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城無處不飛花,寒食東風御柳斜。
仲春與暮春交接之時,爲清明節。
而清明節前三日,則爲寒食。
寒食節禁菸火,只是在大昭都城裡,卻並沒有因爲寒食而顯得寒涼。
飛花柳絮,自成風景。
而一輛馬車,則在這飛花柳絮中毫不起眼的進了京城。
京城分爲東西兩城,東城又被京城人民稱爲皇城,連綿的宮殿,官署,宗廟皆在此,也是整個大昭最爲尊貴的地方。
而西城又分爲南北二區,南區爲貴族區,北區則爲平民區,壁壘分明,又分爲上下二層,南區上層多爲王爺郡主,貴族世家、高等官員的宅邸,下層則多爲普通官員、落敗家族的住所。
而北區上層則被富豪佔據,下層纔多爲平民所住。
而兩區內都約有兩坊之地爲交易之所,分別被稱爲南市和北市。
那馬車風塵僕僕的樣子,倒是頗爲常見,京城居民早已經司空見慣了,也不在意。
馬車進了北區上層的一個小宅邸內,那駕車的少年滿臉風塵之色,不過雙眼卻是閃閃發亮,精神還是不錯,道;“到了。”
那馬車裡纔有一個女子跳了下來,她頭上帶着女子常見的帷帽,擋住了容貌,擡頭和跟着她出來的少年輕輕的說了兩句話,便點了點頭,跟着那少年進了府邸。
京城素有“百千家如圍棋局,十二街市是種菜畦”之稱,這獨門小院也規規矩矩的,進得去只見裡面三明二暗幾間屋子,卻有着許多花朵。
枝頭上桃花蔚若雲霞,地下的杜鵑花卻是牙齒緊咬,花苞緊閉,沒有半點開花的意思。
前廳奼紫嫣紅,後院卻種了許多翠竹,竿竿翠竹,鳳尾森森,卻跟前頭熱鬧比起來多了幾分說不出來的幽靜。
二人進了屋,方將那帷帽取了下來放在一旁,正是凌絕塵跟白蒹葭二人。
從秋水村裡離開的時候,方纔進了二月,如今看着滿樹桃花,才恍然覺得這時間真是過得極快。
她去平直城的時候,斷斷續續的花了快三個月,但是回來的時候,卻花了大半個月,只是這樣的速度下來,卻是讓白蒹葭雖然身子還算強健,但是眉宇間也有一絲掩不住的憔悴之色。
白蒹葭知道以自己現在的身份,沒有理由是沒有機會去見白三思的,若是自己這樣找上門去,只怕落到有心人的眼睛裡,反而會給白家帶來麻煩。
夏行知成了三皇子的人,這一筆下來,不知道多少人在盯着白家呢。
白家素來以一家純臣來教養子弟,雖然有時候也會被皇帝忌憚,但是看在他們一家都極爲老實的份上,雖然有時候會被猜忌,但是大體上卻還算延綿流長,清貴至極的。
只是這夏行知一變,就讓人懷疑了。
夏行知雖然宣佈和白家脫離關係,但是夏行知的行爲,又讓人懷疑,他這個舉動,到底有幾分是白家的意思,又有幾分代表平直城那邊行知書院的意思。
是不是因爲看好三皇子,白家纔會將讓夏行知靠到三皇子那一邊去。
同時夏行知也是很有才名的一個人,他之所以這樣做,是不是看到了三皇子的身上,是不是有着什麼別人看不到的閃光點。
……
一萬個人總是有着一萬種想法,這些想法的中心無外都是白家和三皇子。
只是此時傳來的消息,卻是白家的守護神,三代老臣白三思重病,白修上書陳情,道父親重病,爲人子女當伺疾在旁告了假,專心在家裡服侍老爺子。
皇帝白髮送黑髮人,本來也是極爲悲慟,見白修如此行事,不但對夏行知的事情不提,反而直接準了,讓他安心照顧白三思。
這番舉動,卻讓人更加看不透了。
不過還沒等人反應過來,白修已經宣佈白三思需要靜養,閉門謝客,那無數盯着白家的眼睛就只能看着白家緊鎖的大門暗自咬牙切齒。
便是平日跟白家有幾分交情的,上門去都吃了閉門羹。
正因爲如此,白蒹葭也不由有些犯難了,她若還是白蒹葭,便是直接找上門去,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反正就算是出嫁了,她也到底是白家的女兒,當初更是白三思一手教導出來,便是要跟她爹一樣回家侍疾也是理所應當的。
只是她既然當初詐死捨棄了白家女兒的身份,這事情便沒有那麼容易了。
只怕她一站在白家的府邸面前,就不知道有多少人會將目光落在她身上了。
白蒹葭心知肚明,她胡謅的身份,要騙騙秋水村那些小地方的人還成,但是如果這京城裡的人動了心思,那身份可是一點都禁不起那些人的眼光一掃,一旦她白蒹葭的身份被查出來,這後面帶來的結果卻不是現在的她可以承受的。
白氏女詐死而逃……
白蒹葭擡眼看了凌絕塵一眼,既然他不提這件事情,她也懶得多說了,大不了將這條命還給他也算是兩訖了。
這事情,還是要落在凌絕塵身上,畢竟,不管再怎麼說,他也算是白家的女婿。
雖然女兒死了,但是這說起來聯繫還是在的,總比她一個身份不明的人直接去白家來得好,在外征戰的少年回來聽說岳祖父生病,問上一句也是正常。
“三皇子,在下就只好打個‘劫’了。”
圍棋中的打劫,又被稱爲‘劫爭’,在提過對方一子之後,對方並不能馬上回提,因爲這樣就會循環反覆,無休無止,對方只能在別的地方下過一子之後,再下一子,才能回劫。
劫說起來簡單,卻極爲複雜,有剛入門的‘單片劫’,進一步的‘連環劫’,生死劫,緩劫,急劫……
以及“尋劫”、“打劫”“消劫”,無論是死裡逃生還是擴大優勢,只有學會了打劫,纔算是真正的圍棋入了門。
黑衣長袖的少年微微一笑,他姿容俊美,自有腹有詩書氣自華的自信和溫和,袖中還攏着剛折下的一支梨花,雖然說着打劫的話,給人的感覺卻是靜水流深,不動聲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