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打架這件事上,胡映雪素來是能不動手就不動手。從她嘴裡聽到想找個地方大打一架,自認爲最瞭解自家媳婦兒的慕天玄都有點懷疑是自己聽錯了。
仔細觀察了胡映雪的氣息,慕天玄就找到了癥結所在。雖然自家這位現在是丹道上的成就讓人側目,但她終歸是個劍修。劍道爲殺伐之道,光心境洗煉或者閉關修煉都是不夠的,必須要配合實戰。
茅修仁腦袋裡的血蟲並不需要胡映雪親自去解決。用赤玉髓,叢樺比她有經驗。用九殺丹,剛服用九殺丹解決體內隱患的樑敬思更有經驗。
再則血神門找上的不是他們。說實話,胡映雪他們根本就是在管閒事。比起管閒事,當然是胡映雪的修煉更重要了。要是因爲管閒事讓修煉出了差錯,那可就得不償失了。
都不用商量,胡映雪和慕天玄就在這個問題上達成了共識。所以在大家等上行舟前,胡映雪走到莊俊遠和茅修傑跟前,“你們先走,我要稍晚一些過去。”
茅修傑面色微變,“是不是還有什麼東西要準備?”
胡映雪沒想隱瞞,茅修傑如此問了,便回道:“我的修煉出了點問題,要找個地方解決一下。應該用不了許久,最多三天。我知道你擔心什麼,你弟弟的問題自會有人解決,缺了我也不會受到任何影響。”、
茅修傑暗鬆了一口氣,不過面上還是帶上幾分憂色,“道友的問題如果嚴重的話……”
胡映雪打斷茅修傑的話,“不嚴重,就是點小問題。爲了避免小問題變成大問題,我才決定先去把它解決掉。”
莊俊遠聞言說道:“你就一個人去?”
胡映雪和莊俊遠、茅修傑說的時候,慕天玄去姬巍、青陽、叢樺、尉遲瀚宇等人跟前交待了下胡映雪的情況和他們的打算。走過來時恰巧聽到莊俊遠的話,笑道:“自然是有我陪着她。”
莊俊遠聞言就笑道:“在我這個孤家寡人跟前秀恩愛,道友可有些不厚道了。”
茅修傑沒有接話,目光與慕天玄的目光相撞,背後立馬升起一股寒意。眼前這個男人說話時臉上似乎總帶着幾分笑意,給他的感覺卻比臉上一直沒什麼表情的尉遲瀚宇還要冷。
小小的警告了一下試圖打什麼主意的茅修傑,慕天玄轉身將手伸向胡映雪,“走吧。”
胡映雪笑了下,把自己的手送上去。慕天玄拿出一張夏卿出品的可選擇一個方向傳送的傳送玉符,下一刻兩人就到了距離莊城百里的一片山域中。
莊俊遠眼睛微瞪,“他們竟然用傳送玉符。”
傳送符其實挺稀罕的,也就被夏卿慣壞了的蒼朔宗門人不拿來當貴重物品。看莊俊遠那一副看到了敗家子的樣子,寵自家人的夏卿走上前給他三張慕天玄剛纔用的那種傳送玉符,“這幾日叨擾貴府了,小小謝禮不成敬意。”
“道友太可氣了。”莊俊遠嘴上這麼說,手上卻十分利落的收起了那三張玉符。有寵兒子的父親和寵弟弟的大哥在,他身上怎麼可能會少這種跑路高端類物品。正因爲有,他才馬上就能分辨出夏卿給他的三張傳送符絕對不是可以從市面上買到的那些傳送符可以相比的。想想父親和大哥的叮囑,心中對樑敬思的這一羣老鄉更高看了幾分。再有人說乾元世界是蠻荒之地什麼的,他下手絕不會輕。
茅修傑琢磨着回頭到了家裡要如何將胡映雪身邊的那些人招呼好了。他不指望把他們哄高興了能白得幾張丹方、玉符什麼的,只希望在他開口說要買一些的時候不要遭到拒絕。至於之前藏在心裡頭的某些想法,剛被警告過的他是不會想了。想法再好,那也得有命在才行。
