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間裡蓮葉如傘,蓮花盛開,蓮蓬嫩綠,只蓮藕還看不到,但是兄妹倆都知道,它們正在肥沃的泥土裡靜靜積蓄力量,悄悄地生長。
每當看到這生機勃勃又美麗無比的畫面,喬蓮藕就有一些黯然神傷:要是爸爸沒有得病,清醒着該有多好哇,那樣的話,她就可以把爸爸帶到空間裡,讓他好好地欣賞這一派荷塘麗色,和爸爸在一起談論《愛蓮說》,其樂融融,不知道會有多麼地溫馨暖人呢。只要爸爸沒事,她不怕把空間的秘密告訴給他,因爲她知道,在這個世界上,她這個女兒可以百分之百地信任父親,相信一個人,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
但是現在卻還不能將這個秘密告訴媽媽,還不到時候,媽媽在用她自己的方式努力地養活着這個家,她的潛力,正在逆境裡得到最大限度地發揮。
空間可以利用,但是也充滿變數,如果哪一天突然沒有了,一家人靠什麼生活?所以,在這個世界上,最靠得住的還是憑自己的勞動養活自己,養活一家人。
表哥趙毅的魚塘裡也一切安好,魚兒雖然長得不如空間裡的快,但是也在快活地生長着。趙毅每天都跑去割些青草扔塘水裡,讓魚兒咬了吃;這時候沒有魚飼料,便把家裡原來拿來餵豬的米糠撒到水面上,那些小傢伙喜歡這個東西,都“忽”地一下子躥起來,爭先恐後地搶着吃。
媽媽秦瑛每天去批發部賣東西,間或出去進些貨回來。
吳老頭兒十分安靜,天天的任務便是做些家務,逗樂喬氏三姐妹玩耍一下子,樂此不彼。喬蓮藕真不知道他怎麼那麼好興致,看來他對現在的生活那是相當滿意的。可能,人到了老年,慾望真的會越來越少,只要最愛最親的人安好,便沒有多餘的追求和奢望了吧。想來吳老頭他這一輩子也是經歷了太多的風雨的,到了晚年,有緣留在這樣的一個家庭裡,他也覺得十分地滿足了吧。
“絢爛之極歸於平淡”,喬蓮藕從吳老頭兒的身上看到了這句話的意思。
除了爸爸呆在空間裡,不知道今後是否能如願被救過來外,喬蓮藕簡直覺得現在真真兒是歲月靜好,一切安然。
但是生活不可能平靜得太久,過了幾天,當週家壩上空幾千米處突然出現飛機的影子和轟鳴聲的時候,喬蓮藕的記憶被慢慢激活了,一些曾經發生的事情再現在她的腦海裡……
重生,只是意味着她能力和影響力之內的人事物能夠得到改變,比如家人的生活,自己的進步,不意味着一切都會得到改變的,特別是她所觸及不到的地方,那應該是如常的了,該發生的還是會一樣樣發生。
如果這樣的話,周家壩將會發生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這事將刻在人們的腦袋裡,一輩子都不能忘記;這事於有些人有些家庭來說,那就是絕對的悲痛和絕望。
喬蓮藕記得,好像就是她這樣大的年紀,也是一個夏天,暑假快結束的時候,天上突然出現了幾架飛機,天天在半空裡飛來飛去,也不知道在幹什麼。只後來偶爾聽大人說起,可能是在搞勘探,也可能是在搞飛播,具體到底是什麼,時間太久了,大人們說得模糊不確定,喬蓮藕當時年紀小也沒大上心。
不過不管是幹什麼,後來一架飛機有一天卻突然從天上掉下來了
掉下來確實有些嚇人,但不是直接從天空垂直“啪”的一聲掉下來的,也不是撞上週家壩四周的山尖掉下來的,而先是冒了煙,飛行員緊急迫降,好不容易降落到了周家壩寬闊的河壩裡……
當時看見的人都慌了神,也不知道飛機裡的人是死是活,有幾個,只看見飛機尾部有火燃了起來,幾分鐘後,對,喬蓮藕對這一點記得特別清楚,幾分鐘後,在衆人猶豫不決的眼神面前,那飛機發生了爆炸,受損嚴重。
後來有神秘的不認識的人來了,勘查了現場,神色嚴峻地從飛機殘骸里拉出一個人來,是個外國年輕男人,不過他已經死了。
那些人把他擡上了擔架,擡到了鎮裡,後來又通過其他的方式運走了,至於後來到哪裡去了,喬蓮藕就沒打聽過了。
那些掉落在河壩裡的飛機殘骸,後來也被人全部清理掉了,那地方除了還有些燒黑的痕跡和油跡外,幾乎沒留下任何的零件碎片的,若干年後,經過風霜雨水的沖刷,迫降過飛機的那塊地方上面便再也看不到任何的東西了。
時間久了,人們也不再熱烈地談論這件事情,不過只要是誰說起來,經歷了當年這件事情的人都能眉飛色舞地說上幾句來。
現在,當飛機在半空裡盤旋的時候,村裡的人都只是覺得十分地好奇和驚喜,大聲叫嚷着快看快看,天上有飛機
喬蓮藕卻不一樣,她心裡“撲嗵撲嗵”地跳個不停,慌得很,她不知道前世曾經發生過的事情現在還會不會發生。
也許不會發生了,也許一切都不會改變,還會發生的。
那幼小的心靈,天天都被這事兒糾纏着,折磨着,吃不香,睡不好,讓哥哥喬慕然都看不下去了,不免問道:
“妹妹,我看你這幾天怎麼一直都是心神不定的樣子,發生什麼事情了嗎?你這樣我可不好受,有事就說吧,你解決不了的,我幫你”
喬蓮藕知道慕然的好心,除了感動,卻什麼都不能說。說一件根本也許不可能發生的事情,別人是理解不了的;即便說了老實話,說有一架飛機將要墜毀,那又怎麼樣?難道他們倆還能用什麼方法讓那飛機不墜落?
