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姓廖的正看得有趣,就聽身邊有人低聲道;“這是什麼?”
聲音溫柔,倒是比那臺子上的人更動聽幾分,不由放下手中東西,扭過頭來,卻見一個帶着關公面具的少年護着一個嬌小的孕婦。
當下晃了晃手中的東西,道;“你問這個?”
白蒹葭點了點,有些好奇的看着姓廖的手裡的東西,這東西看上去頗有些簡陋,似乎就是一截竹筒,只是跟普通的竹筒有什麼不一樣。
廖五搖了搖手裡的東西,道;“這個叫千里鏡,也算是我們這裡的特產了,是西周更西方的地方來的玩意兒,能看清楚很遠的地方。”
他平時性子浮誇,最愛吹噓,眼看那二人看着自己,頓時覺得心中得意,耳邊聽到醉仙的唱腔,便道;“那邊就有賣的,你可以去買一個來玩玩,也不貴,也就幾十文錢。”
幾十文銅錢也不算便宜,廖五當時也是狠狠心纔買了下來,不過如今當着別人的面,自然說的輕鬆,順路指了一下。
白蒹葭扭頭一看,果然看見廖五指的地方,有一個揹着極大揹包的小販,裡面隱隱露出些竹角。
她便衝廖五道;“打擾了。”
廖五搖了搖頭,道:“不用。”
白蒹葭帶了凌絕塵,走到了那揹着大包的小販面前,那小販擡臉,未語先笑道;“能看千里的千里鏡,夫人不來一副麼?”
他笑的一臉天真,白蒹葭看着,卻心中微微一驚。
這人……當下不由壓低了幾分聲音,道;“多少錢一個。”
那小販笑道;“六十文一個,夫人如果要兩個的話,看夫人這般端莊賢淑,在下就只收一百文了。”他生的頗爲俊秀,一雙眼睛亮晶晶的,笑起來更有兩個小梨渦,很有些可愛,不時有旁邊的少女小姐們偷偷投來目光。
白蒹葭低頭抓了一塊兩錢的銀子,順手丟在那小販裝錢的袋子了,道;“來兩個,不用找了。”
那小販嘻嘻笑道;“多謝夫人,夫人夫妻恩愛,早生貴子,百事順心,萬事如意。”一邊低頭在袋子裡找那竹筒,一邊漫不經心的道;“夫人聽口音似乎是京城人吧,我們平直城可是很少見京城來人呢。”
他本生的好看,吉祥話更是說起來一串一串的,此時笑嘻嘻的樣子更是吸引的旁邊的少女們目不轉睛的盯着他的俊美容顏。白蒹葭卻心中一驚,也漫不經心的回道;“小哥倒是耳朵伶俐的很,我是在京城長大的,只是夫君卻是平直城的人,嫁夫隨夫,便隨着夫君在這裡安定下來了。”
小販笑道;“夫人當真是有緣千里來相會呢!”說着揀了幾個千里鏡捏在手裡,笑吟吟的道;“我這幾個可是頂好的,夫人你自己挑兩個?”
白蒹葭笑了聲,伸手隨手抓了兩個千里鏡,直接拽了身旁的凌絕塵,也不說話,心中卻暗自慶幸多虧了遇到了那個死胖子,自己給凌絕塵買了這個面具,否則她都不敢想像自己帶着那麼一張臉的凌絕塵出現在這種地方到底會是什麼下場。
耳邊還聽那小販道;“夫人以後如果有什麼想要的,就來找我!我有好多門路,可有許多外頭找不到的好東西”。她卻頭也不回,一把將凌絕塵拽的死死的,然後悶頭就往人多的地方走,廖五瞟到,嘀咕道;“怎麼偏偏往人多的地方擠。。
白蒹葭擠進人羣,一回頭看不到那賣千里鏡的小販才下意識的拍了拍胸口,將剛纔憋在胸口的一口氣吐了出來,鬆了一口氣的同時,心中卻隱隱有了一絲不安。
立夏……他怎麼會在這個地方賣這種東西?
凌雲二十衛裡,她雖然沒有全部見過,但是也是見過幾個的。
那立夏俊美愛笑,又十分愛說話,給她的印象十分深刻,方纔那販賣千里鏡的小販雖然比他記憶裡的立夏更加年輕一些,但是那說話的方式和容貌舉止,分明是立夏。
她下意識的看了身邊的凌絕塵一眼,低着頭擺弄一下手裡的千里鏡。
那千里鏡其實頗爲簡陋,就是一截竹筒,兩頭分別鑲嵌着玻璃鏡片,白蒹葭擺弄了一下,將一個塞給了凌絕塵,自個兒輕輕將紗帽撩起些許,露出半張如雪秀顏來,將那竹筒湊到眼前,果然那本來有些模糊的高臺上景緻頓時清清楚楚了。
貴妃醉酒裡的貴妃,是兼具着青衣和花旦之美的,那醉仙是唱青衣的,醉蘭卻是唱花旦的,這二人若說唱貴妃,那個都是可以的,但是醉蘭卻被醉仙壓了一口,這貴妃自然就落在了醉仙身上。
此時那貴妃正斜斜靠在百花亭中,身段妖嬈,卻忽然道;“哎呀,且住!昨日聖上傳旨,命我今日在百花廳擺宴。爲何駕轉西宮去了!”
聲音清越,卻帶着一分哀楚,一分吃驚,一分酸醋,白蒹葭本來聽得有幾分耳熟
這楊貴妃雖然極受寵愛,但是畢竟皇帝后宮三千,再怎麼受寵,也就不過多得三分寵愛。
皇帝本與貴妃約在百花亭賞花飲酒,結果貴妃先至,久候皇帝不至方知皇帝去了江妃宮裡,將那約定早已經拋之腦後。
這唱的正是那貴妃知道皇帝去了江妃宮,卻又緊接着一句且自由他。
白蒹葭素來是清冷,但是看那貴妃風情,心中一震之餘,只覺她眉角眼梢卻是極熟悉的。
只見那貴妃眼角流轉,唱了一句;“且自由他。”
卻不知道多少酸楚,不由自主的卻放下手中竹筒,轉眼看了一眼凌絕塵,只見他手上抓着那竹筒,卻呆呆的看着自己。
不由嘆了口氣,低聲道;“且自由他,且自由他。呵呵……”
心中也不知道什麼滋味,又將那竹筒湊到眼邊,裴力士呈了太平酒,二宮女呈了龍鳳酒,高力士呈了通宵酒。貴妃飲罷,唱到;“人生在世如春夢,且自開懷飲幾盅。”
眼看那貴妃轉過臉來,當真是身若浮萍,臉似桃花,風情萬種。
白蒹葭捏住竹筒的手卻猛然一震。
靈樞,她怎麼會出現在這種地方唱戲?
而且還是……醉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