這邊,衆人跟着莊俊遠上了由莊北提供的行舟,啓動上面的傳送法陣,眨眼的工夫就到了千封城外的望歸坡。到了那裡,行舟才騰空而起。茅修傑和城衛打過了招呼,行舟直接越過城牆飛入城池,飛到城主府上空才下落。
不說莊俊遠和在叢樺帶領下姬巍等人到了千封城城主府後遭遇到如何熱情的歡迎,只說暫時脫離隊伍單獨行動的胡映雪和慕天玄。莊城和千封城之間有一片山域,山域裡多兇悍的妖獸,他們兩個直接傳送到了山域的入口裡面的一片小樹林中。
小樹林挨着光禿禿的山崖,不想從山崖爬上去就只能沿着小樹林另一邊的路往前走一段路。過了兩邊都是懸崖峭壁的一段路,走幾步就能看到進山的路口。隨便選哪一個都可以進入妖獸橫行的區域,區別就是需要走多久才能遇上妖獸。
慕天玄放出被他命名爲衛星的法寶,等了片刻,他和胡映雪手上的玉石板上就出現了這一片山域的全貌地圖。胡映雪要找的目標要戰鬥力夠強或者戰鬥力一般但數量足夠多,所以等地圖顯現出來後兩人便放大地圖並選擇顯示生命體。
選了幾個區域,胡映雪拖動地圖查看走哪一個入口比較合理。手指在玉石板上滑動了幾下,一小片紅點出現在玉石板上。確定那一小片紅點分散於某一截大道的兩邊,她眨了下眼睛,“這應該是有人設了埋伏,想要埋伏的目標不會是咱們那一行人吧?”
慕天玄也剛好翻到那裡。又沿着中間的大路拖了拖,往前走還有兩小片一樣分佈的紅點。後面兩片的中間有一大片紅點,連路面上都擠滿了。看到這樣的佈局,他笑了下,“就算目標不是咱們那一行人,遇上他們也別想過去。”
胡映雪和慕天玄對視了一眼,從乾坤戒中放出了升。升的個頭和成年的赤蛟一樣大,百米長的身軀一下就把本來也不算寬敞的路給佔滿了。兩人縱身跳起落到升的頭上,升便騰空而起,以距離地面只十來米高的半空緩緩前進。
升那麼大的塊頭想不讓人注意都難,沒等它飛到第一片就有人跳了出來。看到坐在升腦袋上的胡映雪和慕天玄,其中一人高聲說道:“前面的路不通,明天再來吧。”
慕天玄聞言冷聲說道:“這條路本座走了沒有十次,也有九次了。之前哪次都沒遇上路不通,怎麼這一次就路不通了?”
要不是顧忌着體積龐大的升,那兩人跳出來時就會直接對慕天玄和胡映雪動手。聽了慕天玄明顯帶着幾分蔑視語氣的話,他們臉上一點看不出惱怒。剛纔沒有出聲的那人說道:“我家主上要抓幾隻妖獸,不小心把路堵了。”
“這是我今天聽到的最好笑的笑話。”胡映雪不着痕跡的看了之前樑敬思送她的一面鏡子,說是龔闊替他們向莊北討的。。鏡子裡出現的影像不是她,是對面的兩個人。兩人身上的紅霧沒原本隱藏在茅修傑身邊的三人濃,而且集中在頭部和四肢,由此可以確定他們都已經是它——血屍傀儡。
兩個血屍傀儡是你方唱罷我登場,這下是最先出聲的那一個冷笑着說道:“命沒了,可就不能聽笑話了。”
只是被種了血蟲,那還有的救。已經成了血屍傀儡,就沒有救的必要了。雖然行爲舉止能做到和之前沒多大區別,其實神魂已經被血蟲吞噬了。神魂被吞噬便意味着原本的那個人已經永遠的不存在了,想救也沒得救。
確定眼前的兩人已經不能說是人,胡映雪喊了一聲:“升。”
