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暗香湯,是在梅花將開未開之時,在清旦取半開的梅花連蒂一起放在瓶裡,然後一兩梅花就撒一兩炒鹽,然後用厚紙數張重重封口,放置在陰暗處,等第二年取用之時,要先將蜂蜜放在碗內,方纔啓封,將那陳年梅花揀兩三個在碗裡,用滾湯一衝,那梅花自開,如生在枝頭一樣明媚可愛,而且香氣濃郁。
紅榴應了一聲,引着兩個孩子退了下去。
房間裡一時只剩下了聞人素微跟白蒹葭。
白蒹葭輕輕抿了抿脣,眼睛下意識的往聞人素微肚子上一瞟,就聽聞人素微笑了一聲,道;“蒹葭你沒嫌棄我,真好。”
白蒹葭一頓,聽着聞人素微風激寒冰一樣的笑聲,心裡卻有一些不妥當
前世聞人素微這個時候早已經香消玉殞了,對於她來說,聞人素微好好的活着就比什麼都重要,人死過一次,倒是將很多事情都看得清淡了,當下眼眸暗沉,不由道;“對我來說,沒有比你好好活着更重要的了。”
她這話發自肺腑,聞人素微聽得清楚,擺弄着手裡的小瓷杯微微一頓,卻又看着窗外輕笑了起來。
“這孩子……”白蒹葭瞄向聞人素微,寬鬆的衣服並不能看出來這身子到底是怎麼樣。
白蒹葭暗自心恨雪勝衣不在這裡,雪勝衣跟聞人素微在宮裡一起長大,雖然雪勝衣看上去柔弱,但是從她當年自請和親來看,她是一個很有主見,對於政治也很敏銳的少女,雖然大多時候雪勝衣都是退讓求全,但是在必要的時候,也是絲毫不會退讓半分的,或者雪勝衣強硬起來,可以讓聞人素微退讓一二。
她本以爲今日雪勝衣也會來的。
就聽聞人素微忽然又笑了一下,道;“蒹葭,你竟然不問我這孩子的父親是誰?難道你一點都不好奇不成?”
說到這事情,竟然言笑晏晏,眼橫秋水,眉拂春山,削冰團雪一般,毫無晦澀之意。
白蒹葭見她青絲下水眸盈盈,紅袖中玉筍尖尖,雅淡梳妝偏有韻,憑是無情也動人,便是身上的衣裳,也是紅錦鋪如桃,綠紗散如煙,身上的東西隨便摘一樣出去,也夠那些人花用上一輩子了。
她如何不好奇。
如今聞人素微親兄繼位,這輩分的嫡公主,就她那麼一位,便是身份,也是尊貴至極。
她雖然尚未成親,卻已經有了封號,名下封地不少,而且大多富沃,這次聞人嘉和讓位前,又唯恐這個獨生女兒受委屈,又多封了幾戶。
這些日子下來聞人素微不顧公主之尊,親自服侍聞人嘉和盡心盡力,眼看聞人嘉和身體好轉,聞人樂節龍心大悅,賞賜又跟流水似的給了不知道多少,加上舊日先後和前太子都給她留了些,聞人素微手上到底有多少財富,也就她自己清楚了。
可以說整個大昭,如果有聞人素微看上甚至以身相許了的男子,那裡有不從的,但是看聞人素微的樣子,對那個男人卻是一丁點都不想提起的。
但是想起自己竟然嫁給了凌絕塵這個風花雪月半點不懂,琴棋書畫一竅不懂的男人,又覺得這情之一字,實在是難以忖度。
白蒹葭私下也不知道想過幾次,只覺得頭疼無比,不知道想了多少次,也是半點頭緒都沒有。
當下只是嘆道;“我便是再好奇,這些日子也不在京裡,那裡知道你有的沒的。”
看了一眼聞人素微,又道;“我素來知道你是個明白的,只要你好端端的就沒什麼了,你那藥可還有剩下的……”她想了想,覺得聞人素微做出這事情來,那孩子他爹是不打算去問了。
聽完白蒹葭委婉的話語,聞人素微嫣然一笑,道;“你那藥倒是極好的。”
還沒等白蒹葭答話,聞人素微已經接口道;“你幾曾聽過這送出去的東西還有要回去的道理。”
她言笑晏晏,眉目盈盈,甚是動人。
白蒹葭嘆了口氣,心知聞人素微已經是打算賴到底了,當下又道;“我在外頭有個溫泉莊子,倒是還算清靜,這些日子打算去住上一段時間,也好安胎,阿九你要不要與我同去。”
聞人素微乳名便叫做阿九。
一來是因爲她在宮中排名第九,前頭幾個,好多都沒養活,她哥哥聞人樂節便被送去了佛寺,後來不知道怎麼去了朱家,男扮女裝的養了十幾年,身子還是不算太好,這個女兒養在宮裡,阿九也是取個長長久久的意思。
喚聞人素微阿九的人,素來沒幾個,白蒹葭又大多自矜身份,不肯越矩。
聽白蒹葭叫了自己一聲阿九,聞人素微也是心下一軟,心裡知道白蒹葭這說法,自己隨着她去了,這孩子無論是留是生,都好掩飾。
“你若是想留下這孩子,若不嫌棄,便先養在我身邊,等過兩年,過繼過去就是了。”白蒹葭溫聲道;“你若是不肯留,那溫泉莊子上氣候好些,也好調養身子。”
聽白蒹葭溫聲軟語,再也不提那個孩子的父親,只是任着聞人素微自己拿主意。
而且這孩子,眼看着都三月了,想着前些日子聞人素微還天天服侍着聞人嘉和,雖然有的是宮女打下手,但是以聞人素微的微寒身子,難免有些不太好。
再不籌劃,只怕這肚子都掩蓋不住了。
就算是聞人素微,這事情傳來,只怕也麻煩的很。
聞人素微看着白蒹葭眉宇間難得的焦急,倒是抿嘴笑了一下,道;“難得見你着急。”
見她氣質淡雅,白蒹葭一頓,沒有說話,才聽聞人素微笑道;“我呀,我在想着,要不要讓我父皇賜婚呢。”
白蒹葭驚到;“你要賜婚給誰?”
京城裡想了一圈,竟然沒有能夠讓她看得上的男子,也是,如果真有白蒹葭看得上的,這聞人素微的孩子他爹也算是有些頭緒了。
“那個人……知不知道……”白蒹葭盯着聞人素微,開口問道。
聞人素微笑道:“他呀,大抵是不知道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