賠本？
沒想到，方辰突然會提到這個至關重要，甚至可以說的是致命的關鍵詞，張如京和倪廣南頓時變得不自然起來。
“方總，我們會努力研發各種半導體技術，降低擎天電腦的成本，更會全力以赴的提高擎天電腦的銷量，讓擎天電腦爲公司產生利潤，而不是成爲公司利潤的拖油瓶，但這大概還需要至少兩年到三年……”
就在張如京滿懷忐忑和無奈說着的時候，方辰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露出八顆潔白的牙齒，以及伴隨而來的溫暖笑容。
“張博士，我並沒有責怪你的意思，賠本就賠本唄，我之前不是說了嘛，要在擎天芯片身上投入一百億，而現在才花了五六百億，所以說，再賠點，也無所謂的。”方辰擺了擺手，渾不在意的說道。
緊接着，方辰話音一頓，看向張如京的眼神，散發着若有若無的笑意：“你真的不用揹負太大的壓力，畢竟且不說天塌不下來，就說天塌下來，不還有我頂着得嗎，而且一次不成，就當積累經驗，再來一次就是了。”
聞言，張如京不由楞了一下，下意識的咬了一下口腔內的臉頰肉，神色驟然變得複雜起來。
過了許久，他突然覺得自己渾身上下有種說不出來的輕鬆，就彷彿卸掉了一座泰山。
的確，真如方辰所說的那樣，他的壓力太大了，並且持續時間也太久了。
自從他跟方辰商談，決定要建立擎天芯片，振興華夏的半導體業，他其實就一直揹負着巨大的壓力，算起來到現在已經差不多四年之久。
畢竟從那時候起，他就要想辦法安排擎天的人，進入德州儀器在星城的半導體工廠。
並且還不是少數，一安排就是將近五百個人，而且還要保證，在所有的崗位都有至少兩個擎天的人在。
那這所帶來的壓力，可想而知。
畢竟一旦事情暴露，關係到他的，不僅僅是他在德州儀器的職位，工作待遇，而是關乎於他這輩子的聲譽，以及要在監獄裡坐幾年。
至於對自己家庭的影響，更是宛若衝擊波一樣。
可以說，在他退休前的這一年多時間，他整天都是提心吊膽的。
而一切都結束之後，他踏上了華夏的土壤，也把星城那批擎天的人給完完整整，悄無聲息的弄回華夏，並不是他恐懼的結束，而是新壓力的開始。
在華夏，全部都看着如此美好，方辰給予他大量資金，爲他聚集了華夏最好的半導體人才，收購了最好的半導體企業，他想做什麼就讓他做什麼，他要多少錢就給他多少錢，給予了他彷彿在天堂纔能有的完美環境。
更別說，方辰還給他拿來了英特爾在1994之前的全套技術。
但說真的，方辰給予他越多，他的壓力就越重。
因爲他很清楚，如果擎天芯片不能成功的話，他父親對他的期望，他十幾年夜不能寐的希冀將徹底破滅，更別說還徹底辜負了方辰對他的信任，以及數以千億的投入。
以及至少十年，甚至二十年，他不可能再遇到像現在方辰給予他所創造的完美環境。
一想到，這些失敗的下場，他就有種窒息的絕望感撲面而來，甚至有時候半夜都能把他嚇到驚醒過來。
也正是因爲這份恐懼，讓他一直鞭策着自己，竭盡全力的把擎天芯片做的更好。
然而現在卻因爲方辰的一句話破防了。
他原來可以不用揹負這麼大的壓力，原來方辰還打算給予他失敗後的第二次機會，方辰已經做好了承擔所有失敗的後果。
雖然這樣想，着實是有點耍無賴，但不得不說，這種有依靠的感覺，真的挺好。
想到這，他忍不住擡頭看向方辰。
雖然現在的方辰，已經完全脫去了前幾年還尚存的稚嫩，徹底變成了一個意氣風發，安心定志，胸有成竹的青年，但也只是個二十歲出頭的青年而已。
擱在平常人那裡，連大學都沒有畢業。
但是在現在，方辰已經成爲了所有人的力量源泉，精神支柱，彷彿有方辰在這裡，一切都會向好的方向發展。
