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大人和羅翁也來了麼?”趙芸打發走小廝,若有所思。
現今的豐樂縣,需要申屠白出手,又需要官府配合的,除了那件事,倒也沒有別的了。
事實上,在趙芸離開縣裡去府城沒多久,青桐那邊的人,就得知了那兩人的死訊。出於人手和消息不通的顧慮,前些日子纔派人過來摸查情況。
不過,他們不知道,在他們踏入豐樂縣的那一刻,就被申屠白的人給盯上了。
看似查到了有用的東西,實則那些都是申屠白想要他們知道的。
如今,到了收網的時候。張大人不敢自己拿主意,這才一早帶着羅翁過來向申屠白請示。
趙芸來的時候,衆人並未進書房多久。不過因爲一切都按照計劃在進行,申屠白將每個人該做的事都一一敲定下來,也沒花多少時間。
“計劃就是這樣,張大人你做好分內的事情就好,別的無需理會。”申屠白說完,看着張大人輕聲道。
張大人朝申屠白拱手,鄭重的鞠了一躬道:“陛下派下官來的時候,便叮嚀了關鍵時刻,一切都聽申屠家主安排。既然申屠家主已經制定好了計劃,下官自當遵從。”
“嗯。”申屠白微微頷首,瞧向黑風和另外幾名身着勁裝的男子道:“陷進已經設好,今晚就看你們的了。等他們拿着張縣令的官印,尋到假陣基,你們就現身抓人。不過,別一網打盡了。記得要留一個漏網之魚回去報信,可明白?”
“弟子/屬下明白。”黑風和那幾名男子沉聲回答,申屠白的用意,他們都清楚,自然不會攪了他的計劃。
申屠白狹長的眼睛微微合攏,略大疲憊的拖長聲音道:“既如此,就散了吧。”
“下官告辭。”張大人和羅翁對視一眼,起身拱手告別道。
黑風也帶着那幾名男子默默的朝他恭敬的行了禮,才放輕腳步和張大人、羅翁一起退出書房。
老七在門外守着,見衆人出來,拱手問道:“張大人,羅先生,這就走了麼?”
“是。已經叨擾了一上午了,下官得回縣衙了。”張大人心裡有了章程,也不想再多耽擱。爲了取信那些人,他還有許多的事情需要仔細安排。
老七聞言,微笑道:“那便不留張大人了。”說完,他轉身招呼過不遠處侍立的小廝,“你替我送送張大人和羅先生。”
“有勞。”張大人道了謝,便帶着羅翁跟小廝匆匆離開。
等瞧不見他的背影了,老七才轉回視線,瞧向黑風等人,“晚上既然有任務,這會兒該忙什麼就忙什麼去吧。”
黑風身後的幾名男子互相對視了一眼,都向老七點了點頭,默默的離開。黑風站在原地,眉頭蹙了蹙,“七管事,又有事情需要師傅處理麼?若不是太重要的,一會兒再進去和師傅說吧。他看起來有些疲憊。”
爲了佈置那個假陣基,申屠白不眠不休的忙了好些日子。家裡事情又多,連個休息的時間都沒有。黑風覺得自家師傅太辛苦了。
老七欣慰的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放心,不是什麼麻煩事。芸丫頭過來了,怕是有事情想問家主。”
“她?”黑風眉頭不僅沒鬆開,反而皺得更緊了,“她就是事多。沒什麼大不了的事情,也要麻煩師傅,也不知道體諒。”
老七失笑,搖頭道:“你呀,就是對芸丫頭有偏見。你別看她年紀小,但可能幹了。天賦也好,家主對她上心,也沒什麼不對。再說了,她是你師妹,你也該好好和她相處。”
黑風撇了撇嘴,不置可否的點了點頭。老七見狀,哪裡不知道他根本就沒聽進去?不過,他也沒再多說,笑了笑,便轉身推門進了書房,和申屠白彙報趙芸來了的事情。
黑風也不走,就等在門外。見申屠白沒一會兒就出來,喊了他一聲,便默默的跟在了他的身後。那姿態,明顯是要厚着臉跟着一起去了。
申屠白瞥他一眼,什麼都沒說。只是,後面幾日,都沒讓黑風好過就是了。
當然,黑風此時自然不會知道自己後面幾日的悲催生活,他見申屠白沉默了,以爲是得了默許,便喜滋滋的寸步不離的跟到了小偏廳。
“師傅。”看到申屠白進來,趙芸站起身,行禮。轉眸瞧見他後面的人,又不情不願得喊道:“師兄。”
申屠白微微頷首,黑風則是勉爲其難的應了一聲。見申屠白走到主位上坐下,便自覺的站到他的身側,像個貼身護衛。
申屠白也不管他,目光在趙芸的臉上停留一瞬,很快移開,開口問道:“有什麼事情要問我?”