真不知從何說起。
但是喬蓮藕的心卻越來越焦灼,一種女性特有的直覺告訴她,那千鈞一髮的時刻就要到了。
“慕然哥哥別問了,我也不知道爲什麼,你只是時時陪在我的身邊就行了。”
這天下午,有架飛機又在上空盤旋,周家壩的人都擡起頭來看熱鬧,議論紛紛,說坐在飛機上啥感覺,掉下來可就完了之類的閒話,喬蓮藕卻帶着喬慕然到了河壩裡,擡起頭眼睛看着那飛機。
喬蓮藕記得墜機的地方,那地方緊挨着河堤,現在那裡有稀稀落落的幾棵槭樹立在河堤邊上,地上石縫裡有些草兒花兒,更多的是沙子和細小的石子,一切都如平常一樣,這地方是小夥伴們最愛嬉笑玩耍的地方,因爲比較平坦,沒有大石頭,距離有百十米的樣子,而且比較直,喬蓮藕經常和一幫小夥伴在這裡賽跑啥的。
“妹妹,你跑到這兒來幹什麼?要玩的話我再叫幾個人來嘛,咱倆人玩不帶勁。”
“不,不玩,慕然,我們走遠些吧,到河邊上去,離得太近了。”
喬蓮藕喃喃說話,神色奇怪,讓喬慕然有些擔心。這個妹妹,莫不是中了邪?平常好好的一個人,怎麼突然成了這個樣子,難道是天上的飛機給嚇的?這也不至於呀,她一向是個膽大的姑娘,怎麼會被嚇成這樣?
喬慕然想不明白,也不想再苦想了,既然妹妹說離這兒遠一點,那就遠一點兒吧,我倒要看看,她等會兒要幹些什麼。於是,隨着喬蓮藕,一起走到了河壩裡臨水的地方,坐在石頭上,看着河堤那裡。
“不,也許不會出事的……我是多慮了,也許是明天,或者後天……”
喬蓮藕有些緊張,手輕輕地抖動着,說話也顛三倒四,讓人摸不頭頭腦。
“怎麼啦?妹妹,你這樣子好嚇人哦……”喬慕然有些穩不住了,別人出事他不會着急,蓮藕妹妹出事了,他可就受不了。
“不,沒事,你放心,真的沒事……”
喬蓮藕咧開嘴,給喬慕然勉強笑了一下,又將目光轉過去,看着剛纔那地方。
“咦,飛機飛走了,飛到山那邊去了……”
喬慕然擡起頭來看天上,因爲飛機的聲音漸漸小了,消失了,一看,這片不大的天空裡已經看不到它的影子了。
“哎——”喬蓮藕也擡起頭來看,見看不到飛機的影子了,這才長出了一口氣,也許自己真的多慮了,唉,不管怎麼說,今天不會再出事了吧。
也好,明天再來看。喬蓮藕牢牢地記得,發生那件墜機事件是在白天,晚上用不着擔心。
但是,即便能夠預料到飛機會在哪兒墜落又怎麼樣?難道她還能去救飛機上遇險的人,不知是死是生的那個外國人嗎?
喬蓮藕心裡鬆了下來,突然問自己這個問題。
腦袋裡很亂,沒有答案。和他的,明天再說吧。
“慕然,走,我們回去吧,該回去做作業了。”喬蓮藕站起來,要往回走。
“嗯,走吧,妹妹,你這樣子太嚇人了,平常不見你這樣的……”
喬慕然的腦袋還是沒有轉過彎來,跟着喬蓮藕迷迷蹬蹬地往回走。
剛擡腿走了幾步,突然聽到飛機又回來了,但是這次聲音好像有些不同,有些異樣,倆人不由得同時擡起頭來看,這一看,卻驚得一身冷汗:
我的個神捏那飛機尾巴上正在冒着一股白煙,飛機像喝醉了酒的醉漢一樣,正歪歪扭扭地在天空裡打轉轉,眼看着,一場事故就要發生了
該來的還是來了
喬蓮藕心裡“咯噔”一下,緊了起來,幾乎快要喘不過氣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