並沒有想到，在張如京的心中會突然迸發出如此激烈的心理活動，方辰扭過頭來，仔細的端詳面前這個售價高達5999的擎天電腦主機。
如果僅僅以價格來論的話，5999的擎天電腦主機已經可以稱得上是擎天所有產品中，價格最爲昂貴的存在。
但也同樣是擎天所有產品中，最賠本的存在。
因爲按照張如京的成本覈算，即便擎天電腦能賣出去五十萬臺，成本價也應該在九千塊錢以上。
嗯，沒錯，按照張如京的意思，擎天電腦每賣一臺，就要虧損至少三千塊錢。
並且這還是張如京儘量少算，將其他跟擎天電腦無關，又或者能跟其他項目沾上邊的投入，都算到其他項目上的結果。
畢竟一臺賠三千塊錢，就算是五十萬臺，那也只是賠一百五十億而已，而方辰給予擎天的所有投資，已經達到了將近六百億。
如果說將這六百億全部都算到擎天電腦頭上，那一臺擎天電腦的價格至少要在一萬八千塊錢以上。
想到這，方辰不要輕嘆一口氣。
如果是三四年前，趕上好時候，擎天電腦就算是買不到一萬八千塊錢，但是賣到一萬五以上，還是輕輕鬆鬆的。
但可惜的是，隨着1995年，國內大幅度降低電子產品，包括電腦整機以及各種配件的關稅。
當然了，還有最關鍵的，國外廠商比如說康柏、惠普、戴爾等國際電腦廠商的大舉入侵，電腦整機的價格是一落千丈。
很快就從原來的兩萬塊錢左右，掉到了一萬出頭。
至於到現在，像586電腦這樣的老玩意，即便是聯想他們也只是賣到六千多塊錢而已。
畢竟除了方辰剛纔上述的這些原因之外，還要記得半導體，存在摩根定律這種BUG般存在的東西。
半導體產品每兩年，性能增加一倍，又或者價格降低一倍。
所以說，經過四年的發展，原來兩萬塊錢的高端電腦，現在變成六千多塊錢，也就不奇怪了。
於是難題就出在了方辰這邊。
聯想他們的586電腦才賣六千多塊錢，那擎天電腦這樣，全部都採用自己研發生產零部件的國產電腦，又能賣多少錢？
頂天也就是跟聯想他們差不多，或者稍貴一點點，畢竟還存在大量的用戶不信任，產品沒有打出去的情況。
所以方辰想了想，既然已經賠錢了，那還不如說把電腦的價格給打下來算了，也就定了這麼個5999的價格。
然而這就是半導體行業的可怕之處。
同樣都是586電腦，四年前能賣到兩萬塊錢，而現在只能賣六千多塊錢。
換句話說，其他電腦廠商在四年前賣586電腦的時候，一臺能掙五六千塊錢，而他現在，一臺不但不掙錢，反而還要賠三千多塊錢。
沒辦法，半導體行業一直都是這樣，贏家賺的盆滿鉢滿，而輸家別說連口湯都喝不上，還要自己上百億的往裡面貼才行。
並且這還是擎天芯片技術已經追趕上來，研發出來的電腦，性能還不算太落後，還能有消費者買賬的緣故。
如果還是之前華晶的技術，連個286電腦都生產不出來，頂多就只能生產個186，而且成本也要在一萬塊錢。
可問題是，有人會花一萬塊錢，買一臺性能在17年前的老古董嗎？
不可能的！
這也是爲什麼，在前世，國內半導體行業一直追不上美國的原因。
不但要上百億的去補貼，而且還要連續的上百億補貼，並且越往後技術越高，需要的補貼的金額就越高。
這也是爲什麼，到2014年之後，上面要成立半導體大基金，並且第一期的投入資金就已經高達1387億元，並且還要陸陸續續在成立第二期大基金，甚至第三期大基金，而且投入資金也更高的原因。
因爲哪怕是在2014年這樣的節點，想要追趕上國外半導體技術，所需要的花費就至少要在五千億以上了。
至於說，到了2020年，預計就要在一萬億以上了。
沒辦法，誰讓三星和臺積電當年的投入都已經高達三百億美元，也就是差不多兩千億華夏幣。
再算上之前的欠賬，這想要追上去，那可不是需要花一萬億以上。
