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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場心裡波瀾最大的要數老太太,先前她還抱着一絲希望,覺得自己老了骨頭脆。現在事實擺在面前:真是民民弄傷了她!
“娘……”
王繼民聲音婉轉哀切,看他那副那可憐樣,老太太一顆心全都化了。民民肯定不是有意,他只是一時想錯了。
“是我自己摔倒的。”
連跟在最後的護士都發出噓聲,彼此交換眼神:老太太這仨兒子,只有老三是她親生吧?剛纔她對着老大老二,板起臉惡言惡語的模樣,跟現在看向老三的關切判若兩人。
“事實真相已經查明,我們只是盡責任宣佈下。”
張警官言下之意很明白,我們來這不是詢問,而是宣佈事實。
被發現了!王繼民癱倒在地上,他一把推殘了親孃,傳回去他還怎麼做人。而且打傷人,好像是要被警察抓。
“娘,救救我。”
老太太滿是老年斑的手捶牀上:“你慌什麼。”
再擡頭她一口咬定:“警察同志,這事跟民民無關。即便就是有關,他是我兒子,是我身上掉下來的肉,天底下哪個爲孃的會跟兒子斤斤計較。”
王繼周還沒多少感覺,老太太不是他親孃,他們四年前已經撕破臉。但王繼全卻恨不得找個地縫鑽下去,他年紀一大把不怎麼需要母愛,但他覺得丟人!
“娘,你安心養病,少說兩句。”
“我不說誰幫你弟弟說話?”
老太太的嘮叨並沒有阻擋案子進程,民警掏出手銬,明晃晃地卡到王繼民手腕上:“你得跟我們走一趟。”
手腕傳來鋼鐵獨有的冰涼觸感,王繼民傻了,他不過是推一把而已,怎麼還帶手銬了?就上次種罌粟,明菊一個勁地吹噓這事得判多少多少年,嚇到他不行,但也沒被銬起來過。
“你們爲什麼要抓我?”
“你們爲什麼要抓我兒子?”
母子倆異口同聲道,凌厲地眼神同時瞥向王繼周。
“是不是因爲他?”
“肯定是因爲他!”
警察搖頭,接到醫院電話,瞭解具體情況後,這事已經被立案。按照老太太的傷病程度,他必須得負刑事責任。
“這事跟我兒子無關,是我自己摔倒的。”
老太太還想狡辯,民民是她心肝寶貝肉,她不能失去這兒子。而且繼周脾氣壞,繼全也有了媳婦忘了娘,倆狼心狗肺的東西一個鼻子眼出氣。要是家裡沒有民民,往後她就是住到老大老二家,也得受盡白眼和欺負,而且不會有人替她出頭。
“現場目擊證人有很多,這事已經調查清楚。老人家,您安心養病。”
她怎麼能安心?老太太從病牀上滾下來,拉住王繼民拼命往回收的手:“我都說過,就算民民他有什麼錯,我都不會追究。你們到底是聽不懂人話,還是當警察就見不得人好。”
張警官無奈,這就是當警察的難處。明明是除暴安良,但你把人親兒子送大牢,家裡爹孃破口大罵還算輕的,有那橫的直接找到警察家屬,恐嚇或者乾脆打到人掛彩。
所以一般出事他們都建議私了,和氣生不生財無所謂,不和氣了一定會生事。
沒辦法他只能解釋道:“這事不是你不追究就行,他要是故意推到你,那就是故意傷人罪;要不是有意,但也是過失致人重傷罪。“
老太太冷笑:“狗嘴裡吐不出象牙來,嘴長你們身上,想怎麼說……”
張警官總算理解王繼周的痛苦,跟她講道理壓根講不通:“拘留證在這,誰要是敢再攔,就是阻礙執行公務,判罪會更重。”
身強力壯地民警走上前,強行拉開王繼民,把他帶下樓。警笛聲響起,老太太癱倒在病牀上,翻白眼看着剩餘倆兒子。
“高興了?”
周春娟也陰沉着臉,王繼民進不進去她不在乎。但有個坐牢的親爸,別人怎麼說她兒子。
“娘,都怪你太寵繼民。繼民也孝順,你們母子感情太好,看得別人眼熱,見不得繼民一點好。多大點事,直接把警察找來,鬧到這麼大,把窮親戚打發到監獄裡面去,人家清淨了,往後日子也舒坦。”
一番話拍的老太太心裡舒爽些,同時她深以爲然。
婆婆還是一如既往地好哄騙,周春娟勾起脣角:“娘,您在這安心養病,我回去看着瑞瑞。繼民一天不出來,我們就一天不吃飯。他出事我們娘倆活着也難,還不如死了算。”
多好的兒媳婦,這麼爲她兒子着想。愛屋及烏,此刻老太太覺得春娟哪都好。反觀這倆狗-東西!老太太連帶王繼全也一塊恨上了。
“繼民不會出事,你們……”
老太太從左指到右,王繼周眼皮也沒擡,他還在盤算着新店的事。雖然開過鄒縣王記餅鋪有經驗,但該做的事丁點不能少,他必須得提前準備好。
“你們……”
看大哥低頭,王繼全也乾脆專心看外面風景。娘總是會說的,他沒必要湊上去,把自己臉扔地上,給個壓根不關心他的人去踩。
沒一個人搭理她!一個兩個簡直反了天,老太太一陣氣血上涌,哆嗦着說道:“你們給我聽好,民民一天不出來,我就一天不吃飯。讓大家看看,你們怎麼逼死親孃。”
自覺替代二叔去跑住院手續的王曼剛好回來,聽到這話她一個沒忍住笑出聲。
“曼曼沒回家?”
