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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有些落寞的樣子,裴舒芬都看在眼裡。只是到底君臣有別,她還沒有把皇后當閨蜜,推心置腹的意思,就拐彎抹角地勸道:“娘娘想過沒有,那皇貴妃爲何能得聖上青眼有加?”
皇后眉梢輕彈,哼了一聲,並沒有作答。
裴舒芬也曉得,皇貴妃纔是聖上的原配。可是,那又如何?現在坐在正宮皇后位置上的,可是他們寧遠侯府的嫡出大小姐楚華丹,並不是先前的太子妃,現在的皇貴妃周儀貞。
將心比心一下,裴舒芬就知道,那皇貴妃,定然是不甘心失了原配的位置,所以一定會處心積慮地將她失去的東西奪回來。而皇后像現在這樣經常着三不着倆,可不是那聰明都寫在臉上的皇貴妃的對手。如果不趕緊幫助皇后轉換形象,任憑皇貴妃在聖上面前越來越得臉,皇后就算有三個兒子也不管用的。
裴舒芬是過來人,對男人的劣根性知道得一清二楚。男人一旦偏了心,管你正妻還是嫡子,都不在話下,統統都得給他心愛的女人,以及心愛女人生的兒子讓路。更何況前車之鑑不遠,聖上的親爹隆慶帝,不就是這樣一個活生生寵妾滅妻的例子?誰又能說宏宣帝就能比他爹強多少?更何況男人嗎,都是情義千斤,比不過胸脯肉四兩,全是用臍下三寸思考的人形動物而已。
見皇后一幅不以爲然的樣子,又眼神飄忽,並不看向裴舒芬的眼睛,裴舒芬就明白,自己說到點子上了,便再接再勵地勸道:“臣婦在家裡的時候,經常聽太夫人提起娘娘小時候,說娘娘從小就聰明伶俐,人見人誇,娘娘又生得好,比皇貴妃強過許多。——既然有這樣好的條件,娘娘又何必藏拙呢?爲何不大大方方在聖上面前展現出來,讓聖上知道,娘娘也有精明強幹的一面?——就算聖上看不見,娘娘至少也要爲三位皇子,還有大公主打算吧。”
皇后有些動容,慢慢坐直了身子,緩緩地道:“你說得,同你大姐完全不同……”
裴舒芬嘆息一聲,道:“臣婦真不想說大姐的不是。可是事有輕重緩急,臣婦不能顧着自己大姐的顏面,就讓娘娘和寧遠侯府,在錯誤的路上越走越遠。所以就算忠言逆耳,臣婦也一定要說出來。”眼看自己大姐將寧遠侯府的衆人形象打理得一團糟,裴舒芬真心覺得,大姐大概是皇貴妃那一夥人派過來黑皇后和寧遠侯府的。——真不知道那些人憑什麼說大姐有經世之才
照裴舒芬看來,不過因爲大姐是嫡出,這些人都一個勁兒地拍自己爹爹三朝首輔裴立省的馬屁而已,纔將大姐的能力越說越玄。其實不過是一個目光短小,手段拙劣的內宅婦人而已,裴舒芬覺得自己輸就輸在出身上。可是她不能選擇自己的出身、自己的生母,只好用自己努力,來改變自己的命運。她上一輩子失去的一切,都會在這一輩子得到補償
皇后聽了裴舒芬的話,眉頭輕蹙,單手托腮支在面前的條桌上,偏頭看向了宮牆邊上半人高的靚藍五彩嵌琺琅大花瓶出神。那大花瓶裡面插着幾支碩大的粉色睡蓮,都只能開上一天一夜,便會枯萎下去,由宮人一大早過來取出扔了,再換上新的睡蓮。日復一日,直到睡蓮的花期過了,才換上別的鮮花。
“所以娘娘應該學着皇貴妃,把該管的事都管起來,該立的規矩,也都立起來。而皇貴妃那邊,更是要緊盯着,一刻也不能放鬆。總之,娘娘應該讓聖上看到,娘娘的才幹不比皇貴妃差。而且,娘娘還可以做到皇貴妃做不到的一點。”裴舒芬笑着慢慢勸說皇后。也許大姐裴舒凡的痕跡不是那麼容易一下子抹去,不過裴舒芬相信,只要日積月累,水滴石穿,這一切,都會變成她裴舒芬的功績。
“哦?哪一點?”皇后被裴舒芬激發了鬥志,開始覺得重整旗鼓跟皇貴妃較量一番,也是個不錯的主意。
裴舒芬胸有成竹地拋出自己勾男殺手鐗:“聖上坐的位置,乃是萬人之上的位置,未免有時候會覺得孤單不適。臣婦想着,皇后娘娘不妨同以前一樣,只將聖上當作自己的丈夫,盡此而已,或許有奇效呢?——依臣婦看來,聖上實是個念舊的人。”
皇后擡頭看了裴舒芬一眼,張了張嘴,又閉上了。過了許久,皇后臉上才現出若有所思的樣子,看着裴舒芬道:“大嫂的這些話,還從沒有人跟本宮說過。待本宮好好想想。”
