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玉這房間是常見的,除了房門之外,便是垂下了竹簾子,夏日的時候放下起些遮擋陽光暑氣的作用,此時只聽一聲脆響,那竹簾子已經被人拉了下來,碧玉臉上一抖,心中一痛。
只見四個漢子從門外衝了進來,白蒹葭瞥了一眼,除了張高木他還認得外,其他幾個雖然都生的五大三粗,滿臉橫肉,雖然穿着的衣料都算得上不錯,但是總是給人一種粗野蠻橫的感覺,張高木眼看這房間的樣子,不由就停住腳步,眼看張高木來了,小楊氏的哭喪也哭不下去了,倒是張高木剛纔聽見她的哭喪,表情很有一絲微妙,站在門口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另外三個倒是直接衝了進來。
小楊氏衝其中最高大蠻橫的一個哭着叫了一聲三哥,更是不勝委屈的哭了起來。
來人正是她一大早讓張玉鳳跑回去請的他孃家兄弟,楊家現在的當家雖然是楊氏的嫡兄,但是這三個人都是跟她一個孃胎裡爬出來的哥哥,從小就好勇鬥狠,年紀輕輕就跟幾個街頭惡霸一起喝酒結義,號稱什麼‘打虎七兄弟’,是有名的混混地痞。
這楊家三兄弟本來一大早還在睡覺,結果張玉鳳哭哭啼啼的就跑了回來哭訴,一聽說小楊氏被人欺負了,頓時三兄弟覺也不睡了,直接拖起傢伙就跟着張玉鳳氣勢洶洶的回來了。
張召才倒是想攔上一攔,只是他這個叔叔都是油鹽不進的,還沒等他開口說話,就甩了一句讓張召纔在家裡好好等着好消息,然後一陣風一樣就走了。
這三兄弟分別叫做楊大雄,楊大壯和楊大富。
說起來倒也好記,楊家兄弟起名,是按着威武雄壯,富貴安康來的。
楊家老大和楊家老二,是早死的楊氏的親生哥哥,一個叫做楊大威,一個叫做楊大武,
另外還有楊氏的親弟弟楊大貴小小年紀就病死了,楊大安和楊大康年紀尚幼,都養在老太太名下。
楊大威和楊大武忙着自家的家業,也懶得管這不成器的弟弟,等楊家三兄弟成年了,便早早的找了理由將三個人分家打發了出去,只想不和這幾人扯上太多關係即可,不過總是拼不過一個楊字,平時日子說起來事情就多了。
楊家三兄弟仗着楊家的名聲,平時也是眼睛長在頭頂上,用下巴跟鼻孔看人的,當初覺得楊大威和楊大武把小楊氏嫁給張高木做續絃的時候已經很不滿意了,楊大威也是顧忌着自己妹妹留下的一對兒女年幼失怙無人照顧,和楊大武商量之後,先爲楊家三兄弟還完了賭債。
又塞了二百兩白銀給小楊氏他娘,一人封了五十兩給三兄弟,最後還準備了一份極豐厚的嫁妝,才總算讓她娘鬆口,將小楊氏高高興興的嫁了過去。
便是楊家家業豐厚,這次之後也虧空了一小半,楊大威兄弟不知道拼了多少命幹活兒,總算事情補了回來。
其實種種隱秘,當初小楊氏如果嫁的不是張高木,依小楊氏那三個兄弟和她自己鬧騰出來的那些事兒,嫁妝由楊家三兄弟籌備,也不比尋常農女厚上多少——而且當初逼得急了,甚至有人提出五十兩銀子買了小楊氏做妾的,甚至有說出七十兩將小楊氏遠遠帶走也是有的。
只可憐楊大威兄弟也是一片愛妹之心,以爲自己這般對待小楊氏,不求她將孩子視若己出,但求有幾分憐愛也是好的,畢竟也是血脈,結果不想反而結下仇怨,小楊氏反而將張召金兄妹當作奴婢一般盡情折磨,將對楊氏的怨恨都盡情的發泄在了這一對孩子的身上。
所以說人心叵測,真是半點不由人。
那楊氏也算是聰明伶俐,結果偏偏被情字迷了心竅,毀了自己一生不說,連帶拖累了哥哥跟兒女。
楊大雄兄弟看了一眼這屋舍,不由眼睛一亮。
他們雖然是混混,但是楊家當初家境也不錯,而且這些日子以來在楊大威兄弟的拼命下,楊家的日子也是蒸蒸日上了,他們也見過不少好東西了。
碧玉屋子裡放的東西雖然不多,但是卻有幾樣是從平直城裡帶來的心愛之物——碧玉這樣的丫頭,帶來的心愛之物自然有其珍貴的地方,其中有一尊小小的檀木觀音,雕工精緻不說,更難的是,她手掌中託得那個小小的玉淨瓶還真是上好的羊脂白玉雕刻而成,是朱顏特意爲碧玉尋來的。
雖然檀木觀音小,那羊脂玉淨瓶更是隻有女子大拇指大小,但是越小越是精緻,反而更顯得檀木沉鬱,玉瓶潤潔了。
碧玉眼看幾人的目光都黏在那觀音身上,不由臉色微沉,她被人扯了簾子,本就極不高興,雖然平時的修養還是讓她保持着風度沒有當初發火,但是聲音裡帶了一絲不快;“這幾位是?”
楊大雄見她溫柔美貌,但是卻不由想起最討厭的大嫂,雖然比那女人美貌得多,但那是楊大雄卻始終覺得,這神氣怎麼看就怎麼讓人討厭,又看一旁的搖光也是嬌小清秀,雪鸝杏臉桃腮,如春蘭秋菊,各有姿容。
又掃了一眼衆女,只見白蒹葭臉色蠟黃——太醜,不看,一旁一臉天真純淨的女孩兒……
楊大雄頓時覺得一陣色授魂銷,他本來已經覺得,這個屋子裡有大半屋子的美人已經不錯了,但是眼看那紅裙女子,才知道了什麼叫做詩句裡說的;“暗想玉容何所似,一枝春雪凍梅花。”
他本是一個不學無術的混混,小小年紀就帶着弟弟們上樹掏鳥窩下河摸魚,別說詩句,就是成語也是過耳就忘,但那是看着那紅裙少女,卻不知道怎麼從腦袋裡將早已經忘得差不多的詩句翻了一句出來。
他也是個聰明人,雖然見了凌絕塵容貌有一瞬間的心蕩神怡,也知道不是能碰得的,但是耳邊小楊氏早已經撲了過來,抱着他大腿哭道;“哥哥你可要給我做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