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子也是天生有那麼幾分天分,或者說起來,能自賣爲奴,本就是極有毅力極爲隱忍之人,既然下了決斷,倒是比別人更爲決絕。
先是捨棄了自己的名字,自取了名字叫做媚娘,苦下功夫,短短三年,已經從青澀的農女變成了一舉一動都引人注目的天生尤物。
或者……女子一旦決絕起來,反而比人更勝。
或者,任何人都可以變得不像自己,一旦你懂得了什麼叫做絕望。
白蒹葭見媚娘時嫵媚嬌柔,一襲紅衫更是魅惑妖嬈,宛如一朵開到了極致的罌粟。
有毒,但是卻吸引着人不由自主的靠近。
那靠着妻子發家的大臣,正是當年高中之後攀上高貴正妻而嫌棄童養媳進了賤籍而休妻的男人。
可惜的是,那大臣從始至終,都沒有發現眼輕嗔薄怒的天生尤物是他昔日不屑一顧的童養媳。或者他從來沒有在乎過那個低眉順眼在自己身邊做牛做馬,將他視爲自己的天,視爲自己的一切的女子。
否則怎麼看不出這女子在怎麼嬌柔嫵媚,那張宜嗔宜喜的臉上,一雙眼睛裡沒有絲毫的感情只有如冰封一樣的湖面。
經此之後,媚娘大徹大悟,修成正果,將有限的生命投入了無限玩弄男人的事業中去。
最後媚娘在西周臥底功成身退之後,被賞賜了黃金千兩,良田百畝,鸞鳳和鳴釵一對。
白蒹葭再次所以見到媚娘,已經是很多年後了,也是因爲媚娘將那鸞鳳和鳴釵送給了自己,笑道;“這輩子我已經決定孤身一人了,鸞鳳和鳴釵留着也沒作用,反而徒然傷心罷了,不過想着倒是很適合你。”她婉然一笑,卻是跟白蒹葭記憶裡的妖嬈魅惑不同,多了幾分溫情,白蒹葭想大概是她身邊帶着兩個清秀羞澀的小丫頭讓她整個人的氣質都溫和了下來,聽說一個叫順兒,一個叫安兒,和順平安。都是收養的孤女——最初的時候那大臣被貶之際,媚娘一碗紅花湯夾雜着兩滴眼淚,一句‘痛快’之後一飲而盡,徹底斷送了自己做母親的機會,然後離開了大昭,去做了臥底。
再然後白蒹葭就再見沒有見過這個女子,只是斷斷續續的消息傳來,那媚娘日子倒是越過越好了,收養了許多孤女,或大或小的,或家裡沒人的,或被賣的……來路五花八門,她見了無數人,一雙眼睛看人極毒,揀那心地好的留下,養在一個莊子裡,教導那些人刺繡做活養活自己,將那些孤女都好好的撫育教導,自食其力,甚有賢名,倒是洗盡紅塵了。白蒹葭心中複雜之餘也有幾分寬慰,私下拿了不少銀子去接濟,也想着算是積德,不過不曾想沒兩年她就……
白蒹葭搖了搖頭,將事情拋之腦後,雖然凌絕塵現在傻了,不會做出那種看上去跟他毫無關係但是最爲決絕狠毒的報復,但是白蒹葭只要一想昨天他半夜偷摸出去,和加上上次他半夜出去第二天搖光被打的鼻青臉腫的事情,她就知道今天小楊氏找上門的原因絕對是凌絕塵脫不了關係。
不過想歸想,白蒹葭可是打定了主意,既然昨天晚上沒有被抓現行,今天她自然是無論如何都不會承認的。心下打定主意,不過望了張翠翠一眼,見她微微顫抖,不由心中嘆了口氣,畢竟小楊氏在張翠翠心中積威甚重,她親孃死的時候年紀又小,這麼多年下來,小楊氏雖然沒將她看作自己的女兒,但是張翠翠卻是將小楊氏視爲母親,如果不是因爲自己有孕在身,孤苦無依,小楊氏又讓張翠翠冷了心,才總算是將張翠翠徹底推到了白蒹葭這邊來。
但是如今聽說小楊氏找上門來,張翠翠也難免有幾分期盼。
白蒹葭心中一轉,就算是小小的萌芽期盼,也要踩死在土裡,扶住肚子呻吟一聲,引得張翠翠急忙一溜小跑過來扶住她,白蒹葭衝張翠翠一笑,道;“多虧有妹妹你了,如果不是你,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辦纔好。”
張翠翠漲的滿臉通紅,她雖然將所有的月錢都交給了白蒹葭,但是白蒹葭自從來了朱家,朱小姐將她撥過來之後,卻是白蒹葭處處照顧着她。
張翠翠的眼睛飄啊飄,飄到桌子上的米酒蛋花身上,雖然滿滿的一碗,但是大概那種暖心暖肺的感覺太過溫暖人,讓她不由自主不知不覺的就全部喝完了。
眼看白蒹葭這般模樣,張翠翠不由心中唾罵自己一句,心想就算有什麼罪名,都報應在自己身上就好,暗下決心,立即低低的道;“嫂子,你別怕,我總是在的!”
小楊氏再怎麼說,還有爹,也還有自己孃家,還有張玉鳳和張召才,白蒹葭身邊雖然有個靈兒,但那是卻是個癡癡傻傻的,朱小姐雖然感念她救了朱顏,但那是救人的畢竟是靈兒,真要說起來,也沒有個可以依靠的。
也就自己可以爲她補貼些月錢了。
以前村子裡有寡婦,日子多艱難,張翠翠是知道的,她怎麼能忍心讓白蒹葭落到那個地步。
白蒹葭一看她神色,便知道自己多半有了效果,便看了白蒹葭一眼,輕聲道;“婆婆她來,必然是有要事的,不知道可跟你說了?”
桂花兒總算是緩過氣來,總覺得這房間裡的氣氛有些微妙,不過她年紀小不是個多想的,便道;“有說,她說你爹被人害了,讓你們回去哩。”
饒是張翠翠再怎麼暗自下定決定要站在白蒹葭這一邊,但是聽着張高木出了事情,倒是不由嚇了一跳,不由自主的掐了白蒹葭一把,呆在當初。
白蒹葭眉頭微皺,忍耐了下來,一旁的凌絕塵卻看得清楚她一瞬間的神色,心中不由更不滿了幾分——自己靠上去蹭蹭就被各種踢開,這個女人又沒自己好看還把白蒹葭弄疼了白蒹葭也不踢開他。
凌絕塵沉着臉走上幾步,一把把張翠翠扯開——這還是看着白蒹葭偏心她的面子,如果不是怕白蒹葭發怒,凌絕塵早把張翠翠從窗口扔了出去。
張翠翠嚇得不行,凌絕塵這麼粗魯的拉開她也沒什麼反應,心中只是模模糊糊的道——爹被人害了?
白蒹葭聽桂花兒這麼一說,頓時知道事情小不了了,如果真是張高木出了什麼事情,自己和張翠翠不出面,這村子裡自己就別想呆下去了!
不由瞪了凌絕塵一眼,凌絕塵反而覺得這一眼格外專注,格外天真的衝白蒹葭一笑。
倒是一旁的碧玉笑道;“外頭日頭這麼大,張夫人的身子怎麼受得住,快把人叫進來說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