她這邊話音剛落,升張開了嘴巴,對着那兩個人吐出一團有些炫目的紅色火焰。估計是沒想到他們的反應會如此不按牌出牌,兩個人沒有任何躲閃或者說沒來得及進行任何躲閃,只一個照面就被那一團火給化爲了灰燼。
看到那兩個人瞬間就被燒的只剩下一點渣,慕天玄用傳音對胡映雪說道:“升吐出的火不一般。”
胡映雪用傳音回道:“估計是升沒成爲機關傀儡魂獸之前修煉出的本命火。這一隻機關傀儡主要骨架和內核都是赤蛟身上原裝的,就是血肉部分被刻了符文的各種玄鐵精取代。”
和兩人預料的一樣,殺了那兩個血屍傀儡之後馬上又有人跑了出來。這回不是兩個,一下出來的四五十個人。胡映雪用手中的鏡子法寶看了一眼,雖然之前想到了,還是被嚇了一跳。好傢伙,這些人居然都已經是血屍傀儡。
確定都已經是血屍傀儡,那就沒啥可手下留情的情面了。胡映雪放下鏡子,“升,膽敢擋在咱們前面的就歸你處置了。”
因爲胡映雪和慕天玄站在頭上,升沒有晃腦袋,甩了兩下尾巴。雖然它一直懸浮着,但距離地面的高度並不高。往左甩一尾巴,掃斷了一片樹梢,再往右甩一尾巴,掃飛了一排石頭,那些石頭砸毀了一片林子。可惜對面那些都已經不算是人了,臉色變都沒變一下。
甩完尾巴,升便一個俯衝,往前竄出一大截。之前擋路的那些一下就被甩到後邊,不過並沒有甩出多遠。前面再次突然閃出一羣人,和之前那羣人一前一後把馱着胡映雪和慕天玄的升圍堵了起來。
對方的圍堵看起來是把升困住了,可事實證明看起來這三個字很不靠譜。就在下一刻,升像之前那樣啪啪啪的甩了甩尾巴。左邊一下,掃飛一羣人。右邊一邊,再掃飛一羣人。只這兩下,就結束了後面的清理。前面的那些,吐一口火,再一路的橫衝直撞,立馬就潰不成軍。
連續出現兩羣血屍傀儡,再加上之前試圖將他們擋回去,基本上就可以確定設埋伏的人是血神門的人以及要埋伏的目標就是茅修、莊俊遠和九重天一行人組成的隊伍。可惜沒想到莊北手上居然有一艘可以直接傳到千封城那邊的行舟,且走之前一點風聲都沒露。
沒等到大部隊,卻有胡映雪和慕天玄兩人主動送上門。主動送上門不等於主動找虐,被虐的是血神門放出的血屍傀儡。開始的兩波。慕天玄和胡映雪都沒有動手,升一個就把那些都解決了。
不過後面出現的血屍傀儡戰鬥力要比前面高出不少,升又因爲身軀太大無法自由在兩邊是懸崖峭壁的狹窄空間裡甩動身軀,戰鬥效率就沒那麼高了。
胡映雪之前讓升動手,是對手的戰鬥力根本不值得出手。眼下的血屍傀儡比之前那些血屍傀儡相比,武力值翻了至少一番。個體戰鬥力還是偏弱,但數量上補足了不足。馬上把升收了起來,和慕天玄一起直接對上那些血屍傀儡。
比起恐怖噁心集於一體的喪屍,血屍傀儡擁有和常人無異的外表,只是眼睛帶有特定的特徵,比如眼尾的紅色。就算是得回了神界的記憶,胡映雪的性情還是受爲凡人上一世和從凡人開始走上道途的這一世影響比較多。說實話,她有一點下不去手。只是感覺有點下不去手也就罷了,偏還同時覺得殺千萬人也無所謂。
察覺到胡映雪有些煩躁,慕天玄給她傳音:“映雪,讓你手中的劍替你做選擇吧。”
胡映雪沒有召喚出五靈劍,拿出的是血骨劍。聽了慕天玄的話,她的目光便落在手中的血色長劍上。其實她知道癥結在哪裡,無非就是她屬於神的那部分記憶和屬於人的部分記憶有一些概念是衝突的。簡單一點說,就是身爲神的她修的是無情道,現在的她修的確實有情道,看起來是完全相反的。