而且最難的是，因爲底子太薄，哪怕是2014年能拿出來五千億，國內的半導體企業也無法將其徹底消化，瞬間拿出來能跟英特爾、AMD、臺積電媲美的產品來。
這也是說，到那個時候，哪怕有上面這樣的支持力，可國內想要追趕上去，已經不單單是錢的事情了。
所以只能先拿出來一千多億，讓國內的半導體企業看到點前景（錢景），然後再一點點的追趕。
但方辰預計，想要徹底追趕上，估計是要在2030年到2035年之間，所花費的資金數量在三萬億以上。
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誰讓英特爾他們一直生產着最先進的產品，一直有消費者願意買賬。
換句話說，英特爾他們或許在華夏追趕上他們之前，會花掉五萬億，甚至更多的錢在研發上。
畢竟華夏是追趕者，因爲後發優勢的緣故，成本肯定比英特爾要低的多。
但英特爾他們這五萬億，可都是從消費者身上賺的，而華夏這三萬億則大部分是自己掏腰包拿出來，其意義難度又不一樣。
相比之下，他現在花了不到六百億，就讓華夏半導體技術跟國外的差距縮短到兩代之內，並且預計再花個一千多億，就能成爲世界頂尖水平，正式跟英特爾和AMD掰掰手腕，真是太省錢了，賺大發了。
如果是再早幾年追趕的話，或許三百億就夠了，方辰着實有些遺憾。
不過他說這些，並沒有責怪上面的意思，畢竟上面也有自己的難處。
就拿1995年，他剛剛成立擎天芯片來說，那時候全國的經濟總量是六萬億華夏幣，財政收入大概是1.3萬億左右。
如果那時候，上面跟他一樣，打算花一千億來投入半導體，則基本上意味着將近十分之一的財政收入沒了。
而這十分之一的財政收入，在當時能解決數以千萬的鄉村教師，公務人員，甚至絕大多數農村學校的修繕，新建問題，能推動至少五個省當年的投資建設，惠及上億民衆。
畢竟要知道，當年全國的教育經費佔全國經濟收入的2.41%，比一千億也多不到哪去。
如果說這些錢都投入到半導體，那基本上就意味着，當年的教育經費沒了大半……
相反到2014年，全國經濟生產總值已經達到63萬億，再拿出來一千多億成立大基金，投入半導體，真的只是毛毛雨了。
所以，哪怕知道半導體對華夏的重要性，知道未來想要追趕，付出的代價會更大，也只能往後放放。
更別說，成功並不是說成功就一定會成功的，中間道路必然是曲折的，坎坷的。
比如說908工程的失敗，以及漢芯這樣的騙局。
念頭賺回來，不過說真的，就算是隻有原來三分之一的價格，這電腦在此時此刻，也是少數家庭，可望而不可即的昂貴物件。
畢竟除了擎天這種已經完全跟社會脫軌的工資待遇，以及其他一些壟斷性企業之外，大部分的城鎮職工，一個月的工資也就是五六百塊錢而已。
以這樣的工資水平，哪怕是隻賣5999，也要一年不吃不喝才能買得起。
對了，還有顯示器沒算。
現在一臺飛利浦產的顯示器，哪怕是隻有15寸，並且還是笨重的CRT顯示器，也就是常說的大頭顯示器，則至少還需要2100塊錢。
假如說想要升級到，最先進的17寸顯示器，則需要6800塊錢，而且支持分辨率還驚人的達到了1600x1280。
而這價格，說真的，在後世，已經能買一臺三星的32寸1000R曲面4K144刷新率的顯示器，還綽綽有餘。
如果不介意二手的話，去海鮮市場，則能賣到三星49寸的曲面帶魚屏顯示器，分辨率高達5120x1440。
至於說其他像什麼AOC、惠科之類的，買兩個了都快。
可在此時此刻，卻只能買個17寸的大頭顯示器，着實想想都覺得唏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