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三娘這人呢,說好聽了是心大,說明白些就是沒心沒肺,見米萍兒這樣,便忍不住好奇。
你說這吃的好喝的好,半點不用操心的日子往哪裡找,這米萍兒也是水靈了不少,米萍兒長得比齊三娘好,如今嬌滴滴的跟水蔥兒似的。
這怎麼還天天悽悽慘慘的不是嘆氣就是發呆,這樣的好日子可不是什麼時候都有的。
她將花樣子放在一旁,又尋了紙出來照着描,一路描一路道;“萍兒你這是什麼了,天天長吁短嘆的,莫不是有什麼心事不成?”
米萍兒看了一眼齊三娘,心中暗暗的嘆了一聲身若浮萍,命比下賤,一時心頭一酸,眼圈又紅了,道;“我只是想我的貴兒。”
她口中的貴兒就是她早夭的兒子。
看着米萍兒這樣難過,齊三娘心裡也生起一些惺惺相惜的感情來。
作爲母親,對於兒女的心思還是差不多的,她也是能理解米萍兒的喪子之痛,當下停下了手裡的活計,坐在米萍兒身邊,柔聲勸慰了幾句,道;“你如今年紀又不大,等日後出了門去,尋一個好丈夫,再生幾個胖娃娃就是了,那貴人知道你惦念他,總會再投胎在你的肚子裡的。”
她看着米萍兒的姿容,心裡還是暗暗盤算。
米萍兒雖然已經生過一個孩子了,但是她畢竟生的不錯,這陣子又在凌家錦衣玉食的養着,越發顯出楚楚風姿來,一身藕荷色的紗衣,腰間同色腰帶一系,真是如風舞柳。
只是她這悲風傷月的性子有些不好,不過在大家族裡做過妾,有見識有體面的,等從凌家出去,這米萍兒手上有幾十兩銀子做嫁妝壓箱底,就算是嫁過人,但是她這樣的人才也能找到不錯的人嫁了。
就算是做不到榮華富貴錦衣玉食的,但是要安穩富貴的過一輩子,也是不難的。
不是她說,即便是那小妾平日再怎麼受寵,這米萍兒被當家夫人說攆出來不就攆出來了,還是做正頭娘子來的好。
米萍兒聽齊三娘這樣說,低頭思忖片刻,眼睛裡微微閃爍,低聲道;“我……我……”
她我了半日,齊三娘心裡正着急,就聽米萍兒道;“我也不想再嫁了。”
聽米萍兒這樣說,齊三娘倒是嚇了一跳,米萍兒這年紀,倒是跟她最年幼的妹妹差不多,不過當時她妹妹沒長大就夭折了,聽米萍兒這樣心灰意冷的,倒是忍不住勸道;“你這又是何必,你年紀輕,又這樣好看,也不是找不到好的。”
米萍兒發了會呆,卻又望了一眼齊三娘,齊三娘展開三寸不爛之舌,只盼米萍兒能夠改變主意。
卻驀然聽米萍兒低聲道;“那……小少爺,倒是跟我的貴兒有幾分相似。”
聽米萍兒這麼說,齊三娘笑道;“小孩子家,都長得差不多的,等到了一兩歲上,眉目長開了,就不像了。”
她想起家裡的一羣小兔崽子,剛出生不久的時候,都跟紅皮猴子差不多,等到一兩歲,眉目長開,就各有各的樣貌了——不過她想起自己見過的那兩個小娃娃,雖然同樣都是小猴子,但是這兩個小猴子的確好看一些。
雖然都是軟軟嫩嫩的一團,但是這兩個孩子卻很是乖巧,看樣子也很好帶,讓帶了一堆皮猴子的齊三娘也有一點羨慕。
還記得自家那孩子,真是鬧騰的厲害,在這兩個娃娃這個年歲的時候,沒事就扯着嗓門哭鬧,讓她一天到晚睡了醒醒了睡,斷斷續續的,也沒超過一兩個時辰。
這凌家夫人,真正是個有福氣的人。
她想,雖然只在第一日見過那凌夫人一面,但是卻是個真正有福氣的。
不過心中只是羨慕,倒是很快就放下了。
聽齊三娘這麼說,米萍兒垂下眼睛,齊三娘道;“我新學了個花樣,精緻的跟花兒似的,來我教你,學會了,日後出去也有個謀生的手段。”
她心裡可是清楚,這年頭繡花這種東西想要學會也不是那麼容易的。
這一年雖然清閒,但是如果能學會一些手藝,將來出門去,日子也比以後好過的多了。
在別的地方針線活兒就是不是這麼好學的。
米萍兒搖了搖頭,看着一眼齊三娘,齊三娘要拉她去看針線,她卻只是推開了齊三孃的手,慢慢到牀邊躺下了。
齊三娘拿了針線在牀邊做着,勸道;“你那貴兒如果還在,想來也是捨不得你難過的,你還是好好過日子纔是正經。”
米萍兒閉上眼睛,也不知道聽進去了沒有。
直到晚上時分,方纔起來,細心修飾了一番,齊三娘暗自皺眉,就看見立春帶着兩個孩子進來了。
米萍兒頓時面露喜色,看着立春將笑兒抱了過來,便伸手要接。
立春卻輕巧的將笑兒放在了齊三娘手裡。
米萍兒臉色一僵,紅萼將手裡的靈兒遞了過去,她卻面目僵硬的看着齊三娘。
齊三娘感覺到了米萍兒的目光,也有些憐惜她的心意,正要說什麼,就聽立春冷幽幽的道;“怎麼了?”
齊三娘走到米萍兒身邊,道;“立春姑娘,我有一句話,知道不應該說……”
就聽立春冷然道;“你既然知道不應該說,那就不要說了。”
她又看了一眼齊三娘,道;“請你們來就是讓你們好好做奶孃的,別的事情,你們就不要管了。”
她這說的極不客氣。
別的家裡,奶孃與幼子的感情大多不錯,便是拉扯上八九年的也有,不過這兩個孩子,卻不允許與奶孃產生太多的感情。
等一年後,斷了奶就要將這兩位送走的。
她當時也是揀了兩個在奶孃裡身子禮儀都是比較拔尖的,齊三娘性情開朗又老實本分,米萍兒也是知書達理性情和婉,別的倒是無所謂。
齊三娘道;“這吃誰的奶不是都一樣麼。”
她實在同情米萍兒,雖然別的不能幫她,但是也希望笑兒稍微可以慰藉一下米萍兒的喪子之痛。
立春道;“既然吃誰的都一樣,那爲什麼要將笑兒給她?”她又眯了眯眼睛,道;“齊三娘,主子的事情,難道還要你的安排不成?”
她口氣冷清淡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