個月也有一吊錢的。”
有意無意的,將一吊錢幾個字咬的準準的。
一旁的張李氏也是一笑,道;“我有個弟弟正好最近無事,也正好做這事謀些零花錢也好。”她看了臉色不對的張召才一眼,道;“你放心,我那弟弟雖然調皮了些,但是素來聽我的話,又是在平直城裡做過的,字寫的還不算不錯,正好前些日子說要來我這裡散心,也正好幫上你一些忙。”
張召才這下總算是打了一輩子的燕子反而讓燕子啄了眼睛,不由心中暗恨小楊氏這個沒眼光的無事生非,好端端的當着這麼多人卻撩撥白蒹葭和張翠翠做什麼,而且一吊錢這個事情,也說的實在是太多了。
本來以爲這村裡人沒人識字,但是卻不想白蒹葭是個認識字的,不由心中暗恨,是他自己疏忽了,白蒹葭剛來時候的氣質風度,所說的家事依仗,那裡是個不認字的樣子?雖然有些家族信奉什麼女子無才便是德,但是也有將女兒當兒子養的。
這種家族其實張召纔是看不上的,女孩子就自應當學學刺繡什麼的相夫教子,學男人讀什麼書?
知曉了道理就會想和男人比高低,不肯安安心心的在後院處理家事照顧孩子,女子讀了書,又有什麼用?
也是他這樣的觀念,將當初白蒹葭的話拋到了九霄雲外!
然後在張錢氏的馬屁下也是得意忘形了——如果他不是非要裝大度,只說一個月就他抄錄的數量,也不會拉扯出後面的事情來。
張召才恨恨的看了一眼白蒹葭,見她嘴角含笑,心中卻是恨得不行,心想:女子果然不能讀書,除了添亂,還能什麼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