“爸,住院手續都辦好了,我等你一起回家。”
將病例放在牀頭,王曼走回父親身邊,拍下腦袋:“對,我忘記說了,剛交錢我報的三叔名字和賬戶,醫院會自動從他卡上扣錢。”
利用完婆婆,正得意的周春娟大驚:“怎麼可能?”
王曼神秘一笑,這事當然不好辦,不過她有杜奇。雖然他平常只是個帥氣學霸,但作爲杜家三代單傳,他本人含金量不可小覷。雖然不知道他怎麼辦到,但短短一通電話後,沒多久副院長親自出面,欣然同意此事。
“人是三叔打傷的,他要積極出醫藥費,到庭審時可以作爲證據,減輕量刑。”
老太太忙點頭,拍板決定就讓繼民出。左手父親右手二叔,王曼朝病牀微微點頭:“那我先不打擾奶奶休息。”
等到病房門關上,老太太才反應過來。費那麼多嘴皮子,他們還是沒答應救民民。
“春娟。”
四下無人周春娟直接變了臉:“娘,繼民就剩那點錢,要是都花你身上,他出來怎麼辦?瑞瑞拿什麼交學費。”
“瑞瑞上學的事,不是交給他大伯。你放心,那聲大伯不是白叫的。”
周春娟剁椒,王繼周能幫忙纔怪,看他那樣是鐵了心撕破臉。瑞瑞打傷了鎮中校長家孫子,他再去上學肯定得遭罪。如果瑞瑞上不了實驗中學,王曼也別想繼續在那安生讀書。
王繼周,你不仁別怪我不義。你置水深火熱的親侄子於不顧,那別怪我讓你閨女也一樣難受。
拿起包周春娟轉身離開,雖然她早已不當老師,但當年那些朋友可都還在。
這頭王曼四人上了越野車,王繼周拿出小本子繼續算賬,王繼全卻有些憂心。
“大哥,娘她不會真的……”
王曼扭動着內後視鏡,轉到與剛纔對稱的角度,從中清晰地看到杜奇那張臉。原來如此,所以這些天每次出去,他看似規規矩矩,實際一直這麼盯着她。
狠狠地瞪一眼,她心下卻有些甜蜜。再次調整後視鏡角度,她看向後座的父親和二叔。
父親還是穩如泰山,不錯,對老太太的無賴他已經刀槍不入。
但二叔明顯經驗不足,坐立不安,一副真怕人餓死的愧疚。
“二叔,你放心,奶奶她餓不死。”
王繼周視線終於從本子上移開,閨女這話對他說沒事。當着杜奇面對二弟說,怎麼都有點過分。
“曼曼,別這麼說話。”
“我是有科學依據的,整個暑假我在北京參加智力競賽,看了好多書。人吃進食物經過消化吸收,分解成葡萄糖經血液循環提供能量。奶奶每天得掛三瓶葡萄糖,直接打到血管裡。她就是不吃飯,光打針也餓不死。”
餓不死就行,王繼全也就剩這點追求。目標達成,他靈光地腦子開始轉悠。娘就是跟攪屎棍,還猛不丁敲人悶棍。他家倆孩子都在上學,不能讓她來鬧鬨;大哥日子好不容易有起色,也不能眼看着讓她毀了。
“大哥,要不咱倆使點勁,把繼民撈出來?”
“啊?二叔你是不是有什麼好主意?”
王曼拋棄後視鏡,扭頭問道。她二叔這人沒啥大智慧,但日子該怎麼過他門清,所以前後兩輩子他生活一直不差,連帶超超和婷婷也是很幸福的普通人。
“算不上什麼好主意,我想讓他出來,不然沒人照顧娘。”
二叔跟她想到一塊去了,從車裡報警時,她就打着把事鬧大,然後徹底把老太太推王繼民懷裡,讓他們母子相親相愛,綁一塊發爛發臭去。
“二叔真聰明。”
王繼周揉揉閨女小腦袋,久違地毛絨絨手感,讓他地疲憊一掃而光。點點頭,他微笑迴應王曼騏驥的目光。
話分兩頭,王繼民被暫時拘留,直接扔進鐵窗裡。拘留所裡常規地關着幾個小混混,張警官不經意間將他犯那事說出來。
小混混們徹底開了眼,他們不過好吃懶做、偷雞摸狗,還沒喪失到打殺親孃的份上。他們三觀仍存,徹底被王繼民噁心到後,趁着獄警吃飯沒人管,幾個人捂住他嘴,把他摁牆頭痛扁一頓。
挨完打也到了開飯時間,飯菜再次被團結一致地小混混搶光。他喊疼,獄警只盯着他臉看,得知他撒謊後隔着鐵窗直接給他一拳頭。
雖然只過了三天,但暗無天日地生活還是將他折磨地幾欲崩潰。當他聽到拘留最高期限十四天是,剩餘天數掰着十根手指頭剛好數不過來,他簡直欲哭無淚。
等到第七天,二哥終於來看他。沒有太多廢話,他單刀直入:“要是你答應照顧娘,表現出悔過之心,律師也好在外面給你活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