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灰撲撲的骨頭笛子和暗沉沉的木琵琶,眼前這個笑眯眯的傢伙一開口竟然就是兩千兩。
凌離兒和凌慎之算了算,就算他們兩兄妹不吃不喝攢月錢也要兩百個月,那可都快十八年了!
偏偏還聽白蒹葭道;“秦坊主這價開的合適。”
秦德音點了點頭,卻又若有若思的看了一眼白蒹葭,道;“凌夫人……”
“嗯?”白蒹葭看着立春抽出兩張銀票放在秦德音的面前,乍聽秦德音開口,隨口就答了一句。
她對於秦德音認出自己並沒有什麼意外,她只是稍微喬裝了一下不那麼引人注目,不過秦德音這人,心思敏銳到了可怕,而且據說秦德音哪怕是他小時候聽過的聲音,即便過了二十年,也能輕易的辨別出來。
“當初凌將軍在我這裡學琴……”秦德音理直氣壯;“欠我的束脩也應該還了吧,畢竟我還有妻兒要養呢!”
白蒹葭看着秦德音理直氣壯的樣子,倒是嘴角一翹,道;“那你說,束脩應當多少啊?”
她眼眸低垂,倒是凌離兒在一旁小聲道;“我怎麼覺得這個傢伙是個奸商在騙娘,父親那種人,怎麼會跟他學琴。”
不僅是凌離兒,凌慎之也深以爲然的點了點頭。
雖然在凌慎之兄妹的心裡,凌絕塵的形象無疑是極爲高大的,但是也正因爲如此,兩兄妹完全無法想象凌絕塵跟人學琴這種事情!
怎麼看凌絕塵都跟這種琴棋書畫這種風雅之事毫不沾邊吧。
在場的人也只有白蒹葭還能保持鎮定了,甚至聽完了秦德音的話後,還很是鎮定的和秦德音討價還價了一番。
秦德音身爲德音坊主,琴技冠絕天下,曾得皇帝親口嘉許,輕易不收徒弟。
……
想跟他學琴,那價錢當然很不便宜。
不過白蒹葭也不是吃素的,兩人言笑晏晏打了半天機鋒,開始的凌離兒跟凌慎之還能聽得明白,到了後來卻是感覺莫名其妙的,只能聽着二人說來說去,不知道在說些什麼東西了。
小姑娘又跑了出來,奶聲奶氣的道;“爹,娘讓你收斂些,否則晚上你又要睡院子了。”
她小臉上掩飾不住的幸災樂禍之意,秦德音睡院子就意味着她可以跟娘一起睡了!
如果不是孃的吩咐,她纔不來通知呢!
秦德音臉上抽搐了一下,總算想起了自家的老婆身份,又看了一眼在白蒹葭身旁不動聲色的立春。
這種時候認輸不是太不失面子了麼!
但是真的睡院子的話,那丟的可不是面子而是裡子了!
不過秦德音是個很聰敏的人。
一曲紅塵落這種曲子,只有看破世情,洞悉人心的人才能彈出來的。
“當初凌將軍在我這裡學琴,那把琴我倒是一直替他收着,不過琴擇主人,今日就讓它隨了凌夫人而去吧。”秦德音點了點頭,一本正經的開口。
白蒹葭抿嘴一笑,道;“秦坊主說的正是。”
兩下便也不那麼計較,就看着後院的小姑娘又晃了出來,白蒹葭笑道;“這小姑娘玲瓏剔透,不知道可有了名字?”
秦德音道;“她叫秦宮。”
宮商角徵羽。
這秦德音是打算是要生五個麼,怎麼聽起來這麼自信總覺得不怎麼靠譜的樣子。
白蒹葭心念一轉,就看秦宮已經跟凌離兒靠在一處,悄聲說話,儼然是好姐妹的樣子。
倒是忍不住笑了一陣,道;“宮兒倒是很可愛。”
她這樣說,讓秦德音驕傲的聽了聽胸膛,不管平時再怎麼覺得女兒頑劣任性,但是聽到白蒹葭的誇讚,還是讓秦德音很滿意。
不看看是誰的女兒!
“以後若是有空,不如讓宮兒跟離兒多走動一二。”白蒹葭看着凌離兒的樣子,忍不住抿嘴一笑,眼中多了幾分憐愛之色。
秦德音咳嗽了兩聲,讓秦宮將當時的琴尋了出來,秦宮撇了撇嘴,道;“笨蛋爹爹!”一溜煙的跑了。
秦德音尷尬的將那一具琴取了出來,用一個匣子收了,交託到了立春的手裡。
白蒹葭卻忽然道;“將這琴給我。”
秦德音笑道;“這琴可是不輕呢。”雖然這麼說着,
白蒹葭伸手將那琴抱在懷裡,果然極爲沉重,嘴角卻不由勾起一絲笑意,伸手摩挲了那琴匣片刻,入手不十分光滑,但是卻讓人產生了一種很安心的感覺。
她倒是沒想到今天有這樣的意外收穫,只覺得心裡都是暖乎乎的。
“對了,我還想問一句秦坊主。”出門之前,白蒹葭回眸一笑,笑吟吟的問道;“我那相公,可曾學會什麼曲子?”
……
聞人素微拿了一把銀色的小勺,小心翼翼的將一枚丹藥上的藥粉颳了一些下來,用溫水衝開,然後就聽牀上的衰弱老人道;“老九……咳咳……你不必……”
聞人素微將用藥粉調開的溫水端着坐在牀邊,她清冷的臉上難得溫柔了幾分,“父皇,這藥請太醫院的人都看過了,對於你的身體來說是很有好處的。”
聞人嘉和慈愛的看着自己的女兒,聞人素微的眉目有幾分像她的母親,只是皇后早逝,自己對於聞人素微極爲嬌慣,看她這把年紀愛好逍遙自在也沒急着讓她嫁人,從小聞人素微就十分冷淡早慧,總讓他懷疑一不小心這個女兒就會不會去出家了。
如今眼看她巴巴的尋了這藥來,也不由心中暗歎一聲。
他是自己的事情自己知道,別說心神損耗了,光是五臟六腑就受傷不輕,這些日子來咳嗽裡常常帶着些碎塊,雖然太醫瞞着他,但是他那裡不清楚自己的身體的。
不過看着聞人素微面露懇求,到底不忍再拂逆了女兒的好意,張口將聞人素微喂來的湯藥一口一口的吞了下去。
看着聞人素微秀麗的眉目,卻忽然忍不住笑道;“阿九啊,這江山交給你七哥,父皇也沒什麼好擔心的了,他雖然慈悲了些,但是該做的事情還是分得清的,只是你……”
“你一個女孩兒家,可有看中的男子?也不求他品貌如何出衆,只要你歡喜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