這時候,慕天玄已經衝進了由血屍傀儡組成的戰陣中,以一副一往無前的架勢和擋在他前面的那些血屍傀儡戰鬥。他似乎只注意前面,完全不注意身後。有兩隻靈寂期的血屍傀儡朝他的背後攻過去,居然一點躲閃的意思都沒有。
明知道慕天玄絕對是故意不躲閃,胡映雪的瞳孔還是猛的緊縮了一下。等她回過神,人已經到了慕天玄的背後,手中長劍正在刺穿其中一個靈寂期血屍傀儡的心臟,同時一股真元正在試圖絞碎它的金丹。另一個靈寂期血屍傀儡已經躺在了地上,心口洞穿,金丹破碎。
腦中閃過慕天玄剛纔說的那句話,就是讓手中的劍做選擇。胡映雪突然笑了起來,心中的煩躁一下子跑了個金光。在千影幻境的煉心境中,她還以爲已經將兩種不同的心境融合好了,卻不知還是給她留了一點尾巴。她之前很自信自己不會受心魔困擾,卻因此差點就着了道。
莊城中多爲魔修,這讓城中少了幾分平和。在那樣的環境中待了一段時間,就算是心境最爲平和的佛道修者都難念有些浮躁。這一浮躁,本來隱藏的很好的那個尾巴就暴露了出來。
回憶身爲神的自己,胡映雪都覺得太過無情了。雖然有自己的思維,但給人的感覺就跟一個提線木偶一樣。從來不是自己想做什麼便去做什麼,是別人先讓她做什麼就去做什麼。
雖然也有不少朋友,但她自己都明白無心的人從來沒把任何人放在心上,包括她自己。若不是冷漠到連自己的生死都不在乎,也不會讓胡蕊的陰謀得逞。
覺得那個時候的自己錯了,便決定堅決不能再走上老路子。想要矯正以前的錯誤,想法是對的,但似乎有些矯枉過正。握起手中的劍,以前只考慮如何殺,剛纔之前卻猶豫要不要殺。
想殺便殺就又重複以前的路子了,腦袋裡抽風似的多了這種念頭。卻又因爲一貫堅持的劍道是當殺便殺,因此左右搖晃不定。即使自己還沒清楚意識自己在矛盾什麼,也容易滋生心魔。
好在她的道心絕對穩固,心魔對她的影響只是讓她覺得自己應該做點什麼來爲不甚明朗的矛盾重新達到一個平衡點。在慕天玄的點撥下,她看清楚了自己在矛盾什麼,也看清楚了自己的選擇。
無情的自己雖然還在記憶中,但已經成爲過去。過去的事並不一定要忘記,可以引以爲鑑,提醒自己做好現在的自己。現在的她當然也不完美,面對情感時還有許多欠缺之處需要改正。
而她只需要向前走便可以。不管是從前還是現在,她都是幸運的。因爲不管是從前還是現在,身邊這個男人一直在她身邊,從沒有想過放棄她,這讓她無法不在意這個人。
因爲在意,所以不能不介意這個人之前的某個舉動。將掛在劍上的那個靈寂期的血屍傀儡甩掉,胡映雪轉頭狠狠的瞪了慕天玄一眼:“不許再用你來刺激我。”
慕天玄踹飛撲過來的一個血屍傀儡,湊過去勾着胡映雪的脖子,在她微鼓着的腮幫子上親了下,“我保證不會再有下一次。”
胡映雪一腳將慕天玄踹開,再順勢將撲過來的兩個血屍傀儡用劍罡一劍劈成兩半,“混蛋,耍流氓也不分個時候。”
“我那是太高興了。”慕天玄手中長劍隨着轉了圈的身體甩了一圈,停下時撲向他的幾個血屍傀儡就倒在離地上。
看着兩人在那裡打情罵俏,藏身於旁邊峭壁上的人氣到要吐血。氣到發暈,都不確定自己是該現身拍死他們呢?還是該現身拍死他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