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樂節饒有興趣的看着眼前的村婦。
雖然送了不少東西給凌絕塵,但是那些東西這人幾乎都用在了凌絕塵的身上,自己身上還是一身半舊不新的青衫,低着頭的樣子倒是畏畏縮縮的,記憶裡是一張讓人提不起興趣的蠟黃的臉,不比凌絕塵那第一眼就能吸引人目光的驚世美貌,這個婦人就好像她以前在花園裡常見的那種青澀小草一樣。
並沒有特別引人注目的東西,和身邊的姚黃魏紫,趙粉豆綠比起來,更是不引人注目到了極致。
如果凌絕塵是一株牡丹,那麼白蒹葭則只是一株雜草而已。
朱樂節雖然覺得這個人有點意思,但是並沒有將太多的心思放在她的身上,朱樂節太忙了,她要學的太多,要做的事情也太多,沒有時間浪費在一株小草上。
但是此時朱樂節盯着白蒹葭,心中卻極難得的生起一點趣味來。
別的不說,能夠在他的注視下挺直脊樑的人,不多。
就算是搖光,被他直勾勾的看上一會兒都會承受不住,但是顯然眼前這兩個女子都沒有到承受不住的地步。
每個人都有秘密,她是知道的,雖然並不喜歡別人在自己面前有秘密這種東西,但是朱樂節也深深的知道憑現在的她,還沒有讓別人在她面前吐出一切秘密的籌碼和實力。
更何況,她不能對人說的秘密也是不少,所以也能體諒有秘密的人,雖然不知道爲什麼凌纖纖會流落到這種地方來,但是……
在秋水村的凌纖纖幣在京城裡的凌纖纖對她更有利益。
朱樂節若有所思的看着白蒹葭,可是爲什麼她總是有一種很微妙的感覺,她覺得自己最大的那個秘密已經被白蒹葭看穿了。
雖然因爲自己的謀劃,透露了一點事情給這個村婦,但是……
朱樂節想起她說出自己名字時候白蒹葭的神情,雖然白蒹葭隱藏得很好,但是那瞬間的緊張是騙不了人的。
正因爲那瞬間的緊張,所以才讓朱樂節改變了主意,在認出了那個叫靈兒的姑娘跟她見過的凌絕塵有九分相似的情況下猜出這丫頭是凌絕塵的嫡親妹妹凌纖纖,甚至當着她的面提出對凌纖纖的親事,是一種警告,也是一種試探。
朱樂節抱起小手爐,摩挲這上面精緻的狴犴花紋,看來這次臨時起意來秋水村倒是來對了。
她不過是厭倦了那大院裡的姨娘無止境的手段,那些小手段太陰私,雖然她不在意,但是太多了也讓人很煩躁,想來圖個清靜,但是卻不想這個小地方給了她太多的驚喜reads;。
朱樂節仔細考慮着白蒹葭的話,不得不說,白蒹葭的話沒有錯。
想要抓她小辮子的人太多,如果真的帶了白蒹葭和凌絕塵回去,只怕自己和凌家的婚事……
她一頓,不由自主的望了一旁的凌絕塵一眼,心中卻在飛快的衡量着如果自己將凌纖纖帶回去的後果。
她看了白蒹葭一眼,空氣中的僵硬沉默讓寶琴只能感覺到汗水已經浸溼了後背,但是在場的氣氛卻讓她連伸手擦一擦汗水和動一動都不敢,只覺得渾身都已經僵硬了。
白蒹葭沉默片刻,嫣然一笑道;“七公子才華橫溢,天縱奇才,自會有皇天保佑,萬事順心。”
寶琴沒想到白蒹葭竟然將事情忽然轉到了朱樂節的那個家中行七的哥哥身上,不由吃了一驚。
就聽朱樂節笑道;“葉嫺靜……你真是聰明的很。”
葉家幼女嫺靜,嫁給了來鳳霞城做生意的蘇南人張召金。
白蒹葭遲疑了一秒,纔想到朱樂節所喊得這個名字是自己的。
沒奈何,一個用慣了幾十年的名字和一個第一次有人這麼認認真真連名帶姓汗的名字,總是有些反應不過來的。
白蒹葭輕輕一笑,垂目不語。
朱樂節拍了拍手,道;“我也只是試你一試,看你如此知道本份,我就放心了。”
白蒹葭笑了,溫聲道;“妾身素來是個很本份的人。不該妾身的,妾身都不會去看一眼。”
朱樂節若有所思的看了白蒹葭一眼,素來是個很本份的人,不該她的都不會多看一眼,那麼本來就是應該她的呢?
“葉嫺靜,你對於你父親的事情,那是你應該的還是不應該的呢?”
……
聽着朱樂節這麼一問,白蒹葭心中一緊,卻仍然淡淡的道;“妾身愚笨,聽不懂reads;。”
“聽不懂?”朱樂節直視着白蒹葭,眼看着凌絕塵又竄了出來將她護到身後,眼中掠過一絲又好氣又好笑的神情,“你父親因爲貪污賑災銀兩而被告發,所有男丁被流放邊關,女眷則充作奴婢,那被流放邊關的,還有你同父同母的嫡親弟弟葉澄江,你難道……一點想法都沒有?”
白蒹葭一頓,身子瞬間僵硬了起來。
葉澄江這個名字帶來的腥風血雨,讓她即便是想起來,也會覺得恐懼。
但是葉澄江又何嘗做錯了。
她只是瞬間一僵,讓朱樂節的眼睛裡掠過一絲冷冽,但是卻極快的放鬆了下來,低聲道;“妾身……聽不懂朱小姐你在說什麼。”
朱樂節坐在椅子上,也半點白蒹葭的神色也看不清楚,卻聽聽出了她聲音裡的一絲顫抖,冷笑一聲,“聽不懂?”
“……”
“葉二小姐舊日在京城裡也是冰雪聰慧的人物,怎麼嫁了人這些話就聽不懂了?是聽不懂,還是不敢聽懂?”
“妾身……不過是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天性愚笨,說什麼冰雪聰慧,都是當時看在父親的面子上妄傳罷了。”
朱小姐直視着白蒹葭,她雖然抱着暖爐,但是如今正是盛夏世界,妄傳,天性愚笨,葉嫺靜也真敢說。
“你這麼說,也不怕你父親在地下氣的跳出來不認你這個女兒麼?”
白蒹葭沉默片刻,方纔對朱樂節講道;“此案牽連甚大,七公子縱然……”
朱樂節卻只是擺了擺手,止住了她的說話,傲然道;“既然如此,我就明白與你說了,你若爲我照看好凌姑娘,等我……哥哥事成之後,爲你葉家洗白冤情,那你現在還聽不聽的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