趙芸儘量忽略黑風的存在,對申屠白笑了笑,出聲道:“師傅明察秋毫。徒兒確實有事想要問您。”
申屠白擡了擡好看的下巴,哼道:“說來聽聽。”
“我今天收到大哥的來信,在信裡,他特意讓我留意許山……”趙芸頓了下,將信中趙麒叮囑的事情,仔細的和申屠白說了一遍,才道:“我大哥那邊,我暫時不知道到底是什麼情況。許山說的傅廣延通敵叛國的話,到底是不是真的,現在也無法定論。但他牽扯的人明顯很多,不知道這幾日,師傅你們有沒有從他口中問出什麼來。”
“當日你不是不同意救他麼?現在知道他有用了?”黑風聽完,忍不住插了句嘴。
趙芸無
嘴。
趙芸無語,“您老人家能別那麼小心眼兒麼?要是事情重來一次,我一樣不會選擇救他。更何況,最後許山能順利逃出府城,到達豐樂,不應該是我的功勞麼?您老人家除了搗亂,就完全袖手旁觀。這會兒得意個什麼勁兒?”
黑風面色一滯,想要反駁,卻發現申屠白瞥了他一眼,就直接沒了聲音。
申屠白開口道:“許山由老七負責安排,在外院住着。除了來時說的那些話,他沒再開口說別的。他要見我,我沒時間,一直沒讓人傳他。”
“他要見您?是不是有事情跟您說?”趙芸坐直身體,若有所思道。
申屠白擡眼,“讓人傳他過來就知道了。”
黑風聞言,自覺的出門去吩咐人通知老七。沒一會,老七親自帶着許山進來。
“許山見過申屠家主。”視線在屋裡的幾個人身上飛快的掠過,許山乾淨利落的朝申屠白跪了下去。那毫不猶豫的姿態,和莫名激動的語氣,讓在場的人都愣了愣。
申屠白眯眼看着他,修長白皙的手指在桌上輕輕敲了兩下,眉頭挑起,卻並不說話。
趙芸與黑風、老七見他不開口,自然也不會出聲。屋內一片安靜,許山跪在地上,垂着頭,看不清表情。
“你叫許山?行如此大禮,想必你要求的事情也不簡單。”不知道過了多久,申屠白才神情平靜的開口。
許山擡頭看向申屠白,依舊略顯蒼白的面孔上一派鎮定,“申屠家主威名赫赫,對您來說,許山所請之事,不過是舉手之勞。不過在許山眼裡,卻是難如登山。若家主能援手一二,日後如有差遣,許山定當竭盡全力。”
申屠白不置可否的笑了笑,“若是我不幫你呢?”