裴舒芬曉得,在這些人心裡,上下尊卑的觀念已經深入骨髓。就算親如夫妻,如皇后娘娘和聖上一樣,平日裡相處都是一個高高在上,一個誠惶誠恐,根本不像是對等狀態下的夫妻。而自己原本來路不凡,骨子裡更是對這些上下尊卑的等級觀念嗤之以鼻。正是自己那種落落大方、不卑不亢的姿態,才讓寧遠侯楚華謹越發覺得她裴舒芬與衆不同,甚至連今日的聖上都對自己另眼相看起來。
所以在皇后娘娘對待聖上的問題上,裴舒芬真心覺得,就應該當聖上是一個普通男人,而不是高高在上的皇帝。
如果皇后娘娘能以一個女人的心,去對待一個心儀的男人,一定能讓聖上覺得皇后娘娘與衆不同。再加上他們那麼多年患難夫妻,裴舒芬覺得,一定能有意想不到的效果。況且對於男人來說,心裡總是有那樣一塊柔軟的地方。他真心愛的女人,就是能觸到他內心裡那塊最柔軟地方的女人。
“娘娘如今貴爲皇后,難道有些時候不覺得‘高處不勝寒’?——聖上那裡,應該也是一樣。所以皇后娘娘若能以平等之心待聖上,聖上一定不會等閒視之。”裴舒芬臨告辭的時候,又加了一句。
皇后娘娘略微明白了一些,坐在上首衝裴舒芬點點頭,道:“多謝大嫂提點,本宮知道怎麼做了。”宮裡面一代新人勝舊人,說皇后不擔心自己的地位,那是騙人的。
只是以前的大嫂裴舒凡讓她莫要在聖上面前表現太多,裝愚守拙最好。有功夫的話,就多放在自己的皇子、公主身上。皇后本不是個聰明人,行事往往顧此失彼。裴舒凡讓她“裝愚”,其實是給她留面子的說法。
可是皇后看到宮裡面新人輩出,皇貴妃又生了兒子,聖上更是對皇貴妃盛寵勝過從前,心裡早就亂成一鍋粥。對以前大嫂裴舒凡的建議,不是沒有怨言的。好在她已經死了,老天有眼,派了個比她聰明,又比她有見識的裴舒芬過來,才能挽狂瀾於巨倒,扶大廈於將傾。
兩相比較,皇后覺得還是現在的大嫂裴舒芬的話更中聽,更實用一些,便重重地點頭讚許道:“聽大嫂一席話,勝讀十年書。——今兒本宮就把話說在前頭,以後本宮和本宮的三位皇子,就要大嫂多多費心了。”
裴舒芬忙道“不敢”,又打了包票,要將裴家人都籠絡到皇后這邊,還說鎮國公夫人上趕着跟寧遠侯府的嫡子、嫡女上了契,那鎮國公府,差不多也是站在皇后這邊的。如今他們天時、地利、人和都全了,已經是萬事俱備,只欠東風了。
一番話說得皇后眉開眼笑,心情開朗了許多,連忙親自起身送了裴舒芬出鳳翔宮。
裴舒芬從宮裡面回到寧遠侯府的時候,嘴角一直不由自主的微微上翹。面色更是紅fen菲菲,一派麗色天成的樣子。
裴舒芬的大丫鬟桐月看見夫人這幅樣子,知道夫人在宮裡面一定很順遂,也替裴舒芬高興,問道:“夫人回去可要先去太夫人那裡?”
裴舒芬搖搖頭,道:“先回中瀾院吧。這頭上的步搖怪沉的,還有身上的大衣裳也該換下來了。”伸手撫了撫鬢髮,問桐月:“我的髮髻可有散亂?”
桐月仔細看了看,將裴舒芬插在堆雲髻後面的玉梳往裡面壓了壓,道:“還好,只怕崩得太緊,夫人覺得頭皮酸。”
裴舒芬笑着看了桐月一眼,不再言語。
回到中瀾院,裴舒芬先去淨房洗了手,換了衣裳出來。又坐到梳妝檯前,將那步搖小心翼翼地取了下來,放到妝奩裡面。
桐月在後面拿着靶鏡,給裴舒芬照着腦袋後面的頭髮樣子。
裴舒芬看了看,從首飾盒子裡挑了根如意紋翡翠米珠攢花團簪拿在手裡,苦笑着道:“這翡翠的成色也就只有在家裡戴着玩罷了了。”說着,揚手斜插在髮髻上。身上已經換上家常穿的湖水綠苧絲右衽交領短襦,下着暹羅錦柳黃百花裙,腰繫寬綢帶,只垂着綠絲絛禁步七事,或金或玉,環佩叮噹。
桐月換了幅大些的半身鏡抱在懷裡,給裴舒芬照着背後的樣子,笑道:“夫人就算是平常打扮,青衣素服,也是豔冠羣芳。在咱們這院子裡,也是頭一份”
裴舒芬沒好氣地啐了她一口,道:“你這張嘴越發不饒人了。以後別在外面亂說,讓人聽見,還以爲我跟妾室爭風,可讓我的臉往哪裡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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