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蒹葭顰了顰眉,雖然這麼說,但是前世她也不過是隻有凌慎之一個孩子,如今看月老的說法……
她略一遲疑,疑問的目光落在天樞身上,天樞卻只是輕輕一笑,道;“雖說天命如此,但是……”他含蓄一笑,卻不說話了。
白蒹葭年幼的時候白修曾經給他講過一個故事,就是說一個人,命中註定會有五十兩金子。
但是最後他卻沒有得到金子就餓死了。
負責給他這個錢的人想了很多辦法,甚至最後將金子堆到了這個人的門口。
這個人也不肯出門一步,最後活生生餓死了。
有一句話,叫做事在人爲。
如果一個人真的鐵了心去做什麼事情的話,也許還是會有辦法來違逆的。
往近了說,那破軍改了廉貞的婚姻,又何嘗不是一種改變了天命。
她頓了頓,眼睫微垂,卻又笑了笑,道;“這天下諸事,對你們來說,便也不過是局中人吧。”
天樞淡淡一笑,道;“說的也是,不過……”他看了一眼那茂密非常的樹,眼神幽遠而冷淡,“入了局的人,不管他曾經下過多少棋,他入了局,便也是局中人了。”
月老幽幽的道;“你們做的好事,倒是做出一副大好人的樣子。”
天樞溫聲道;“唉,廉貞也是孤身了一輩子,破軍也是出自一片好心,讓廉貞體驗一下夫妻之情,兒女之義。”
月老一聲冷哼,看了白蒹葭一眼,眼中盡是同情之意,“可憐這小姑娘,白白的就被你們糟蹋了。”
……
雖然心中本來就複雜,但是月老毫不忌諱的話語,卻讓白蒹葭睫毛微顫,心中更復雜了一些。
糟蹋麼……
她睫毛微顫,其實說不上的。
頓了頓,她想起了自己昏睡之前,少年沉靜如水的眉眼,以及……
“避子湯。”她神色微動,想起自己昏睡之前的事情,擡頭看了一眼天樞,卻見他眉目溫和,雖然臉上仍然帶着那樣溫文爾雅讓人一見之下便心生好感的神情,但是白蒹葭心中卻不由暗自警惕。
這個世界上,最可怕的從來不是那些肥頭大耳,生就一張狡詐陰險臉的人們,最可怕,往往就是那種口蜜腹劍,笑裡藏刀的人。
當然天樞並不是這樣的僞君子,他身爲七星之首,天樞之尊,一襲白衫,行事光明磊落,並不需要多餘的動作。
也是,螻蟻一樣的凡人,又怎麼值得高高在上的星君多花上幾分心思呢。
那種溫和從容,並不是真正的溫柔,而是因爲無所謂才產生的雲淡風輕。
白蒹葭垂目一笑,卻忽然低聲道;“蒹葭雖然還算有幾分小聰明,但是卻也有一二不解。”天樞柔聲道;“白姑娘有什麼疑問?儘可說來,天樞或者還能爲姑娘參詳一二。”
倒是說的極爲縝密。
“你說若是什麼情況下,纔不會讓自己的妻子,生下命中註定應該有的孩子呢?”
她的心中,也有許多疑惑。
白蒹葭看着天樞,她的眼睛異常清澈而明亮,因爲那樹葉的緣故,她想起了許多並不應該想起的東西。
情之一字,不知其所起,一往而深。
她在重生之前,並不在意凌絕塵對她情深情淺,只求一生相伴緣深,便已經心滿意足,但是經過了這重生一世的逃不開離不去,心中卻隱隱約約,總是多了一點不甘心的心思在裡面。
既然是你癡纏不休不肯放手,那麼這如果有什麼事情,你也總應該付出一些。
心頭隱隱約約的有了一個念頭,卻因爲那個念頭太過瘋狂,讓白蒹葭,也不由輕輕的咬了咬嘴脣,幾經躊躇,終於將事情開口問了出來。
既然天樞說前世應該有六子四女,便由不得她不懷疑——前世能夠在這件事情上做手腳的,也就只有凌絕塵一個人罷了。
她眉目低垂,種種前塵往事卻再清晰不過的從眼前掠過。
卻不由自主的想起,那個少年眉目如畫,臉上的神情卻是冷硬殘酷,卻在最不讓人在意的時候,尾指微屈的細小動作。
她下意識的屈了屈尾指,卻有一種難以言語的心思冒了起來。
那是夕陽之下,少女臉上辨別不出是晚霞還是羞澀的緋紅,卻是讓人覺得異常的可愛。
那是陰影重重下,少年半明半晦的側臉,平靜無波的臉上,卻是讓人連多看一眼的勇氣都來不及蓄起。急忙扭開臉去卻是唯恐多看一眼都溺斃在那無法掙扎脫身的眉目間。
那是即便是數十年後想起來,也會不由自主的勾起嘴角,在情竇初開,初懂相思的時候,那一絲無法對人言語,酸澀甜蜜的心緒,便是過了幾十年,也會讓人不由自主的紅了臉……
……
如果……
她想起少年認真而執拗的眼神,映着外頭的星子,漂亮到了讓人覺得心悸的地步,連讓人幾乎連多看一眼都不看,就想要撇過頭去,卻偏偏被人抱在懷裡,直視那雙清澈明亮到了極點的眼睛——面對着那樣的眼睛,不管對面說什麼,幾乎都讓人覺得在夢境一般。
更何況,那個少年所說出來的,也是即便是最甜蜜的夢境裡也不會出現的字句。
“我心悅你,蒹葭。”
一句一字,雖然並沒有如何的甜蜜,甚至一如既往的帶着少年所特有的冷硬,但是光是心悅兩個字,就足以讓人覺得這個世界,是否在那一時刻變得不真實了起來。
那樣巨大而無措的歡喜驀然從心裡狂涌了下來,極度的驚駭意外之下,卻是不敢想不敢念,卻偏偏在那個時間,如狂涌的浪濤一樣將人整個人淹沒了,連呼吸都
白蒹葭所不知道的是,那一片月老給她吃下的葉子,乃是相思樹上的相思葉。
如我相思門,知我相思苦,長相思兮長相憶,短相思兮無窮極。
大概只有真正的喜歡到了一定地步,所以不管怎麼樣刻意的不去在意,或者以爲自己並不在意,但是偏偏那個人的一舉一動,一顰一笑,哪怕是一句輕描淡寫毫不在意的提起,都會記得異常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