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雲香雪帶了一幫依附自己的小姐妹在花園裡堵住了蘇晚雪,她本就不服蘇晚雪被王舉人誇讚,又覺得她跟自己一樣名字裡有個雪字讓自己落了面子,此時又被蘇晚雪幾句話堵了回來,眼看從山石後面走出來的正是夏行知,更是將蘇晚雪恨進了骨子裡。
說起夏行知來,也是有一件趣事。
行知書院的院長夏致遠年近四十才得了這麼個寶貝兒子,十分高興得意,將四書五經翻了不知道多少次也沒尋到一個合意的名字,連心裡都念叨着要給兒子取一個十分妥帖的名字。
也是巧了,那一日夏致遠去書院的時候,據說一縷剛剛出現的陽光落在行知書院的牌匾上,將這四個字染上一層淡淡的金光,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夏致遠忽然仰天大笑三聲,書院也不上了,直接回轉家中,夏夫人見他神色癲狂,不由擔憂,卻不想他卻直抱了那快一歲還沒名字的兒子走到她身邊,道;“行萬里路而知天下事,他生於行知,長於行知,名字便叫做行知罷,老師知道了,想來是很高興的。”
又親了親兒子的小臉,道;“行知,行知?”
那孩子粉妝玉琢的,被他鬍子一紮,不但不怕,反而咯咯直笑,似乎知道在喚他一樣,夏致遠更是大喜,放下兒子,回了書房修書一封給他老師,過了一段日子他老師回了信,夏行知這名字算是定下來了。
因爲這段往事,往往會被人當作夏致遠的趣事拿出來說一說,所以即便是文氏,也是知道的。
甚至文氏暗自考慮過,只盼這女兒在行知書院裡,如果能被夏行知看上讓夏行知上門提親自己這輩子也算放心了,不過也知道自己這只不過是想一想罷了。
夏行知行了一禮,道;“行知恰好路過,卻不想恰逢各位小姐,一時聽到蘇小姐的妙語,是行知失禮了。”
話雖然這麼說,但是在場的人都知道,這只是給幾人下臺罷了,只怕他是路過眼看衆女,便避到了山後,只是眼看蘇晚雪被幾人圍着出來解圍罷了。
雲香雪瞪了一眼夏行知,心中暗恨,也不知道這人聽去了多少,偏偏他一襲白衫,頭上只帶着一支木簪,雖然身上還帶着他母親的孝,但是整個人芝蘭玉樹,是個極爲俊秀瀟灑的美少年。
他這一出來,倒是讓在場的女兒家紛紛紅了臉,暗自尋思自己剛纔有沒有失禮的地方,不要給這少年留下什麼不好的印象纔是。
夏行知看了蘇晚雪一眼,道;“想來這位就是王先生誇獎過的蘇小姐了。”
蘇晚雪道;“不敢。”
夏行知眉宇間似乎籠罩着一股淡淡的清愁,讓人想起被山嵐水霧掩蓋住的青山,他點了點頭,道;“能蒙王先生慧眼有加,蘇小姐又何必謙虛。”
他又看了一眼雲香雪,道;“雲小姐,蘇小姐這般孝順,也是我輩應該好好學習的纔是。”
他這麼一開口,頓時讓雲香雪想起那個搶她泥人的青衣男子來了,兩個人雖然長得都一樣好看,但是氣質截然不同,行事更是截然不同,想起父親叮囑自己的話,臉上的刁蠻之色也不由減少了幾分,哼了一聲,道;“今天看在有夏公子幫你求情的面子上,就放過你了,以後不要再來我面前惹我討厭。”
頓時帶着自己一幫小姐妹就要走,眼看一羣小姐妹還有些依依不捨的樣子,不由氣怒的一跺腳,哼了一聲,心中不由抱怨一句,這蘇晚雪倒是好手腕,竟然可以讓夏行知爲她出頭,心中不免惱怒至極,回房又摔了一番東西,才讓丫頭進去收拾。
夏行知眼看雲香雪走了,纔看了一眼正在低頭哄着懷中孩子的蘇晚雪,微微點了點頭,繞回了假山山石後,山石後正坐着一個年輕浪蕩的紅衣少年,一口一口的往嘴裡灌酒,眼看他回來,嘻嘻笑道;“夏公子的面子真是大呢,連雲小姐都要賣你的面子~”
他大約十七八歲,生得俊美風流,一件簡單的衣衫也穿得不好,腰帶隨便的甩在了一旁,鬆鬆垮垮的紅色錦衣套在身上,說不出的放蕩不羈。
夏行知眉頭一皺,就聽那紅衣少年道;“都走了,你別擔心讓人聽到什麼。”
夏行知走到一旁坐下淡淡道;“你這個做哥哥的不出去,只好我出去了。”
那紅衣少年將酒罈子往自己嘴裡一灌,嘖了一聲,舉起來搖晃了半天,總算有一滴酒順着滴了下來,他伸出粉紅色的舌尖接住,一卷一抿,心滿意足的嘖嘖兩聲,似乎在品味什麼世上最美味的東西一樣。
紅衣少年臉泛桃花,嘿嘿笑道;“免了,我可不想遇到那女人,她恨我來來不及呢,那裡會承認我這個哥哥,出去白白平添尷尬而已。”順手將酒罈子扔到一旁,看着夏行知在自己旁邊坐下,看着剛纔還文雅柔和的少年臉上卻顯出了一點迷茫之態,不由順手又拍開一罈子酒,嘿嘿笑道;“對酒當歌,人生幾何,行知來一口唄!這可是風泉樓新釀的蓮花酒,今年也不過……”他伸出一個手掌,然後在夏行知面前一番,醉醺醺的道;“五十壇,一罈子可是價值百兩白銀,我好不容易纔搞到兩壇……這味道嘖嘖,果然是花君酒啊……”蓮,花之君子,蓮花酒別名也是花君酒。
夏行知緩緩看了紅衣少年一眼,道;“孝期忌酒,你又不是不知道。”
紅衣少年嘖嘖兩聲,道;“你這幅樣子,真讓人想不到我剛認識你的時候那副醉死的樣子。是了是了,這滿蘇南,除了我,也沒人見過如玉公子爛醉如泥的狀態了吧。”
陌上人如玉,君子世無雙。
縱是君子,陌上人已經……
夏行知微微一頓,緩緩捏緊了拳頭,下意識的摸了摸懷裡的書卷,才平靜下來,輕聲道;“是我失態了,”
紅衣少年嘿嘿一笑,又灌了一口酒,提起酒罈搖搖晃晃的走到夏行知身邊,一屁股坐下道;“讓爺猜猜,我們的夏公子爲啥會犯下孝期大醉這種過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