“許山自然也不會強求。”許山見狀,面色沉了沉,抿直了脣角,勉強的低聲道。
申屠白挑眉,“哦?那現在你就可以走了。大門開着呢。老七,送他出去。”
“誒,是。”七管事愣了下,隨即應了一聲,轉身看向許山,沉聲道:“請吧。”
“素聞申屠家主忠君愛國的名聲。今日才知道您竟是冷硬心腸!在下所說之言,關係家國社稷,您知道了,不但不關心,還冷眼旁觀,見死不救!”許山面上的平靜被打破,他蹭的一下站起身來,怒瞪着雙眼,陳詞激昂,情緒激動。
“許山,你放肆!”黑風最是尊敬濡慕申屠白,見不得別人對他不敬。此時見許山如此無禮,不由得黑下臉來。
七管事也板起了面孔,嚴肅道:“許山,注意你的言辭。”
許山梗着脖子,一臉的憤怒與失望,“傅廣延通敵叛國,若不揭發於他,我錦國危矣!申屠家主明明知道這個消息,卻對在下不聞不問。今日讓在下來見,也不過是爲了趕在下走!這樣的人,何德何能當得起皇帝陛下的稱讚,何德何能受到衆多人的敬仰!”
申屠白聽了,嗤笑一聲,纔好整以暇的看着他道:“糾正兩點,一,我沒讓陛下稱讚我;二,我也沒讓別人敬仰我。這些都是出於他們自己的心甘情願。至於,我能不能當得起、受得下,那是我的事,與你何干?”
許山面色脹紅,盯着他一臉沉痛道:“在下滿心以爲名滿錦國的玉面紅衣,申屠家主該是一名急公好義、爲國爲民,值得讓人尊敬的靈尊大人。如今看來,卻完全是徒有虛名。陛下聖恩在上,許山就是魂歸黃泉,也要將傅廣延私下裡做的勾當公諸於衆,好讓陛下和我錦國百姓看清他的真面目……”
申屠白打斷他的慷慨陳詞,似笑非笑的盯着他淡淡的開口道:“既如此,慢走,不送了。”
許山愣住,左右看了看,見幾人都神色淡淡的,絲毫沒有挽留他的樣子,頓時有些下不來臺,口不擇言道:“申屠白,你不幫在下去陛下面前去告發傅廣延,反而處處擠兌我。你該不會是早和他同流合污,狼狽爲奸了吧?哼,等我回了京城,面見陛下,我一定會將今日之事,如實稟報上去!”
“許山,你若想死,我現在就可以送你一程!”黑風的臉黑得滴水,他從沒想過許山是這樣一個不和好歹的人。若不是他和趙芸,他要不是已經死在了府城,要不是已經被那程大人抓捕歸案。哪裡能有今天這樣慷慨陳詞的機會?
“殺他做什麼?讓他到陛下面前去揭穿我的真面目多好?”申屠白臉上的笑意依舊,只是未達眼底。輕描淡寫的話語裡,有種讓人遍體生寒的東西。
申屠白明顯是生氣了,趙芸下意識的往後坐了坐,免得被殃及池魚。老七也摸了摸鼻子,挪到黑風旁邊,遠離許山。
許山毫無察覺,他已經被申屠白囂張的、有恃無恐的態度,激得完全失去了理智:“申屠白,你以爲你是靈師,我們尊稱你一聲靈尊大人,你就能無法無天了?陛下也是高級靈師,國師大人更是接近傳奇的存在,只要他們知道了你的真面目,你不會有好下場!”
“嗯,你說得對。陛下確實是高級靈師,國師大人的修爲更是高深,我與之相比,真是不如呢。你說我囂張,我承認,因爲我有囂張的實力。可你呢?是誰給你的膽子,在我面前大放厥詞?”申屠白微微偏了偏頭,狹長的眼睛眯起來,一臉的風輕雲淡。可話裡的危險意味卻讓旁觀的趙芸生生打了個寒顫,心道許山怕是要遭殃了。
果然,他話音剛落下,許山就突兀的慘叫出聲,渾身抽搐的摔倒在地。定睛一看,拇指大小的暴躁靈氣在他皮膚下速度極快的亂竄着,所過之處,淡淡的血氣從皮膚毛孔裡滲出來,異常恐怖。